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对四姐一样吗？四姐房里的药可不是我放的，长姐，你从头到尾想除的人不仅仅是我，还有沈毓瑶，她若不死，你如何能嫁给宇文钰枫做正妃？只可惜啊，现在看来，你离这正妃之位，恐怕远了。”沈玥璃笑声说道。
沈毓瑶房里的药可不是她放的，那是沈毓曦早就安排好的，所以沈玥璃才说，最可怜莫过于沈毓瑶，横竖都是逃不过一死。
“够了！”一直沉默的沈云霆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再说话。
他起身走到沈玥璃跟前，沙哑的声音如同低雷：“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他不是沈毓曦，对这些琐碎之事毫无兴趣，他对今天这桩几乎是笑话的蠢事看得更透彻，这不是一个侧妃滑胎那么简单的事情，沈玥璃把他引起了更严重的方向。
沈玥璃抬着眼睛望着他，冷笑了一声：“左相大人，要怪，只能怪你的长女太蠢，连皇帝有意挑拔沈家和宇文钰枫这样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由着我们沈家的人自相残杀你死我活，便宜了当今圣上。”
沈云霆眼神一狠，一把扣住沈玥璃的脖子，憋得她喘不过气来，冰灵跟荆伊两人就要冲上来，沈玥璃却抬手止住她们的步伐，声音艰难：“左相大人，你今日若是杀了我，就要考虑烨王爷是否会血洗了沈家！”
若换作以往，沈云霆倒是不畏惧沈玥璃这番要挟，可是今日不同，皇帝的心思正如沈玥璃所说，他是存着心要让沈家跟枫王府两相内斗。
此时的宇文钰枫只怕对沈家万千不满，更有皇帝今日的明显打压，若再加上宇文钰烨暗中推波助澜，只怕沈家大事未成，就要先折戟沉沙了！
这个女儿好生可怕，一家人只怕除了他沈云霆，只有她看清了其中奥妙，所以今日她在恩德殿的话句句字字都顺着皇帝的心意走，将沈家拖到整个泥潭之下。
可惜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在当时停手，由着她掀起风雨却不自知！
沈毓曦怎么会明白，不管是沈家的哪个女儿害得关晶晶滑胎，都是沈家与枫王府之间的矛盾，终会给两方的合作带来无可弥补的裂痕！
只有沈玥璃，只有沈玥璃看清了个中关窍，所以她放任沈毓曦拼命犯蠢，犯下如此不可挽回的错误！皇帝最后的那三道旨意，每一道都是皇帝找不到理由下的，沈玥璃给了皇帝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沈云霆一把推开沈玥璃，冷着脸色说道：“你知道你能多活这十五年是为什么吗？”
“总不会是因为沈家仁慈！”沈玥璃讥诮冷讽。
“你若再敢做出对沈府不利之事，我会亲手杀了你！”沈云霆像是咽下了在喉鱼鲠，狠色警告。
沈玥璃冷笑一声，她生下来就是要让沈家不好受的，她活着所做每一件事都要不利沈家，沈云霆倒是敢杀她？
“至于你，依圣命行事！”沈云霆最后对沈毓曦喝道，拂袖便离去。这个时候皇帝就是叫沈毓曦去挑粪，她也必须去，更何况区区禁足抄书？
沈毓曦脸上恨色恼色惧色皆有，精彩纷呈，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父亲怎么还会留着沈玥璃的性命，像她这样的人沈家要杀起来不过是易如反掌，怎么会还让她活着？
懒得再看沈毓曦愚蠢的样子，沈玥璃倒是多看了两眼沈毓蕊，她自回来起就一言不发，始终沉默，与她平日里几乎是判若两人。
像是感受到沈玥璃的目光，沈毓蕊朝她看过来，眼神复杂，多有情绪。
沈云霆一走，冰灵和荆伊就上来扶住沈玥璃，看她脖子上被沈云霆勒出来的淤痕莫名心恨，荆伊咬了咬牙关：“我们回吧。”
“嗯。”沈玥璃冲她点头微笑，以示自己无恙。
三人在自己的小院里互相上药，倒有几分同舟共济相濡以沫的意思，而沈毓蕊半倚着门扉懒懒笑着，像是恢复了往日里那副妖姬的神色。
“五妹你今日将那求子的药方推到长姐身上，而不让我背这美名，是为什么？”她柔媚的声音问道。
沈玥璃正低着头给冰灵的伤口上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所以头也不抬只随口说道：“皇帝可不想看到沈家和枫王府还有这种来往，怎么，二姐是想跟长姐一样，让皇帝把你禁足府上？”
