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

全世界就我没有猫

首页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寒门仙帝少年至尊废柴嫡女要翻天上官若离东溟子煜明日方舟:吞食世界的红天使灵异:从驾驶灵车开始崛起从艾克斯开始的路基艾尔王重生八零的我逆袭了!壁咚尤物妻末世女穿越年代的肆意生活一句一译的安徒生童话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 全世界就我没有猫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全文阅读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txt下载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最新章节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

第220章 恨相逢玉锁金枷(九)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云松轩被“请”到太极殿的时候,心里预想过无数种死法,与其窝窝囊囊被人虐杀,不如放手一搏英勇就义。

所以,当他一见到李停云,就使出一手“暴雨梨花针”,把对方扎成了刺猬!

……他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得手。

更没想过李停云都被扎成刺猬了,居然还没弄死他?!

这个世界不真实。

云松轩环顾四周,看到太极殿貌似遭雷劈了,殿前台基和石阶被劈得四分五裂、上凸下翘,到处都坑坑洼洼,没有一块能下脚的好地。

他还看到,李停云仿佛对周遭一切毫不在意,孑然站在废墟里,一根、一根拔掉身上的针,握了满满一把,走过来,还给他。

而后,像个没事儿人似地,对林秋叹说:“带他进去。”

云松轩:“……???”

要不你还是给个痛快吧。

这太吓人了。

他被林秋叹带进太极殿后,李停云扶着殿门坐下了,就坐在门槛上,掐了掐太阳穴。

妈的……针有毒……

但不见得是件坏事。

剧毒噬髓的痛,反而让他稍稍放松。

那种被人攥住脑仁挖出来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些,他终于能好好想想,他都干了些什么……其实也不用想,他都知道的、记得的,只是不敢承认。

原来“失控”到极致的时候,大脑也会欺骗他,当他无法接受现实的时候,他的脑子,就会编造幻觉迷惑他——

他想推开梅时雨,让他离那个暴怒的自己远一点,却在他近身上前时,当胸一脚把他踹到阶下;他想把直直下跪的梅时雨拉起来,却在冲下长阶后踩断了他的脊骨!

李停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

站都站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要不认了吧……

认命了吧。

他八岁没想过,十二岁没想过,地狱一百三十年没想过,几世轮回红尘翻滚,从来没想过向谁认输!可现在,如果有人能告诉他,他应该向谁举手投降,他或许……会服输的……

只要他受降,命运便不再反复……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林秋叹从里面出来,视线落在李停云的身上,眸光渐沉。

还真是,甚少见他这个“窝囊样”……

那个死于非命,还能绝地逢生的少年,那个撕魂裂魄,还能反杀阴君的小鬼,何曾这么消沉过?

可他注定,为“天道”所不容。

注定要发动天地大劫,毁灭三界六道,进入下一个轮回……

无止无休。

“他……怎么样?”李停云没回头,像是不敢面对,忒没出息了。

声音很轻、很轻地问:“还是……很疼吗?”

“这……”林秋叹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倒是没在喊‘疼’了……

但迷迷糊糊喊了你的名字。

骂你是混蛋。

林秋叹拐个弯说:“云松轩医术高明,殿主可放宽心。”

“他说了怎么治吗?”

“要换骨。”

“有说用什么东西换吗?”

“昆冈之玉。云松轩备着的。”

梅时雨后背的伤,不难治疗,但难治愈,当年昆吾刀断其脊骨,彻底留下了病根,任平生曾经重回昆仑,寻来大批玉料,用来更换他受损最为严重的几块脊骨。

可他本是昆仑山天然成形的美玉,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东西修补、代替他原生的骨髓,那些“他山之石”在他身体里用不到多少年,就会出问题。

所以,每隔一甲子,道玄宗都会请云松轩为他换一次骨。

梅时雨和他,正是因为这个,有了交集,渐渐地,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

云松轩随身携带的青囊里,至今还剩许多经过挑拣、处理,现成就能用的上好玉料,无需再去四处寻觅。

李停云默了片刻,忽然问了林秋叹一个奇怪的问题:“云松轩是不是很怕我?”

“……确实。”走路腿都在抖,进门的时候还平地摔了一跤。

林秋叹不知李停云为何问这个。他难道不清楚自己声名在外,是何等的凶煞?

任谁见他都会畏惧三分吧……遑论云松轩还亲眼看着,花川谷遭遇“灭顶之灾”。

李停云道:“那你替我去跟他说,不要把对我的仇恨,转嫁给梅时雨,让他尽心一点。”

林秋叹略带一丝玩笑道:“殿主,我以为,你会威胁云松轩,治不好……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停云:“……”

可梅时雨现在在人家手上!命根子被人抓着,不得好好说话啊?大丈夫能屈能伸。

再者,还是不要惹大夫了,学医也挺不容易啊——等等,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

“让叶觉春的人从花川谷撤了吧!若木神树的事我暂且不再追究,叫她们好自为之。”

为什么若木的根柢,也有混沌元气残留的痕迹,他的灵根是否曾在那里寄存,花川谷是否也像蓬莱洲一样,和妖道有过什么交易?

他本想让花镜尘和那狗道士来个两相对认,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煮熟的鸭子,全他妈放跑了!

……也罢、也罢。

他就退一步吧。

李停云道:“等过几天,梅时雨能动了,你就带他回城,小心照顾,知道吗?”

“这是自然,”林秋叹禁不住问:“殿主,那你现在,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李停云答得果决,这些天他都不能进去探望,哪怕只看一眼,梅时雨当下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他硬往跟前凑,再把人气着了,闪了腰,岂不更糟?

