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二弟是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宇文钰烨缓缓说道，声音淡漠如同对一个陌生之人，这样的二弟，他倒宁可不要。
最憋屈莫过于宇文钰枫，处处被宇文钰烨压一头就算了，这会儿是连宇文钰烨的女人也能压他一头了，他恨得要咬碎牙关，恨得都要呕血，却也只能愤恨转身，一脚一顿像是要把地板都踩出一个洞来。
“走吧，出宫。”宇文钰烨拉起沈玥璃，闹腾到这时候了，沈玥璃该收拾的人都收拾尽了，还多收了一条人命，她赚大了，可以回家了。
沈玥璃点点头，正准备与他一同走出去，却感受到一道目光，她寻过去一望，却是大夫人。大夫人的目光深而沉，但一双手却紧紧相握交叠在腰间，已不再年轻的手背上青筋高高突起，指骨泛白。
看来一向沉得气的大夫人，也开始坐不住了。
出宫之后沈玥璃没有坐马车，与宇文钰烨并肩走在深夜的京城里，这座古老而繁华的都城像是永不知愁，每日都有这么多的笑声和歌声。
就好像这里永远没有死过人，没有流过血，那些重重的阴谋和暗害从不曾发生过。
大夫人还真以为自己吃了那么多闷亏不会讨回来吗？只是记着罢了，等时候到了一起讨要，如今这局面，沈家的人，只怕是真正的心急如焚。
她轻声问了问：“冰灵和荆伊怎么样？”
“受了些轻伤，无大碍。”宇文钰烨仔细瞧着沈玥璃的眼睛，好像要看透她这眼睛后面还藏着什么手段。
“今日多谢烨王爷了。”沈玥璃的声音有些发紧，不知道她谢他的到底是那场剑中舞，还是这场豪门斗。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旁人拿不去。”宇文钰烨站在夜风里负手而立，他似乎只喜欢冷色的衣服，不是藏蓝便是鸦青色，身上也从不戴环佩，头发永远梳得干净利落，两鬓半丝碎发也没有，挽发的襟带温驯地贴在他的墨发上。
“我先回府了。”沈玥璃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她看到了沈毓瑶的下场，深情这种东西，在阴谋面前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情比金坚，从来都是笑话。
而摆在沈玥璃面前的，只有一场一场的恶斗和阴谋。
宇文钰烨不着痕迹地皱眉：“你一个人？”真正的凶险并不是在宫中，而是在沈府，沈玥璃一人回去，不怕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吗？
“能拿走我的命的人，只会是你烨王爷。”沈玥璃轻松地笑了笑，这世间能让沈玥璃真正难以对付没有把握的人，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而且，你也有你的事要做，不是吗？”
宇文钰烨叹她心思机巧，伸出手来抚了抚她脸颊，又觉得自己这动作过于唐突，尴尬地放下手，清了清嗓子，交代一声“有事找他”，便由着她一个人沿着热闹的人群街道回府。
只是在满目的盛世流光里，她的身影分身显眼，虽已不见久久，宇文钰烨的眼神却收不回来。
“少主？”黎锦从一边走出来低唤了一声。
“军师府。”宇文钰烨敛了眉目里只有一许的柔和色，再抬眼时，眼中杀机惊人！
沈玥璃回到沈府时已经是下半夜，而沈府里所有明灯点亮，有如白昼，火光刺眼。
冰灵和荆伊一个捂着胳膊一个拖着腿在府门口等着她，神色担忧：“沈小姐，少主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没有少主在，沈小姐要如何一个人应付这一屋子的豺狼恶虎。
“放心吧，没有人可以动我。”沈玥璃看着两人惨白的脸色有些心疼，相处下来，这两人对她其实很不错，害得她们伤成这样还只能草草包扎不能及时看医，沈玥璃心有不忍。
“没事的，大不了我们再杀出去！”荆伊眼神一狠，按着腰间，那里面藏着她从不离身的暗器和毒药。
沈玥璃笑了笑，让她们安心，抬脚，跨进这座地狱宅门。
两个时辰前。冰灵和荆伊送着沈玥璃上了宇文钰烨的马车，看着那辆缓缓悠悠驶向宫中的宝盖华车，荆伊眉头有些展不开：“你说，沈小姐能赢吗？”
“她不会输。”冰灵一边系着配剑一边说道。
