“能有什么变化?”范宁收回心绪,淡淡反问,“你不是蠢人,我也不是。”
既然启程前往塔顶之前,双方谈了那么一场话,彼此之间的基本共识,就是已经达成的。
并且,利益点中,明晰的、一致的部分也是依然存在的。
先合作起来,干掉危险份子,否决掉这一种最愚蠢的可能性。
至于后面的事情......
“很好,那么,时间差不多了。”波格莱里奇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请到你自己的职分位置上去吧。”
“还要再帮忙砸一次‘刀锋’?”范宁哈哈一笑。
“不需要了。”波格莱里奇开始沿六芒星稍外围的一圈弧线,踱起缓慢、奇异而具备压迫感的步伐。
果然。
祂已取得“穹顶之门”的伤口通行权。
此刻虽然重置,位格暂时跌落,但只要象征性地上去重新穿门即可。
就连“抗逆仪式”都只需要象征性地布设,象征性地保持完备,以达成致敬的作用。
至于范宁......在祂的计划中所起到的作用,只是因为仪式需要祷文,需要一部造诣足够突出、秘史之力足够庞大的音乐作品提供登阶之力,仅仅而已。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第六交响曲》中所蕴含的无以复加的关于“午”的秘密,仍是目前仪式的绝佳之选择,但关于实施“锤击”的特殊性,反而不重要了。
两人所达成的这种极其有限程度的合作,也就是自“日落月升”之时起,到把波格莱里奇带到“穹顶之门”附近时止。
“但然后......”范宁仍不禁提问,“‘终末之秘’的污染,可是仍在上方恭迎等候,不同之处在哪?”
“知识的污染与反叛,仅在初犯之时造成忤逆。”波格莱里奇淡淡说道,“我已看清上面的真相,这就是不同之处。”
“然后......难道你要准备去找‘聚点’的尸体单挑不成?......”范宁又问。
就连怀着异质目的的危险份子,似乎也对个人晋升见证之主一事兴趣寥寥,甚至对于秘史中其他人的穿门经历多次冷嘲热讽。
如今明知“x坐标”上方的那个扩散源头,是一个根本连“对手”都算不上的概念后,范宁甚至更加不懂登顶这件事情的意义在哪。
“这不是一个艺术家该操心的问题。”波格莱里奇瞥了他一眼。
“哈?”范宁呵呵笑了起来,“厅长大人,我作个唯一的声明,那就是曾经的尘世里头,我多少算是讨论组第二顺位之人,即便现在,你我暂时也还是合作者,我对合作者的行事把握具备知情权,如果你的胜算实在不大的话,我倒宁愿以自己的想法为主导得了......虽然那丝把握更是小得可怜,但至少事后输的服气一些,如果世界重回垃圾时间,我范宁就跑到虚界里自此睡死过去得了,你也不要再来喊我给你们二位组局了......”
“‘破局之力’在四成把握的形势下具备最强的神性,我早就教导过你了。”于是波格莱里奇神色平静地给予回答,“至于头顶的那个已获悉的真相,需要付出一些更大的代价,但那主要不是由你支付,所以你不必多问。”
范宁眉头皱起。
需要更大的代价?......主要不由自己支付?......
环绕六芒星的踏步来到第二圈后,波格莱里奇的脚下已经处在了凌空的状态。
空气被踏出一环环水波纹状的涟漪,无数道体现管制字符与条款含义的光影,开始沿高塔的边缘凝聚。
“铿——”
祂手中的那把“刀锋”残骸突兀消失,并在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范宁的上方。
范宁感觉自己获得了如臂使指般的极强神力。
可以凌驾于这世间任何管控规则之上,可以正面抗衡任何事物而不落下风,可以保全自己在指挥过程中任何想保全的东西。
但是,这把刀子悬浮的位置,是在自己头顶之上!
“演好属于你的角色,比如重现你的‘悲剧’交响曲;操心你该操心之结局,如自己伴生的代价,如未来‘新世界’的艺术......它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可以在框架内存活。这是交换,亦是特许。”
波格莱里奇的声音脱离了人的特征,逐渐朝着纯粹的“普累若麻”的构成形态过渡而去。
污秽的空气中,开始形成一层层折射扭曲光线的浑浊层面,将地面上的血色六芒星映照在深空之上。
两个被拉离位置的三角形变得扭曲、斜置,极不协调地拖长再拖长。
“真言之虺”与“午之月”彼此间生出粘稠丝线,成为拉长在高空斜上方的一组;“不坠之火”与“无终赋格”如油灯般明灭闪动,在天际的斜下方遥遥欲坠。
而它们共用的三角形顶点,则再一次的是......不知何时已和六芒星中央位置的琴弓互换位置的......“旧日”残骸!
一根颜色驳杂的细小光柱,自指挥棒伊始,直射上方深空,玫红极光与蓝青电光在眼中剧烈闪动起来,但只是象征性地对抗了数个呼吸,便被另一种充斥着崩坏斑斓景象的“噪点”所尽皆填充。
所谓“原旨”与“祛魅”教派的争端,又一次无意义地走了个过场,“异端”的三位一体之支柱,开始在天际升起!
“环形废墟”四面八方的景象,无人地带的山峦与原野,每一颗构成事物特征的粒子开始向外扩散......
“重现‘悲剧’交响曲?呵呵......”
昨日情景纷至沓来,局势进展的恶化速度甚至更胜以往,范宁却笑着摇了摇头,缓步迈开了双脚。
闭目之际,思绪神游。
弥漫着惴惴不安气氛的范德沙夫收藏馆。
被宾客环视的范宁就站于安保护罩内的平台,看着首席估价师尼古拉耶维奇莫名其妙地抽搐身亡,看着馆长莱里奇冷漠下令清走尸体。
他回忆着此前分别之际,藏品修复室内的麦克亚当小姐,带着鼓励意味地用力摆手,持锤人升降通道内的南希小姐,踩着自己的肩膀登入废弃的门......
他一张一张地翻开所谓的“黑料证据”,一张一张地提到眼前查看,然后弃之于地,那上面好像没有他需要看的东西。
“重现‘悲剧’交响曲?......”
众目睽睽之下的修道院唱诗班指挥席。
“哗啦——哗啦——”
复活节的盛大弥撒仪式即将降临,范宁探身,伸手,在面前的谱架上一页页翻动,那些记载《a小调进行曲与众赞歌》的纽姆谱却已模糊变形,出来的是另外一些截然不同的......中文。
“如果你在一个美丽的夏日傍晚登上山岗,你要想起我,想起我时常从山谷爬上来;你要眺望那边教堂墓园里我的坟墓,看落日余晖中长长的荒草随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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