他偷感很重地嘀咕了一句:“我以后悄悄溜过去看……”

林秋叹:“……”

就像前些天,“溜”进白虎城把茶楼楼顶掀了、给鹦鹉八哥洗开水澡那样“悄悄”的吗?

云松轩在太极殿的某处净室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给梅时雨清创、换骨、缝合,手法极为娴熟。

中途梅时雨清醒过来,问他“云大哥,是你么”,云松轩虎躯一震,遭了,麻药搞少了!

几颗丹丸强塞进嘴里,梅时雨便被药翻了过去,再次醒来,人就已经在白虎城林秋叹给他安排的住处里了。

梅时雨以为自己记错了,云大哥怎么会来这里?!但他却闻到了窗外飘来煎药的清苦味。

又听到云松轩那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嘱咐:“一天三碗,趁热喝,见效快。”

紧接着,就有十来个侍者鱼贯而入,皆是二八年华的姑娘,个子高挑、形貌昳丽,穿绫罗戴金玉,低调中透着不凡,有的捧碗,有的端盘,甚至还有人拿着蜜饯和甜糕。

梅时雨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捧着药碗的,直接走上前来,作势要拿勺子喂他。

“等等……等等!”他连忙拒绝,想翻个身,离远点,但他现在连挪一下胳膊都吃力,翻身是个高难度动作,他做不来的。

那女子蹙了蹙眉,轻声道:“我扶你起来吧。”

梅时雨不认为,她一个看着那么瘦削的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把他扶起来。

谁料,他真是小看人了,这姑娘有把子力气,单手就把他抄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端着药碗,涓滴不洒。

如此这般。

这位力气很大的姑娘,非常熟稔地用两只手臂,把他圈在怀里,一勺一勺喂他喝药。

梅时雨喝第一口就喷了出来!

他就像那个掉进盘丝洞的唐三藏!

“不要咳咳……你放开我咳咳咳……”

他呛得难受,姑娘把手放他胸口,给他顺气,几乎是“哄”着他说:“这药得趁热喝啊。”

“你放在那儿,我自己喝……你们都走吧!都出去!”

“可你连起身都不大容易呢,不如让我留下来帮你?”

梅时雨闭了闭眼,有点想死了,谁来救救他……青霜?青霜呢?!

忽然,他看到云松轩走进门,就像看到猴子派来的救兵,“云大哥!”

他刚叫了一声,云松轩就退出去了,他满腹狐疑,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子,女子正看着门口那边,察觉他的视线,便也扭过脸来,笑问:“怎么啦?”

梅时雨:“……没什么。”

他生无可恋地喝了药。

一天三次。

连续三天。

第四天,终于换人了,这次来的不再是十几个姑娘,而是十几个相貌俊俏的小厮!

梅时雨更加生无可恋了。

又过三天。

十几个小厮,换成了十几个童子……

第十天的时候,梅时雨感觉自己双手能使上劲了。

一把掀翻药碗,“李停云,你玩够了没有?!”

“啊?”李某人伪装被识破,有点丧气,小声叨叨:“你怎么认出来的?”

梅时雨:“……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是哪堆。”

李停云哈哈一笑,“这我可真不信。”

好吧,既然认出来了,他就不装了,屋子里剩下的十几人瞬间消失不见。

其实,每天在梅时雨房里进进出出的,哪来那么多人啊,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不过是身外化身,他化出了十来个影分身罢了。

梅时雨被他的不要脸气笑了,折服了,是真没办法了,指着大门说:“你走。”

他竟然没叫我“滚”,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李停云便“回旋”道:“我再给你端碗药来?”

梅时雨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拔高声音道:“你走!!不要再回来了!!!”

李停云只好垂头丧气地滚蛋。

但还没滚出门,又被叫住了。

他欣喜若狂,直奔梅时雨床头,两只星星眼,一闪一闪亮晶晶,近乎虔诚地问:“什么吩咐?”

梅时雨只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放正常点,放清醒点,但被他盯得认真,又有点于心不忍。

凝了凝神,问他:“元彻……”

李停云抢答:“我没动他!对不起,我那天气昏了头……那些话,我都是瞎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你都不要听,不要信!你就当我是在放他娘的七十二弯罗圈屁吧!”

梅时雨:“……”你好恶心。

当日,两人都很不冷静,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那场梦魇、那个梦中人,都有大问题……怕不是分景剑剑灵想方设法入他梦中,利用他救徒心切,指使他去太极殿,破坏掉结界,好叫它逃出生天……

梅时雨又问:“那云松轩呢?他怎会……”

李停云依然嘴快:“我请他给你治伤。”

“啪!”

一声脆响。

那一巴掌终是应声而落。

“你怎么有脸‘请’他来的?!”

李停云被打懵了。

是真的,懵了。

“你去花川谷做了什么?花映月当初怎么死的?你都忘了吗???”

李停云懵然道:“可我……”

只想你好好的。

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慢慢站直了身体,缓声道:“啊对,我还真忘了。”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记它干嘛?”

“仙尊,你要是不想麻烦云松轩太久,就乖乖喝药,好好养伤。”

“你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了,我就什么时候把他放回去。”

对嘛,这才是他,太极殿殿主,应该说的话。

李停云负手而去。

留给他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爷就这样你咋地的高傲背影。

梅时雨倒回床上,气晕了,不想片刻后,那混账东西竟又折了回来,半蹲半跪在他床前,扯着他的衣袖说:

“对不起,你再扇我一巴掌解气吧。”

梅时雨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包括生气。

他像死人一样阖上眼,只差进棺材了。

轻轻摆手,示意李某人:我求求你,别折腾我了……我玩不过你,我跟你斗不了法……你快走吧,走走走,赶紧走……

李停云会意,“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见他没回应,便兀自问道:“你刚才,没闪着腰吧?”

