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载着季守林的汽车,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平稳的行驶着。
后座上的季守林,早已睁开了眼睛。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和深沉的算计。
他松了松领口,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流逝的黑暗,瞳孔深处映着偶尔闪过的路灯光芒,锐利如鹰。
醉酒?
那不过是他今晚最方便、也最有效的一层伪装。
在这种特务头目的酒局上,谁敢真正喝醉?
那无异于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
所谓的醉态,只是一种工具。
用来测试身边人的反应,用来营造某种氛围,用来达成清醒时不便直接表达的目的。
他当然知道,今晚的饭局如果不带顾青知,只有他和高炳义两人,气氛会更加私密,谈话可以更加深入,他甚至可以直接向高炳义交代一些隐秘的任务和对付站内其他人的策略。
但他执意带上顾青知,绝非一时兴起。
他要的就是让顾青知在场,就是要让顾青知看到他是如何“信任”和“重用”高炳义的,就是要将顾青知捆绑在自己“用人唯才、团结下属”的战车上。
调来高炳义,利用高炳义掌控警卫大队,只是他全面掌控江城站内部实权、打破现有派系平衡的第一步。
而顾青知,是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是一剂需要巧妙使用的“良药”。
顾青知有关系、有背景,深得日本人“信任”,这是他的价值,也是他的“危险”。
季守林的想法是,既然这股力量暂时无法压制或剔除,那就尽力引导和利用。
他要让顾青知多做事情,多参与站内的核心事务。
顾青知插手的事情多了,就必然会触及其他科长的权力和利益范围。
行动科的马汉敬、情报科的孙一甫、侦查科的齐觅山等等。
冲突和矛盾几乎是必然的。
到时候,他季守林就可以稳坐钓鱼台。
以站长、最高负责人的身份,充当仲裁者和平衡者。
支持谁,敲打谁,如何分配利益,都将由他说了算。
他可以借顾青知这把“刀”,去削弱那些不太听话的老牌势力;也可以借其他势力,来制衡可能尾大不掉的顾青知。
总之,要让下面的人互相牵制,争斗不休,而最终的裁决权和最大的利益,始终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他当然知道顾青知不是傻瓜,不会轻易被他当枪使,一定会有所保留,甚至阳奉阴违。
但这没关系。只要顾青知还顶着总务科长的头衔,只要他季守林还是站长,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顾青知分配任务、施加压力。
顾青知可以敷衍,可以拖延,但不能公开抗拒。
而在这个过程中,只要顾青知执行了他的命令,哪怕只是表面文章,都不可避免地会与其他科长产生摩擦。
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所以,季守林的算计,在某种程度上是“阳谋”。
他摆明了就是要利用顾青知的特殊地位来搅动站内格局。
他今晚原本并不想在高炳义面前过多透露顾青知与日本人的密切关系,以免高炳义过于忌惮,反而不敢与顾青知“合作”或产生必要的“摩擦”。
但高炳义和陶春玲最初对顾青知的忽视,让他不得不提前点明,以免高炳义这个重要的棋子还没发挥作用,就先因为无知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打乱他的全盘计划。
汽车轻微颠簸了一下,季守林的思绪也随之收回。
他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今晚每个人的表现、每句话的深意、未来的种种可能,像摆弄棋子一样,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江城站的这盘棋,因为他引入高炳义,并意图激活顾青知这枚棋子,已经进入了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中盘搏杀阶段。
……
江城饭店。
顶层豪华套间。
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留下一道缝隙。
窗外是漆黑的夜空和远处江面上零星渔火的微光,雪花仍在无声飘落。
房间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昂贵的羊毛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一片寂静。
高炳义没有开顶灯,只拧亮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台灯。
昏黄的光晕将他笼罩在沙发的一角。
他斜靠着,嘴里叼着一支饭店提供的上等雪茄,红色的烟头在昏暗中有节奏地明灭,但他很少真正吸食,只是任由烟雾缓缓升腾、弥散。
他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华丽却模糊的石膏花纹,一动不动,像一尊陷入沉思的石像。
浴室的水声停了。