沈玥璃的话让沈毓蕊心头一惊，她倒没有想到这么深的地方。其实沈玥璃若真想自己与此事没有关系，又不惹得皇帝不快，那她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放一张求子的方子进自己房间，还闹到殿前。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让沈毓蕊与沈毓曦之间关系僵化甚至决裂，毕竟今日这一场大闹里，真正安然无恙的只有沈玥璃和沈毓蕊两人，更有甚者，沈毓蕊的安然无恙是利用沈毓曦得来的。
沈毓曦不会看清这其中的关窍，但沈云霆肯定知道。
沈玥璃心深如海，再小一个举动都牵着三四个原由，沈毓蕊想不太透，她只是又问道：“那你推给长姐，可是想让皇上对长姐心有不满？”
“本来长姐是要嫁给宇文钰枫的，皇后也有意力促此事，可是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舍得眼见其成呢？”
沈玥璃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的目，皇帝让沈毓曦禁足，抄女的原因都只因为那张求子的方子，沈毓曦的手实在太长了，皇帝要剁一剁。
“你……到底是人是鬼？”沈毓蕊的话透着笑意，“不过短短一瞬间的时间，你除了将四妹害死之外，还悄无声息地做了这么多事，居然没有几个人看穿你的意图，五妹啊五妹，你这一石多鸟的本事，二姐我看着可真害怕。”
“所以二姐你这不是来找我了吗？”沈玥璃给冰灵包扎好，洗干净手上的鲜血，这才抬了头看着沈毓蕊。
“五妹，我的目的只是长姐，不是沈家，可是你的心太大了，二姐我有些看不穿。”沈毓蕊缓声说道，今日沈玥璃这一举动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沈毓蕊到现在也说不明白，但她总觉得，沈玥璃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问题二姐你早就说过了，以后再提吧，今日晚了，我要歇下了。”沈玥璃下了逐客令，沈毓蕊便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回去。
走到一半她又停下来，问了一句：“五妹，今日四妹之死是你一手促成，你就没有什么感触吗？”
沈玥璃眼皮掀掀，眼中不带丝毫暖色：“我要有什么感触？”是她一手促成？那沈毓曦就没有任何“功劳”吗？
其实所有人里，倒只有沈毓蕊是真的没想过要对关晶晶做出这等恶毒之事的，她愿意帮着沈家送方子，也是真心实意要为沈家着想。
沈毓曦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原因，所以未让沈毓蕊掺和进来，否则今日在宫里，沈玥璃要斗的人，可就要再多一个沈毓蕊了。
军师府很幽静，不同于相府的过于庄严华丽，也不同于烨王府的阴森如牢房，这里像是一处世外之地，曲径通幽，青竹林立，间或有悦耳悠扬的琴声穿行其中。
宇文钰烨的到来破坏了这一幽静出尘的气氛，他哪怕不刻意为之，也身带煞气，与这幽雅之地便是格格不入的。
楚殇按住琴弦，压住了琴音，抬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宇文钰烨，苦笑一声：“你终是赢了，何必还要来问个不休？”
宇文钰烨自己喝着茶，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刚冷：“本王说过，京中水浑，军师你下了脚可就再也上不了岸了。”
楚殇笑叹一声：“先师有命，不敢违之。”
“听一个死人的话，楚殇，你真是个废物。”宇文钰烨的话过于苛刻难听，而楚殇脸上却没有半分愤怒之色，甚至像是颇为认同他的话一般，透着无可奈何。
“若先师是普通人，那自然是可以不听的。烨王爷，此次是我大意，好在有你。”楚殇竟莫名向宇文钰烨赔起罪来。
宇文钰烨却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你与沈玥璃定下约定，让她不要动宇文钰枫侧妃腹中孩儿，你应她会告诉她身上的秘密之事，你以为瞒得过我？”
“自是瞒不过的，只是没有想到烨王爷你知道得这么快。”楚殇头一次觉得权力这东西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面对宇文钰烨这样的人时，权力带来的力量实实在在。