梅时雨两眼一睁,又气活了。

直截了当:“你滚!”

不容易啊。

能逼他说出这种脏字。

梅时雨也是平生第一次叫人滚蛋。

他的很多“第一次”,都给了李停云。

当晚,云松轩亲自给他送药,由于李停云连日以来守在他身边,云松轩从未有机会与他独处,自然,两人也就没顾得上说些什么话。

趁这时,李停云不在,梅时雨终于能问个清楚:“云大哥,花川谷到底怎样了?”

云松轩脸色灰败,“叶觉春不知用了什么邪法,令花川谷一夜之间生机尽失,水泽干涸,草木凋零,镜尘让众人先行撤离,老幼皆安顿在我杏林,叶觉春率众围追堵截,她与谷中新秀子弟一同抵抗,倒也没叫她得逞……但花川谷,是彻底回不去了。”

梅时雨又问:“李停云呢?他去那里做什么了?”

云松轩道:“就像撅了扶桑神树一样,他把若木也连根撅起……那天,镜尘不顾众人苦劝,非要回去阻止李停云为非作歹,不成想……”

梅时雨惶然失色:“花谷主她……”

“没有没有,”云松轩忙道,“她受了点伤,但是不重,因为……因为叶觉春把她救了……我觉得这太奇怪,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说‘不成想’啊……”

梅时雨问道:“花谷主,和叶觉春曾是旧识吗?”

云松轩摇头道:“不清楚……我只听到,镜尘大骂她是‘中山狼’,还说她在道玄宗求学,接近月儿是居心叵测,为报私怨……但事后我问她,她什么都不肯说,或许,她们从前的确认得吧……”

说话间,林秋叹敲了两下门框,而后走了进来,云松轩的视线紧紧钉在他脸上,突然问他:“这位兄台,我能给你号一下脉吗?”

林秋叹轻轻“啊”了一声,“给我号脉?这是为何?”

云松轩摸着下巴道:“因为我看你有病……你就像一本行走的疑难杂症集……我很少见过像你这么有大病,病入膏肓,还不咽气的人……嘶,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死后我能把你遗体带回去解剖吗?作为报偿,我可以赠你万两金……”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梅时雨扶额道:“云大哥,你不要这时候犯痴啊。”

林秋叹却笑道:“好啊,等我死了,随你处置。今日你先把万两定金留下。”

梅时雨奇道:“你竟然答应了?为了万两金?!”

林秋叹:“世上谁会嫌钱多呢?而且我敢保证,我活得比他久,不信,我们再打个赌。”

梅时雨:“……”

李停云,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云松轩“嘿”了一声,不信邪道:“我从三岁开始养生,身体倍儿棒,还能活不过你?”

林秋叹笑眯眯道:“那咱俩打赌?”

“好了好了,你俩别说这个了!”梅时雨不得已打断他们,指着云松轩,对林秋叹道:“你能帮我个忙吗?现在,立刻,马上,把他送走!”

林秋叹为难道:“殿主下令,不许他离开。”

梅时雨直接把太极阴阳令拍他手心里,“送他出城!若有意外,让李停云来找我就是!”

林秋叹立刻改口:“得令。”

云松轩被送走,梅时雨才觉放心,躺下睡了——他除了睡觉,还能干得了什么呢?!

凡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断的是仙骨,勉强好得快些,但不躺足一个月,也别想下床,尤其他还伤在脊椎,下半身几乎完全不能动。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他一旦身疾体弱,阴阳咒就压不住了,他越弱,咒印越强,灵力越受限。

夜里寒气重,梅时雨又觉得冷了,既冷,也困,身上乏累,后腰一直在疼。

他感觉,自己像是连夜干农活,犁完十亩地,牛都累倒了,他还在坚持,清早太阳一出来,才发现种的是邻居家的田,一夜白干!

腰酸背痛,又累又困,好气还好笑,只想倒头大睡,但脑子偏偏清醒得很,完全睡不着啊……

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

他辗转反侧,忽地,闻到一股奇香,心中警铃大作,这,这又是……

蓦然睁眼,却被一只手轻轻覆住眼眸,眼睫眨了几下,就眨不动了,安分乖觉地闭起双目。

他竟然很快,就睡去了。

李停云连人带被,囫囵整个抱住他,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身上还是很冷。

犹豫片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两人相拥着,一睡一醒,就算穿着完整的衣物,就算什么都不做,一床锦被,掩在俩人身上,也极尽暧昧了。

李停云抱着梅时雨暖了一夜,也给他续了一夜的灵力,直到他身上寒气退散,阴阳咒也渐渐隐遁,才瞥了眼地上那只残烟散尽的香炉。

他很是不舍地,把梅时雨环着他脖颈的手拿开,正准备下床去,手指却蹭到梅时雨左腕上,戴着的那只柳藤镯。

李停云看得一愣。

他都快忘了,自己还随手编过这么个小玩意儿,潦潦草草戴在心上人的腕上……而他那情窍不通、一无所知的心上人,戴上之后,就再也没摘下来。

这都多久了,柳条竟还柔韧,梅时雨怕不是把它当盆栽里的绿植精心养着?

李停云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永永远远地,都离不开梅时雨了——虽然以前也这么觉得,但现在,他是明知应该放手,及时止损,但又心存侥幸地,想再抱抱他,亲亲他,乃至不管不顾地,戳破那层窗户纸,彻底拥有他……他真的,放不开手了!

如何舍得呢。

李停云重又把梅时雨紧紧拥在怀里,附在他耳边低声倾诉:

“梅仙尊啊,这辈子不行,那下辈子,我能当着你面,亲口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吗?”

