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够随便得罪整个贵族阶层，因为国人并没有太大的觉悟，他直接做出头鸟为普通人出头，等到冲突爆发的时候，那些普通人只会像阿Q一样看戏，然后坦然接受头顶上的压迫。
好在，以他如今的威望，再加上一些有识之士，那样反对的人只占据了一小半，大多数人都是对他表示支持，这一点，让他的心安定了一些。
学校的事情还没能够真正施行，便被短暂搁置，因为他和晋国的事情还没有完，而晋国的使者——赵衰已经来到了王都。
……
……
赵衰，作为晋文公最大的功臣之一，有着巨大的才能与威望。
后来的韩赵魏三家分晋，便是他的后代，足以看得见赵家在晋国的影响力有多大。
以叶茂现如今的目光，几乎可以看到往后的赵国的存在，所以，他现在面前的赵衰，他几乎是以半个国君去看待之的。
“赵衰见过大王。”
赵衰有礼有节地施礼，所有的动作流畅而又典雅，几乎叫人无法挑剔。
“请起。”叶茂说道。
关于攒茅邑的事情，他对晋人很是敌视，但是无论如何，就这么一直敌视着，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终究还是要和晋人正面相对的。
“你们主公可好？”叶茂问道。
看起来，暂时，他还并不想说那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赵衰从这很短的一句话之中察觉到了陷阱。
如果他说晋文公过得很好，那么叶茂就会有足够的理由对他们表示厌恶，如果说过得不好，首先是不得体，其次是自取其辱。
赵衰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他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赵衰因为主公的差遣，已经离开国都一月有余了……”
他说得是事实，但也透着他的精明，既然不好回答，那么就索性逃避回答。
没有讨到便宜，叶茂心中不悦，但是也没有办法，所以沉吟了一瞬之后，他就笑笑，道：
“那么予一人倒是期望他过得很好、心里很踏实。”
赵衰感觉他的这句话很是情绪化，还有点孩子气，不禁心中把这一位最近威名很盛、似乎有周宣王之能的大王看低了几分。
但是他的语气还是显得恭恭敬敬的：“我代主公谢谢大王。”
叶茂还是没有要谈正事的意思。
他拍了拍手。
有姿容照人花枝招展的宫婢送来了一些用具。
叶茂看起来心很安定，他开始不急不缓地泡茶。
“大王这是……”
赵衰有些看不懂他的动作，禁不住询问道。
“岁月静好，把心放缓一点，如果你觉得站累了的话……赐座！”
内侍带来了一张小矮凳，看着这架势，赵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倒是逐渐越来越对这一位天子感兴趣起来，想要看看对方到底要玩出什么把戏来。
他们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叶茂看起来是把泡茶当做了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不多久之后，清香四溢起来。
在这个时代，茶还并没有大行其道，而赵衰从前跟随晋文公一路颠沛流离，后来又是忙于政务，更是对此没有研究。
“这是……茶？”
不久之后，他开口问道。
“赵大夫很是博闻广识啊。”叶茂扫了他一眼说道。
赵衰笑笑，没有继续说话。
又是一大片的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茂感觉火候也差不多了，好长的时间里，他都偶尔会泡茶煮茶喝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法现在算是怎么样了，但是至少，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觉得心会逐渐变得宁静，那些烦心事也会一份又一份地逐渐抛开。
对待晋人，尤其是现在面前的赵衰，就是一件烦心事，他的确需要静静。
他当然可以以许湘帘和攒茅邑的国人为由逼迫自己翻脸和晋国一决雌雄，但是现状却不允许他冲动地这么做。
他将茶倒上，抬了抬手。
身旁不远处的一名宫婢会意，欠了欠身，端起来往赵衰那里送去。
不论如何，那都是周天子亲手给的茶，赵衰理应感觉到受宠若惊，他跪下又施了一礼之后，才站起身来，捧到手中。
他像是准备要一饮而尽，但是叶茂却是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慢慢品、细细品，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
他顿了顿，便微微抿了一口。
他看到，叶茂自己也是抿了一口，随后像是在品味。
似乎……味道还可以。
“大王的茶很好。”他恭声说道。
叶茂看了他一眼。
随后说道：“我倒是没觉得恭维，我看出来了，虽然你有恭维的心态，但是说出来的点评倒也是你心中的实话。”
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他零零散散地泡茶，技术提升也在情理之中。
赵衰想要把茶放在哪里，却找不到放的地方，只是口中道：“大王慧眼如炬。”
“你只沾沾唇，是怕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叶茂问。
赵衰道：“大王亲手赐茶，是莫大的荣幸，可不敢过分贪嘴，赵衰消遣不起。”
“浪费是可耻的，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谈事情，”叶茂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同时自己也是细细品味着，“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赵衰：“……”
没有办法，他只好再时不时地喝两口，一直到喝完之后，宫婢过来又给他倒了。
既然如此，他也把心放开了，一边喝茶，一边和叶茂聊天，他们两个一个坐在上首，一个坐在矮凳上，还品着茶，作为一对目前还算是敌对国家的君臣，实在是很怪异。
“这叫碧螺春。”许久之后，叶茂忽然将话题转到了这之上。
赵衰微微点了点头。
“我认识一个人，”叶茂又道，“她在攒茅邑种植了各种不同的东西，这个碧螺春，便也是她种的。”
赵衰喝茶的动作缓了缓，听到这里之后，他几乎能够预料到什么，他知道，现在，应该谈正事了。
“晋国军队攻进攒茅邑的时候，她种植的地方被破坏掉了，她人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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