“烨王爷，我有一事想请问你。”楚殇说道，“你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呢？”
“到她死的那一天。”宇文钰烨的回答颇有意思，带着无数种理解的可能。
楚殇只能笑着，给宇文钰烨已经空了的茶杯添了一些清淡的茶水，心中却想着，似她那样聪明的人，真的能瞒那么久吗？
宇文钰烨斜睨了他一眼，带着些嘲笑的意味：“你可知你中了她的计？”
“此话怎讲？”
“就算你不去找她，她也不会去杀关晶晶的孩子，且不论此举有违人伦，只说于她的计划，这就是行不通的。你算来算去，不过是被她算计了而已。”宇文钰烨笑起来，沈玥璃的心思岂是楚殇能看得透的？这个清心寡欲的军师，只怕连阴谋的边儿都没有摸到过。
果然楚殇一愣，但胜在他聪慧，旋即明白过来，感叹着沈玥璃的七窍玲珑心，她知道自己是为了让宇文钰枫有更多进入东宫的筹码，这才想方设法要保住关晶晶的孩子。
而她的本意也从来都是守株待兔，不会亲自动手，由着沈毓曦他们去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还故意卖一个人情给自己，答应自己不会去碰关晶晶，让自己信了她，是她愿意放过关晶晶。这样的女人啊，何其可怕。
楚殇轻笑了两声：“王爷你看，她是如此攻于心计之人。”
“她的命，本王三年后自会去取，不劳军师费心。”这话无情冷漠至冷血，好像他宇文钰烨与沈玥璃之间真的只有这场性命买卖，时间一到，他就是索命阎罗，能拿走沈玥璃的性命而无半点迟疑。
楚殇久久地看着宇文钰烨，想起今晚在宫中，宇文钰烨说沈玥璃是他的女人，沈玥璃说他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明明这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是一道生死约定的，当真可笑，虚伪到如此地步的两人，当真可笑。可是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沈玥璃死去吗？
楚殇的内心挣扎如油锅煎熬，话语带着浓烈的哀伤：“烨王爷，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免于一死呢？”
“没有。”宇文钰烨的答案粗暴简单，“就算我不杀她，你呢？全天下最想杀了她的人，是你吧？”
楚殇张张嘴说不出话，好像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哑然，是啊，若论起天底真正最想杀死沈玥璃的人，是他自己吧？
“所以，与其让她毫无价值地死去，不如让她死在我手里。”
“你太过残忍了。”
“人有一千种死法，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本王很擅杀人，不会让她有丝毫痛苦。”
楚殇看着宇文钰烨，竟觉得无话可说，沈玥璃身边最重要的两个力量，居然都在谋算着她的性命。
沈玥璃，你好可怜。
你万万不要相信宇文钰烨，万万不要爱上他，万万不要在最后落得心如死灰。在仇恨中死去，跟在爱中被人背叛死去，到底哪一个更残忍？
宇文钰烨不知道楚殇内心的呐喊，只是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衫，说道：“你想让宇文钰枫入主东宫，待父皇百年之后继承大业之事，本王一定会全力阻止，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拉上沈玥璃，这一次就罢了，再有下一次，我连你一起杀了！”
“枫王爷乃是命定天子，这非人力可以改变，烨王爷，你何必要苦做挣扎？”楚殇几乎是不能理解宇文钰烨的决心，他对天下之位并无兴趣，为什么还要拼命阻止宇文钰枫呢？
宇文钰枫看着他冷笑道：“这天下是本王的将士拼了性命埋了白骨打下来的，交给宇文钰枫这么个废物，本王愧对当年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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