“你会不会被吓一跳,会不会扇我巴掌,骂我畜生怎可如此……哈哈哈,我估计你是会的。”

“但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还是好喜欢你……不对、不对,是爱,我好爱你,你知道吗?”

李停云趁他熟睡,说了几句极为大胆的话,还做了一件极为大胆的事——伸手撩开梅时雨垂落床榻的衣摆,手掌探进去,一寸一寸,抚摸他的后背,骨线清隽,如抚温玉,如捧新雪。

好一身美人骨啊。

他最爱最爱的人,此刻就在他肩头睡着,冰肌玉骨,皎皎如月,他分明碰都不舍得碰一下,怎么就阴错阳差害人至此呢……他摸到梅时雨脊锥处缝合的伤口,仿佛尖锥刺骨,冷箭攒心。

李停云撤回手,把怀里的人放下了,脑袋端端地放在软枕上,拉过锦被给他掖好。

下了床,收走香炉,设法散去香风,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一出门,就碰上林秋叹前来复命,手里拿着阴阳令,对他说:“殿主,云松轩……送走了。”

“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奉的是我的令?”李停云不是嘲讽,而是没辙,抖了抖衣袍,问他:“你能闻到我身上有什么味儿吗?”

“……”林秋叹如实道:“有股香味。”

“什么香?”

“好像是……瑞龙脑香?”

“除了这个呢?”

“没有了。只这一种味道啊。”

李停云思忖道:“你城里有狗吗?”

林秋叹:“……”

李停云怀疑,梅时雨的鼻子……比狗还灵……

他一定是能闻到绝品炉鼎那缕奇香的,即便只有一丝一缕,即便被冷冽的冰\/片掩盖,他也闻得到。

昨晚李停云偷溜进他房间,还没怎么靠近他呢,他突然就惊醒了,掌心下眼睫颤颤,很是不爽的样子,但终究,还是被“迷晕”了。

林秋叹问:“殿主,你究竟……把云霏烟怎样了呢?”

怎样了?自然是细细切做臊子……啊呸,碾碎魂魄,做成安魂香了!

自从吞了太岁,他的精神力就有些不稳,在魔渊待了三四年,他几次精神失常,连累那条四不像的巨龙,也在发狂,翻来滚去,一次次冲撞渊底那座巨大的天敕伏魔碑。

就像当年共工怒撞不周山。

阵势极大。

连地狱都在震荡,鬼门关跟着摇晃。

但不周山,人家共工好歹撞断了,才成就一段传奇。

那座伏魔碑却是岿然不动。

李停云多少有点心塞。

他暴揍龙头:你也太弱鸡了!真他妈废物!

巨龙鞭他一尾:你强?你强咋还回来了?!

人:我还能出去,而你永远被困在这里。

龙:遥想当年,吾诛天灭道,弑神戮仙……

人:好汉不提当年勇,被困魔渊有屁用。

龙:当年当年当年。

人:魔渊魔渊魔渊。

龙:……

人:嘻嘻。

龙:我他妈?!

可笑他俩本就同为一体。

堪称左右手打架,大小脑互搏。

撒完气,还不是得握手言和,一起钻回那颗巨大的黑色“龙蛋”里,休养生息?

如此,几年后,李停云出了魔渊,十殿轮转王送他三样回归贺礼。

第一件礼,就是云霏烟,当年她打算从轮回井逃生,但被十王抓住,关押起来,直到李停云现身。

云霏烟因执念而生,精神力强劲,李停云撬不开她的嘴,也无法窥探她的过往,那就只好,把她活活碾碎,兑入香料用以安神,效果特别好。

第二件礼,是从地狱焦土中撬出来的一块碎岩,十王告诉李停云,你把地狱那道裂口,震得更大了,岌岌可危。

这不用他说,李停云长眼睛了,能看到。

第三件礼,则是枚铜镜,十王说,这叫三生鉴,可能对你有用,但也可能没有……

李停云才不管这个,只要是白送,他照单全收,哪怕是个锤子呢。

礼尚往来,十王送了这么多好礼,李停云当然也得送他……上西天。

唉,失手失手,不提了。

李停云当着林秋叹的面,把那块焦黑的碎岩拿出来,问他:“地狱就要散架了?”

林秋叹面色如常道:“何止,鬼门关……怕也撑不住了。”

李停云问:“因果在我?”

林秋叹答:“你只是,其中一环。”

李停云想到任平生生前,约他在东海见的那一面,说的那番话,其实梅时雨,又何尝不是其中一环呢?而且,他还在因果之末,是了却此因,填还业障的人,何其无辜。

梅时雨为应此劫而生,若不能及时替他斩断这条因果线,千防万防,都防不住节外生枝,他迟早会成为填补地狱的一块玉料,一截耗材。

李停云吩咐道:“你抓紧时间,给我造一百只丹炉!”

根本不顾人死活。

林秋叹咽下一口老血,建议他:“殿主,你要不先精进一下,自己的炼丹技术?”

废话。

李停云:老子要是能精进得了,还用得着到处抓炉鼎?

他其实,并没有多大自信,认为自己有本事,能在耗光任平生留给他的那些“金刚丹”之前,炼出与五色石相媲美的替代品,这希望很渺茫。

就先试试吧。

做一步,走一步,看一步嘛。

要是行不通,他也还有最后的解决办法……

梅时雨养病养得差不多的时候,听说李停云“闭关”了,甚是惊奇。

他这种上蹿下跳野猴子一样的人,居然能压得住性情闭门不出,不闯祸、不打架也不害人?

