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拉着水泥的大卡车翻了，在十字口。
长长的一条马路，南面因建楼被挡着，北面直接被这翻车的水泥山压塌，路边的树、车，乃至红绿灯都被撞毁。
陈十紫和王絮风道了别，没有多说就去地铁站了。
莫雪蕙开着车回家路上，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严厉。
小姑娘家家，被几个人追，陷在里头挣不出来也常见，自己说狠话甩合同是不是太伤人了？
翻着手机微博，崩了的程序已经修复，莫雪蕙细看『王氏女总裁出柜』那个刷爆的词条内容，看到记者们拍的照，她瞬间就觉得照片中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穿着黑西装的女人很高、很帅，连头发丝都在发光，心里觉得这自媒体公司的摄影美工贼拉牛批，简直要把王黎雾给拍成手游里帝释天和阿修罗的结合体。
但绝的是本尊真长这样，好看的雌雄莫辨、天人共愤，然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眉眼间的那股专制残酷的劲，帅的流油，骨子里透着股自负残暴、傲慢冷酷、牛批哄哄、舍我其谁，奇怪的是这些贬义词放在这女人身上莫名就有一种黑色的冷峻伟岸感，简直安全感爆棚！那种黑色的性张力几乎要破屏而出，无怪乎万千少女都在评论区里老公老公的嚎叫，莫雪蕙摇头嗤笑。
见了本尊，万千少女估计都要给吓没了魂。
莫雪蕙在一张胡乱八卦二王有奸情的照片里看到了王絮风，对方有些出神，但看起来也是个器宇轩昂的女人，身上搭配一点淡泊名利的感觉，就也很绝，但没有那种生猛的冲击感，可也是人中龙凤，她一下就纳闷了，怎么身边的小孩就招惹这两个大人物注意了，就……情感复杂。
她想的正出神，呜恐怖一声！
一辆摩托车挡在了10米远前。
莫雪蕙紧急猛踩刹车，差点撞了个人仰马翻。
“童瑞！你找死啊你！！”
童瑞双脚撑着地面，把头盔慢慢从脑袋上取下，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莫雪蕙。
头盔夹在胳肘窝，她低眸冷问：“这下你开心了？”
气势汹汹从车上下来，莫雪蕙指着童瑞鼻子骂：“我开心什么了我？！多大的人了，你别去赚钱！叫你酒吧倒闭关门吧！你就天天跟踪我，哪天睡大街了可别说是我害了你！”
童瑞看着莫雪蕙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鼻腔冷笑连连，她慢慢整理自己头盔，有些低头丧气，低声：“我发现你们这些做0的狠起来一个比一个狠。”
她怨恨着。
“你十四就跟我在一起，恨死我没把你带去给朋友家里公开了，可你明明清楚我家就我跟我姐两个孩子。大家都是潮汕的，我姐不孕不育生不出孩子，周围人的压力生生把她逼出严重抑郁症，她抬不起头，有自杀倾向。我跟你大喇喇宣扬出去，你要敏感的她怎么在亲戚朋友里活！明明她那么好，对你也那么好……大家从小就认识，在一起十几年——你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选？我就是坏吗？我就是怕旁人眼光吗？我真的就让你气成那样了……结婚、生孩子……嗬……我搞不懂了。”
莫雪蕙张嘴语塞，指着童瑞鼻头的手指有些颤抖，脸色一暗，想说点什么却把话咽下去了。
就听童瑞冷眼缓慢继续说：“微博你看了吧？故意不给那小姑娘说的吧？毁了别人的高光是不是很爽？”童瑞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痛快苦笑。
“其实你把那王氏总裁的好事搅黄，我挺开心的。看她哭，我觉得她特活该。哭的越惨，我心里越舒坦。谁让她当时非要给我涨那35%的租金。”悲吁了口气，又残忍张口：“我过不好，她也别想潇洒的过。呵……我还要亲自踩她一脚。”
童瑞眼眶红了，人倦了，带上头盔，走了。
莫雪蕙懵在原地，心惴惴不安。
***
地铁站停运了，陈十紫坐红色的618次双层巴士倒车回家。
她还没有去过二层，今晚特意上去了。
车后面有对十几岁的小孩情侣，本凑在一起咬耳朵，猛不丁看到人来了，都吓了一跳，赶紧坐好，装作一起看手相的样子，很青涩嗅着禁果的芳香。
陈十紫垂下眼睫，识趣下去了。
她坐在一层最后面的角落里，翻看着手机，此刻才看到和王黎雾有关的那些词条。
出柜、抓高中生、芙标本馆……中间再夹杂一些乱七八糟的营销号cp盘点、王氏家族黑料，信息眼花缭乱，陈十紫视线里只有一条很深刻，挥也挥不去。