“为什么？”荆伊便检查着腰间的毒药和暗器，“她要是猜错半分，咱们可就白拼命了。”
“因为她是少主看中的人，少主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冰灵真正的自信来源于她的少主宇文钰烨，那是一个生下来就没有输过的男人，他总是赢家，永远的赢家。
荆伊笑了一声，突然话风一转：“这倒是，那你说，少主看得出你一片心意吗？”
“你说什么？”冰灵抬头，眼中有淡淡杀机。
荆伊却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笑语一句：“花痴，我看杜先生对你挺好的，你就不要花痴少主了。”
夜晚是她们最喜欢的时候，夜色是最好的夜行衣，那排从宫中急匆匆赶出来的马车和人是她们今晚的目标。
“老规矩。”荆伊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不属于女儿妆的凛冽杀机几乎从她细眯的眼睛里迸射出来。
老规矩是一个很默契但很拼命的规矩，荆伊的毒药先行，将一干护卫放倒，还有一些是毒药漫及不到的人，冰灵的身形灵巧如蛇，滑进人群，细软的长剑像是蛇的信子，神出鬼没。
皇宫的人是不能杀死的，只能用长剑划开他们的皮肤，将上面淬的毒药埋进他们体内让他们麻痹上半个时辰。
荆伊则负责马匹和弓箭手，好在这队伍并不庞大，只有七八个弓箭手和三四匹马，她的匕首贴着这些人和马的血管而行，无声无息。
制服所有人不过是短短的一柱香时间，做为优秀的杀手，拖延是大忌。所以拼着一身是伤，也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事情办好。
“关公公，别怕，我们是好人。”荆伊的眼睛笑眯着，匕首贴在太监的脖子上，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人的样子。
“沈毓曦给你的好处我们已经知道了，关公公，当今圣上最是憎恨宦官勾结，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陛下，您在皇上面前还有没有活路？”冰灵没有荆伊的笑容，冷言冷色的样子更像一个真正的杀手。
“你们是谁？”关公公下意识地问道。
“我们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这并不重要。”荆伊依然笑着。
“你们想怎么样？”关公公心里想着主意，总是要先把眼前二人稳住了才好再谋方法的。
冰灵给了荆伊一个眼色，荆伊击了一下太监胸口，太监痛得张嘴呼喊，荆伊一粒药丸就送进了他嘴里：“关公公，这药的味道极好，能让您通体舒泰，但若是在三个时辰后没有解药，那您这条命，可就要保不住了。”
“你们……”
“我们只是想让你给皇上传个话，说好了，解药自然会给你。”荆伊还是好声好气说道。
等到身边的侍卫醒过来时，只看到一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大太监，嘴里骂着“你们这群废物”，细问之下才知道，大太监让人劫了银子。
这话极荒诞，不过，由不得人不信，毕竟他们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然后一行人再去到沈府之后，那大太监身上多了一味求子药方，连着沈毓曦交给他的堕胎的方子，放在了该放的地方，这才有了沈玥璃在殿上的绝地反击。
沈家如同刑场，个个都面色难堪如赴死刑，直直地盯着缓步走进来的沈玥璃，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
沈云霆的脸色是最不好的，相比起沈毓曦的张牙舞爪，他阴冷的神色更为骇人。
“你还敢回来？”沈云霆低沉地声音含着怒意。
“有何不敢？”沈玥璃笑意盈然，不回来，怎么继续玩下去？
“沈玥璃，你到底做了什么？”沈毓曦的恨意再不做半分压抑，仇恨让她如花的脸庞格外扭曲丑陋，几乎暴跳如雷。她始终想不明白沈玥璃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模样！
那太医是她的人，太监也是她的人，按着计划，今日应该是要将沈玥璃一举置于死地的！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皇帝为什么根本不去管他的孙子，反而要将沈家打压成如此凄惨的下场！