太极殿殿主憋着不出门,对所有人来说,无疑都是一大福祉、一件幸事。

幸甚至哉,恨不能敲锣打鼓,载歌载舞。

李停云闭关,倒是很清闲了,梅时雨病刚好,却有得忙,因为整个四象城,都默认是他在管事。

自从上次,好些人找李停云告状叫屈,竟无一生还,梅时雨一手遮天、独断专行的形象,就此深深地根植在众人心中。

虽然众人心里并不是很服气。

梅时雨规矩太多,禁忌太多,还不允许他们无缘无故和众仙门作对,这可太难为他们了,世道这么艰难,他们好多资源都是从修仙者手里抢的。

梅时雨的“冥顽不灵”,就是在断他们饭碗,也相当于,杀他们爹娘。

积怨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但都不敢在明面上说些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事情不能在梅时雨这里得到解决,李停云出关后一定会把他们收拾得很惨!

有多惨?当然是,都杀了啊!

梅时雨在给李停云这个“暴君”当御前“大总管”期间,发现了几件不得了的事。

其一,叶觉春自花川谷一事后再未露过面,其二,薛忍冬也变得奇奇怪怪经常不见人,其三,夏长风他……他好像快要死了???

朱雀神庙近万盏花灯,至少灭了七八千盏,昔日灯火通明的庙宇,夜间灯光逐渐黯淡。

梅时雨找过去,问夏长风这是怎么回事,他说,没什么,顺其自然吧。

四季更迭,很快又要入冬了,这年初雪下得极大,物候寒凉,不输数九隆冬。

梅时雨站在暖风熏人、堆金砌玉的仙阁里,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倚枕小憩,但他看着窗外雪景,不知想到什么……

一念之差,唤起一座传送阵。

一脚踏进去,就来到太极殿外。

西北檐角之下,果然站着个人。

李停云察觉有异,回头一看是他,眼眸微眯。

梅时雨有些生冷道:“原来你没在闭关。”

李停云笑问:“谁说闭关,就连门都不能出了?”

见他信步走来,梅时雨便往后撤,他愈发逼近,梅时雨只能一退再退,半点不想跟他接触。

忽闻“吱呀”一声。

李停云伸手,越过他的肩,推开他身后侧殿的那道窄门,轻声说:“进去吧,外面冷。”

隔窗映雪,钟罄音悠,两人站在窗边谈话,梅时雨说起四象城那几人,个个都不太对劲。

李停云反应平淡,“随他们便,不用管。你来不光是为了这个吧?”

梅时雨道:“我是想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像外面传言说的那般,你关起门来鼓捣什么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邪法?”

李停云一点也不在意他话里带刺,反笑着说:“这又是谁的传言,叫你听到了,孤身前来、以身试险?真是该死。”

梅时雨蹙眉道:“你且说说,你闭关做什么?”

出乎意料地,李停云说:“我在学习啊。”

讲真,他这一年什么都没干,就干了一件事:

努力学习。

他把衍天宗送来的那些道书,其中有关丹道的,翻来覆去研读数遍,信心大增:

我亦有成为炼丹圣手的潜质啊!

可当他胸有成竹地大干几场,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

今日,炼丹炉又炸了,他就想着,到雪地里冷静冷静。

梅时雨闻到他身上一股五行丹火的味,便问:“‘学习’炼丹术?”

“是,”李停云微笑道:“仙尊可否指点一二?”

若在以前,梅时雨定然不假思索答应他,现如今,他有些犹豫,一想到他或许要跟李停云单独待在一间狭小的石室,一待就是好几天,他就感觉呼吸不畅,喘不过气。

但他想了想,还是应下了,“也好。我看着,你万莫再以活人血祭丹炉。”

整整一个冬天,绝大部分时间,俩人都在丹鼎石室中度过,李停云天赋极高,梅时雨早就见识过了,教导这样的“学生”真是十分轻松,梅时雨从前说他“笨”,是因为,无论他对丹道的领悟有多高,只要上手试验,就必定失败,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奇也怪哉。

梅时雨凝神,看着丹炉火候,心里计算着时辰,李停云忽道:“开春了。”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梅时雨淡淡“嗯”了一声。

李停云又道:“谢谢你愿意教我,但我想,你教我的东西,我永远都学不会,大概是因为,我们没有师徒缘分吧。”

梅时雨纠正他:“是你心不在焉。”

李停云坐他身边,说:“这是最后一次。”

梅时雨在他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一挪,李停云似无所觉,自顾自地,轻快道:“我再试最后一次,就不试了。”

梅时雨问:“为什么?”

李停云说:“我放弃了。有些事,强求不来。”

梅时雨心想,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啊……

最后一次尝试,果不其然,也失败透了。

梅时雨苦叹无果,李停云却不怎么在意,对他说:“回去吧,好好休息。太极殿,你以后不用再来了。四象城那些人,那些破事儿,你也不必那么上心。顾好自己,少管别人。”

谁不知道,独善其身是好事呢?修仙不就讲究一个“不要插手别人的因果”吗?

但梅时雨现在完全做不到,他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拿起屠刀,砍向另一个人,他有能力阻止,却转身离开吗?这不可能的。

他本是高高在上、远离凡尘的仙尊,生活在一方干干净净的琉璃世界,山中不知岁月,更不知疾苦和忧愁,所以他能心无旁骛地,修着他师尊给他指定的那条道。

但他现在,掉进了魔窟里,往左边看,有人坑蒙拐骗,往右边看,有人烧杀抢掠,他还能坐得住、坐得稳,还能闭目塞听、一心修道就见鬼了!