片刻后,陶春玲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她只裹着一件白色的真丝浴袍,带子松松地系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驼峰。
浴袍下摆不长,走动间,笔直修长的小腿和光洁的脚踝时隐时现。
热水和蒸汽让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神也带着沐浴后的慵懒和迷离。
她身上混合着高级香皂的清新和一种她惯用的、略带甜腻的香水尾调。
她走到高炳义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很自然地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与雪茄的烟雾混合在一起。
“春玲”高炳义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酒后的微醺和疲惫,但更多的是深思后的凝重:“事情,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复杂。”
陶春玲侧过头,湿发贴着脸颊,眼神透过烟雾看着他,声音慵懒:“老季没把你当回事,至少表面上,他端着站长的架子。那个姓顾的……看不透。年纪轻轻,说话滴水不漏,喝酒也有分寸,不像个简单的角色。”
她今晚虽然大部分注意力在季守林身上,但作为女人,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观察细节的本能让她也捕捉到了顾青知的不同寻常。
高炳义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是他此刻内心忧虑的焦点。
季守林的“亲切”背后是明确的上下级界限和掌控欲;顾青知的“谦和”之下是深不可测的城府和背景。
他初来乍到,夹在这两人之间,想要完成自己的角色转变,无论是明面的还是暗中的,并谋得一席之地,难度陡然增加。
“还不如在金陵自在。”高炳义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出了心底一瞬间掠过的真实感受。
在金陵虽然失势,但环境熟悉,人际关系盘根错节,总有腾挪的空间。
而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水有多深,暗流有多急,完全无法预料。
陶春玲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庙是小了点,但水可一点不浅。刚才吃饭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连老季对那个姓顾的都有几分忌惮,说话绕着弯。这里头的人,恐怕没一个容易对付的。”
她的直觉,往往比高炳义的分析更接近人际关系的本质。
高炳义沉默了片刻,将手中几乎燃尽的雪茄狠狠地按进水晶烟灰缸里,用力碾了碾,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也一并碾碎。
再抬头时,眼中已恢复了那种老牌特务特有的冷硬和决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是自我安慰,也是下定决心。
空气中,酒精挥发后残留的微醺气息,混合着雪茄的辛辣、香烟的淡香,还有陶春玲身上沐浴后愈发清晰的那股甜腻香味,交织成一种奇异而诱人的氛围。
高炳义的鼻翼微微翕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陶春玲身上。
浴袍因为她的坐姿而敞开得更多,那美妙的曲线和若隐若现的肌肤,在昏黄灯光和缭绕烟雾的衬托下,充满了直白的诱惑。
酒精和复杂的情绪削弱了理智的控制力,一种原始的冲动开始在他体内升腾。
他突然伸手,有些粗鲁地扯掉了陶春玲松松系着的浴袍带子。真丝浴袍瞬间滑落,堆在她的腰间。
陶春玲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轻轻“咛”了一声,那声音带着惯有的娇媚和一丝了然。
她甚至配合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身体更舒展地呈现出来,眼神迷离地看着高炳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高炳义喘着粗气,像一头被刺激到的困兽,猛地扑了过去。两具带着酒意和热度的躯体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纠缠、碰撞,很快合二为一。
剧烈的动作带倒了茶几上的酒杯,残留的酒液泼洒在地毯上,浸染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散发出更浓烈的酒气。
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充斥了这个豪华却冰冷的临时住所。
这一刻,肉体的短暂欢愉和放纵,似乎成了他们对不确定未来和巨大压力的唯一、最直接的宣泄出口。
窗外的雪,还在静静地下着,覆盖着江城的一切,也仿佛要掩盖掉这间套房内所有的欲望、算计和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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