『我喜欢的人是个女人。』
配图里有王黎雾，犀利矜冷；有王絮风，淡漠低迷。
她的心砰地一跳，也蓦地生疼。
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结束吧，这一切都结束了。
这些人跟她都再没有关系了。
她渐渐闭上了眼，胀的生疼的脑袋在摇摇晃晃的巴士车载下慢慢昏昏沉沉。
脑海里慢慢出现了一个灿烂的大太阳。
公园很冷，没有人，满眼都是沙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在那么脏兮兮的沙坑里玩。
准确的说，是刨。
她手都要刨烂，突然有人从脖子后面把她提了起来，她立马吱哇暴躁骂人，然后不知道就被丢进了什么又闷又堵的密闭空间，空间热烘烘的，很软，她扒着不想出去，但缺氧。
好不容易扒拉出来探出脑袋，她看到了一个小鬼。
小鬼长的很漂亮好看，眼睛最好看，清亮清亮的，搞笑的是，秀挺的鼻子上还有个大鼻涕泡，就贼……好玩。第一眼，她就很喜欢，心里像是流进了甜甜的……蜜。
喜欢是喜欢，可小鬼手太不老实，老捏她。不是捏脸蛋，就是揉背、戳腰、戳肚脐眼，净往她痒痒肉上动弹，气的她特想咬人，可小鬼一直对她傻笑，超傻超二的笑，像个小变态，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对漂亮眼睛看着就可怜巴巴，让她心疼。
她只能想，欸……算了吧，捏两下就捏两下，又不会少块肉。
可小鬼忒不客气，好不容易忍住咬人就死活非要把她抱起来，搂的贼死，她骂了好几声都没用，小鬼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她挣了好几下，没折，只能上牙咬了。
可那小萝卜头就不知道怎么那么能忍，连吭都不吭一声，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儿，巴巴看着她，眼泪咕噜咕噜打转，就是不流，整的她良心受尽谴责，瞬间就不好意思了。
努嘴：“好吧好吧，给你抱，别说我欺负小孩。这么个小身板从哪儿来这么大劲……别把我抱太紧，会勒死人的。”
小鬼呆呆不敢过来，她只好不情愿过去了，用手指头戳了戳小鬼。
“你怎么了？生气了？没有不想跟你玩，就是勒得慌。”
小鬼惨兮兮抹了把眼泪，咬着下嘴唇子，忽然像是捧一件青花瓷一样，小心翼翼把她抱去了树荫下，用小水杯的瓶盖给她倒水，看她喝。
那眼神都把她看怪了，真就……老脸一红。
她一个屁股蹲坐在大理石围的花坛边发懒，看小蚂蚁在屁股边钻来跑去，心情一下就特开心，开心到莫名晃起了脚丫子，她都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一低头，果然一惊。
自己竟变成了个两三岁的小丫头，肉手肉脚的，她自己看上去都想捏，真是诡了个大异。
她想这可能是个梦。
心想要不就在这儿瞎晃悠晃悠算了，她在那儿荡腿，小鬼就在她旁边看，她去在花坛里拣树叶，小鬼就跟在她屁股后面拣，她走哪儿小鬼就跟哪儿，甩都甩不掉，似乎是想跟她玩又不知道玩什么，然后就光瞅着她看，跟看媳妇儿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虽然怪怪的，但小鬼好像不讨厌，其实还挺顺眼……
都没跟这样的小朋友玩过，她特想给小鬼捡个东西哄开心。
最好是亮晶晶的。
她喜欢。
她眯眼看向刚开始那摊沙子。
自己是在刨啥呢……
死活想不通。
小鬼原本还痴痴看她，突然就嘻嘻笑跑了过去，撅着个小屁股不知道在沙子里干啥。
她愣愣的看着，想过去身体却跟定住了一样动不了了。
猛不丁小鬼腾一下就从沙堆里站起来，转身。
两个小指头捏着一个亮晶晶的圆溜溜的小东西，笑的眼睛在发光，呲着口小豁牙对她乐乐说话。
可她一个字都听不到。
小鬼在朝她半走半跑喜爱奔来，在太阳底下太好看了。像是跑向了全世界。
对！她想起来了！
小鬼很喜欢她，超喜欢她……
可腾地她好像在被什么东西往身体外面推，她好急，急疯了，死命不想走，嗓子杀猪一样朝小鬼喊，脸都嘶喊红了。
可一个字都出不来。
小鬼叫什么名字呢？她明明记得有个名字的……
不是小鬼，跟她差不多大，是个小姑娘，总是怪怪看着她，傻笑。
***
陈十紫在巴士上霍然被叫醒。
“小姑娘，终点站到了，睡过头了？”
陈十紫呆呆背上包出去。
一下车，一摸脸。
满脸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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