梅时雨回到白虎城,照旧管他该管的“闲事”,李停云的话,他只听进去一句,那就是“没事儿别来太极殿找我”,虽然李停云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在他听来差不多一个意思。

李停云对外宣称闭关,却不像那些渡劫期大佬,一闭就是几十上百年,有人为了规避天劫,甚至闭他个一千年也不肯出来。

李停云闭关闭了个寂寞,只在家里蹲了一年,就蹲不住了,非得出来搞点事情不可。

他去了朱雀城,又去了云岚宗,然后返回来,当天晚上,朱雀神庙就起了大火,熊熊烈焰,把什么都烧没了,包括夏长风这个人,也没影了……梅时雨后来再也没见过他。

想来他不可能葬身火海,只有可能,是不告而别,不知道去哪儿了。

梅时雨听朱雀城七宿说,李停云杀了司无邪,在神庙的最后一盏花灯也即将熄灭之前,把那颗朱雀之心带回,扔给了夏长风,夏长风得以幻化人形,恢复如初。

但他化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出红缨枪,和李停云大打一场,奔着玩命儿去的。

勇气可嘉。

但头脑不甚清醒。

可想而知,他会被揍得有多惨,差点儿又变回一撮苟延残喘的火苗。

之后,夏长风就拖着重伤之体离开了。

梅时雨思来想去,还是去太极殿,找了李停云。

他得到两句敷衍的回应,一句“关你屁事”,一句“关我屁事”,这让他大为恼火。

李停云当时在泡澡。

惬意又慵懒地,靠在偌大的浴池边,换只手撑着下巴,眯眼看他。

突然,“哗”地一下从水里站起来。

梅时雨吓一大跳。

慌忙举起胳膊,高过头顶,用衣袖隔断视线。

幸好幸好,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听到,李停云在哈哈大笑,忒不要脸!

李停云弯腰,一件一件地捡起衣服,穿在身上,很遗憾地表示:“仙尊,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梅时雨也这么觉得。

万万没想到,李停云那天很不讲道理地,把他“关押”在了太极殿,他原先的那间卧房里,告诉他说:“你来得不是时候,我正要出趟远门,你就在这里等几天吧……等我回来,给你赔罪。”

梅时雨岂肯轻易就范。

拔剑就往外硬闯。

然而,李停云把太极殿的禁制加固数层,就是天塌下来,也能保这座大殿安然无恙,禁制更不会消失,梅时雨再不能再像往常那样,随意进出了。

他试图用青霜破开重重禁制,好似在用天下最尖利的矛,攻击天下最坚硬的盾,无解。

传音符、传送阵皆不管用。

颓然坐地,只能等待,等了一天、两天……八九十来天,都不见李停云回来,他心里有预感,外面搞不好出大事了!

是,也不是。

外面确实出了大事。

李停云离开小半个月,鬼门关突然——塌方了!

阴阳两界乱作一团!

但这不是李停云干的,至少,不直接是。

间接原因嘛,还是有的……说来有些复杂。

那就从头说起吧。

李停云所谓的“出远门”,其实就是打算去地界,启封乾坤造化鼎,准备了一年,还是没有长进,只好拉倒,不做无用功了,直接上吧。

在此之前,他先到云松轩的杏林,造访了一遭。

杏林,是云松轩的私属地盘,和云岚宗离着十万八千里,不归云岚宗管,原本呢,这儿只是一块无主的荒地,零零星星只有几株红杏,云松轩就是在这里,和花镜尘结下不解之缘。

后来,云松轩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无论贫富,他都竭尽所能,尤其对那些穷苦人家的病患,他行医时一分钱不收,倘若患者感恩,就在他指定的地方,种一株红杏即可。

久而久之,那地方,就栽种出了数万株的杏林,花开时绚烂似火,华盖如云。

云松轩当之无愧为“医圣”,大公无私者,才是圣人。

李停云其实不大想来这地方,总感觉这功德无量的“圣地”有点烫脚,但他不得不来,弄死司无邪的时候,他把他的记忆过了遍筛,发现司无忧被送到这里避灾。

好马配好鞍,启封乾坤造化鼎,就得用她这种绝品炉鼎献祭才行啊。

太极殿殿主不请自来,杏林人人震惶,云松轩冷汗直流,花镜尘严阵以待,可李停云悠哉游哉,像是来逛园子的,无视所有人的存在,横穿杏林,揪出了司无忧藏起来的狐狸尾巴。

狐狸的藏身之处,还躲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子,可不正是从太极殿血泽里被放出来的那些炉鼎么?

梅时雨把她们送到花川谷,可花川谷也遭了灾,她们跟着一路奔逃,来到杏林这片世外桃源,这才安定下来没多久,噩梦再临。

她们格外害怕李停云。

当场就吓晕过去好几个!

李停云本想把她们一起带走,全都投进乾坤造化鼎,反正对他来说,又没什么损失,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就当成全梅时雨一番善心吧。

他只带走了司无忧。

进了鬼门关,拿出一方宝玺。

那是,九幽帝玺。

他要,冥府戒严,封锁地界。

上次薛十让他封了鬼门关,断掉云霏烟的后路,他还在发愣:我吗?我一个外人,咋知道你家大门怎么锁?!

现他在知道了,薛十为啥让他一个外人去“锁门”,还不是因为他们家“钥匙”,老早就被他抢了。

他手里拿着九幽帝玺!

何谓“帝玺”?宸衷独断,乾纲独振,圣心独裁!想要干什么,一道诏书发下去就是了。

据十王说,只要盖上帝印,哪怕是张擦屁股的纸,上面写的字,也能变成诏令,即刻生效。

但,九幽帝玺不是谁抢到,谁就能用的,还得看有没有那个命,诏书上也不是写什么都能应验,还得看合不合幽冥之道。比如在上面写一句:我要天道去死!那肯定没有卵用。

它只是块玺。

不是许愿石。

李停云直接在鬼门关的城墙上,龙飞凤舞写下八个大字:禁断阴阳,轮回止谒!