沈玥璃好笑地望着她：“那太医被你收卖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买豪宅的银子是你给的，养的姬妾美人是二姐找给他的，不是吗？”沈玥璃说着望向沈毓曦。
沈毓曦神色一惊，这些事她做得隐蔽，沈玥璃是如何得知的。
好在沈玥璃没有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说道：“至于那太监，你以为冰灵荆伊受的伤，我不会讨回来吗？”
沈毓曦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但胜在扣有两环。
这事儿如果他们非要追根究底，最可怜的人莫过于沈毓瑶，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利用的人。
“你究竟做了什么？”沈毓曦咬牙切齿，每一个字的音符都是浓重的恨意。
沈玥璃偏头想了想，事情那么多，她该从哪一件说起才好？
“那日四姐来找我，说她不想让关晶晶怀上孩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诚然她担心关晶晶危及她的身份，可是她毕竟是沈家的女儿，一时半会的正妃之位还没有人可以拿去。而且她对宇文钰枫一片情深，只要是能帮到宇文钰枫的事，她连死都愿意，怎么会阻止关晶晶怀孕？长姐，是你教四姐来找我的，因为那时候我刚刚与四姐达成条件，我不会对她设防，甚至为了让她更好的为我所用，我还会帮她。”
那日沈毓瑶在茶楼跟自己求救时，沈玥璃几乎信了她的话，可是一想到沈毓瑶都肯为宇文钰枫去死，实在没有理由做出这种会有碍于宇文钰枫入主东宫的事情来。
“然后长姐，你第二日就来找我说不要动关晶晶的孩子。那时候的关晶晶是否能怀上都还是个迷，你却信誓旦旦。我与你不合，你叫我不要做的事，我一定会做。你想利用我的这个心理，加上四姐的求救，两者相加之下，你料定了我一定会对关晶晶下手。”
更何况，以沈毓曦的心怀，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另一个女人怀上宇文钰枫的孩子？
说到这里，沈玥璃又笑了笑看着沈毓蕊：“还有二姐你，就在长姐跟我说完不到半天，你就来找我，同样求情不要让我对孩子下手，你们所有人，都在给我传递一种关晶晶这个孩子十分重要，我若是除掉会对你们造成极大伤害的假象。”
“难道你不会吗？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沈毓曦尖声喊着，她们的确故意这样做的，可是她们等了一个月，沈玥璃却按兵不动什么也没有做。沈毓曦这才着了急，趁着宫宴自己动手，想要嫁祸在沈玥璃身上。
她安排得极好，太医，太监，假的药方和药材。就算沈玥璃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躲得过最开始的，“惊吓侧妃，导致流产”这一招，也绝躲不过搜查之时从她房里搜出这些东西来！
沈毓曦算得极好，她知道仅仅一招是无法让沈玥璃治罪的，所以留有后手，这后手本该是致命一击，却反打在了她自己身上。
而沈玥璃破解他们这些招数的方法却是再粗暴不过，她原本是想见机行事，沈毓曦来一招她破一式，没想到宇文钰烨为她带来了更多的消息。
那太监被沈毓曦收卖之事，就是宇文钰烨通知的，所以冰灵与荆伊潜伏在从宫里到沈家必经小路上，逼着太监将带去药方和药材放在了沈毓曦房中。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让那太监改了口，长姐，真正要收卖人心靠恐吓和好处是不行的。”沈玥璃很是淡然地说道，沈毓曦有一些智慧，只可惜浅显了一些。
“我用不着你教我，沈玥璃，你今日进了这门，就别想活着出去了！”沈毓曦恨声说道，看来是要将沈玥璃置于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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