他玩心大发,装了波文雅。

虽然没人喝彩,但也很爽了,颇有种登基称帝的感觉,啊哈哈哈……咳,办正事要紧。

李停云盖了章。

就看有没有效。

果不其然。

他成了!

李停云挑挑眉,耸耸肩,忽觉索然无味,转头就走,这个结果,于他而言没什么好意外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那个屈死鬼老爹,留给他最有用的东西,就是这条帝、王、命,呵!

他把帝玺一收,直奔乾坤鼎而去。

丹鼎一旦启封,少说也得守它个七七四十九天!

这期间,乾坤鼎就像个无底洞,需要源源不断的混沌元气供给,才能维持炉火不熄不灭。

李停云完全抽不开身。

为了炉火能更加旺盛,他把神仙下凡都不一定举得起来的上古神鼎,硬搬起来,挪了个位置,嗯……他直接把乾坤鼎扔进了魔渊!

渊底那条酣睡的巨龙差点被这鼎砸扁了脑袋!

这下,李停云是彻底“与世隔绝”了。

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他都无暇顾及。

哪怕他手底下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走狗喽啰,硬是靠蛮力撬塌了鬼门关一角!

他也一无所知。

太极殿那些人,没事儿就爱往地界跑,邪修嘛,多沾沾鬼气,也是极好的,更何况地界还有榷场那么个宝贝地方,方便做些不干不净的生意、干些不三不四的勾当。

哪料鬼门关突然封锁,无论用何种办法,都无法通行,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这可怎么行?!干脆,撬门吧。

这本是愚公来了都干不成的一番大事业,也就只有太极殿那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才会觉得作为阴阳分界的鬼门关,能轻易被他们“撬”开。

就好比一个人,想上天,但不修仙、不问道,不走寻常路,只想把天庭和人间的界限抹煞。

这可能吗?

鬼门关,那可是颛顼绝地天通划定的分界线!

非是像地狱那般由五色石,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筑成的,实实在在的一道关隘,它是天地法则的化身,是天道之主的意旨。

它的存在,阻止阴阳二气通融混杂,让人鬼相隔,生死分离,正如仙凡有别,天地人各安其序。

可谁能想到,鬼门关,还真叫一群疯子夜不眠、日不休地给撬动了?!

这大概和李停云之前制造的那几次冥府震荡事故不无关系。

这也恰恰印证了,末法时代,天地法则式微,天道意旨动摇……

鬼门关坍塌一角,冥府阴气泄入人间,人间阳气流入幽冥,很快,惊动整个修仙界,但比所有修士都更快一步赶到现场的,是林秋叹。

他到时,闯祸的那群人,早就四散而逃。

他只看到,鬼门关塌陷之角,笼罩着灰蒙蒙的浊雾,氤氲不散,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那不是雾霭,不是烟瘴,而是幽冥纯阴之气!

关内,万鬼躁动!

它们嗅到了阳间的生息,唤醒了灵魂深处最大的渴求,哪怕是榷场里最卑弱的魂体、最佝偻的病鬼,也都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发出“嗬嗬”嘶吼。

逃吧,冲吧,到人间去!

到阳气最充盈的地方去!

去抢占别人鲜活的、现成的肉体,挤走他们的灵魂,就能重获新生!

厉鬼更是狂喜,不断从地狱逃逸。

就连十万阴兵,也露出一双双空洞的,泛着惨绿光芒的眼睛。

阴差,鬼王,乃至酆都大帝,无不受其影响!

他们和那些死鬼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被天地法则禁锢在九泉之下的幽魂,谁比谁好过?他们不过是,踩着无数同类的魂屑,爬到了顶峰。

然后,就被永远地禁锢在那个位置上。

不死,也不活。

天道需要一个阴君,需要几只鬼王,需要各路冥将,永生永世镇守轮回秩序。

于是,就有了酆都大帝,有了十殿阎罗,有了文武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仅此而已。

关外,阴风怒号。

林秋叹一身病骨,站在猎猎风中,思绪万千,最后也只落了一声轻叹。

他得去找一个人。

今时今日,倘若还有谁,能像当年颛顼绝地天通那样,重定阴阳边界,再铸鬼门屏障,唯他一人,责无旁贷。

没想到啊,林秋叹一转身,竟看到那条傻鱼,就在他身后站着,站得直溜溜。

“你一直在这附近?就为了……薛十?你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林秋叹一如既往地,对他只有温和的笑,就像对所有人一样,笑意不深,但恰到好处。

十殿轮转王,可以说,是他所有分身中,最不像他的一个,甚至能说,和他本人的性情截然相反,说话很欠抽,言行很欠揍,长得贼贼的,看着贱贱的。

他就是跟薛忍冬当场摊了明牌,这条脑子不够用的傻鱼,怕也只会来一句:“你有病吧?”

薛忍冬一见着林秋叹,就莫名反感,拧起的眉头明明白白地透着一丝厌恶。

他桀骜道:“我要你管?你算老几?!”

林秋叹脸色没有一丁点变化,“又想挨打了是吧?”

薛忍冬掉头就跑。

林秋叹飞身去追。

熊孩子净搞这死出!

紧要关头就知道跑、跑、跑!

恍如数万年前,别人嘴里的颛顼帝,少昊眼中的竖子小儿,也是这么“临阵脱逃”——好不容易巨魔伏诛,困顿深渊,就差最后一步,该这小子拿命相抵、将功折罪的时候,他却跑没了影?!

这怎么能行。

白帝少昊上穷碧落下黄泉,硬是把兔崽子抓回去,按着头,逼着他,承天诏,接神谕。

也是在逼他献祭,迫他跪降,命他以一己之身,吊唁天地,告慰玄黄。

这才有了那场终结上古神魔混战,开辟三界新秩序的“绝地天通”……

说回当下。

鬼门关前,两道身影前后相随,消失不见,他们最先到来,也最先离开。

而他们一走,鬼流登时决堤。

和闻讯赶来的数千修士撞了个满怀。

厉鬼尖啸着在人群中穿插游走,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稍不注意,和它们一个擦肩,便被咬掉一只手,一条胳膊,甚至半个身体,血淋淋的,立时倒地身亡。

抬眼看,方圆千里阴云蔽日,全都是,黑压压的鬼影!

大抵就和六百年前,任平生率众围堵幽冥鬼界的场面,差不太多。

六百年过去了,再一次地,阴阳倒悬,鬼潮袭涌。

道玄宗来者之众,几乎倾尽满门,无论驻守宗门的,还是下山游历的,甚至那些中途还俗,连道士都不当了的,也从四面八方赶来,但还没怎么开始,就已经近乎绝望。

因为他们都知道,修仙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仙道魁首,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但就算没有人能做成事,也必须有人站出来,揽下这个天大的责任!

哪怕他事前瞎出主意,事中胡乱指挥,事后只会打哈哈呢。

反正一开始,得有个出头鸟。

到最后,得有个背锅侠!

道玄宗门下子弟,纷纷看向自家新任代宗主。

脾气暴躁的二师兄,此刻能忍住没跟着鬼潮一起暴走,就已经不错了!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扭转乾坤?!

然而,在场所有人,哪怕不是道玄宗弟子,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都在看着他。

都希望这位兄台赶紧支棱起来。

二师兄:“……”

豁出去了,他直接去找鬼帝拼命!

“我来!”

一道清朗,还带些少年意气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阴风,落入众人耳中。

元彻负剑走出人群,狂风吹得他衣袖翻飞,但他身形纹丝不动,重复道:“让我试试。”

“小子,你能有什么办法?”二师兄焦头烂额,厉声呵斥,但声音里不难听出一丝期冀。

元彻一字一句道:“万、剑、归、宗。”

外界风起云涌,擎雷掣电,就要大变天了!

太极殿里,梅时雨适才睡醒一觉,从床上爬起来。

懵懵然,呼出一口热气。

听着疾风骤雨,敲打门窗,心里骂了李停云第一万一千一百零一声混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除了把李某人骂个千八百遍,就是躺在床上干瞪眼,直到昏昏入睡。

忽地,斜靠床头的青霜一个激灵,直立起来。

剑身散发光芒,忽强忽弱,像是受到某种召唤。

梅时雨也察觉到了。

不止他们一人一剑。

可以说,在那个瞬间,天下九州、六合宇内、百家仙门,每一把仙剑,无论品阶,都产生了共鸣,每一个剑修,无论境界,皆是心神一震——

万剑归宗!谁发动的?!

梅时雨再也坐不住了,下了地,焦急地踱来踱去。

这些天,他几乎把整个太极殿、每一处角落都翻遍了,包括李停云的卧房,他情急之下,闯进去好一番搜查,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只搜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几根羽毛,几块碎玉,几卷书画,还有一根洗到泛白但还是能看见血渍的……破布条???

梅时雨只认得,那几根羽毛,像是从自己身上抖下来的,莫名有点羞耻,当时就想全都拿走,但拿起来,又放了回去,他怕李停云来日问起来,他更羞耻。

最后悄悄地,把所有东西放归原位,不理解,但尊重。

而且自己本来也做得不对……背着李停云“抄”他家底,不管怎么说,都很过分啊。

梅时雨再次把太极殿数个卦位找寻了一遍。

就是找不到禁制“中枢”何在。

是灵阵,就该有“阵眼”,是结界,就该有“支点”,或许在某个地方,或许是某样东西,总之,不可能凭空生成!

梅时雨来到正殿,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卦位,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他背靠大殿中央,其中一根蟠龙金柱,环顾四周,第一次认真的观察殿内建构。

他最初被李停云“挟持”到此,就被撂在这里的地板砖上,硬躺了半年多……

李停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这里灵气最足,适宜养伤,他平时最喜欢待在这个角落。

灵气最足……可不是么,风水之势,全都流向这儿了……

梅时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青霜一剑破开阵眼!

登时,天崩地裂!

他以为,这就是禁制中枢。

没想到,这是整个大殿的根基!

他生怕破不了李停云的法,便用了十成十的灵力,全力一搏。

成功把太极殿拆掉了!

炸塌了!!

毛都不剩了!!!

梅时雨茫然四顾,看那断壁与颓垣,灰烬与焦土,好似身在某处荒墟遗址……

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把李停云家给拆了……李停云回来会不会把他也拆了……罢罢罢,不管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梅时雨抬眼看天,只见无数道破空的流光,汇聚成银白星河,那是无数柄仙剑应召而去,绘就的一番奇景!

梅时雨同样御剑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他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林秋叹也抬头望向苍穹,但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就落回脚下,薛忍冬被他放到在地,用脚踩着,动弹不得。

薛忍冬脸都被踩扁了,还在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吗?”

林秋叹猜测:“因为我是个严厉的家长?”

薛忍冬:“……”

林秋叹心说,这你不能怪我。

因为他知道,不严厉的家长,会把孩子养歪成什么样……慈母多败儿,他是见过的。

很久很久以前。

他有个朋友,坐镇昆仑。

闲来无事,养了条小龙。

后来,这条小龙不仅以下犯上,还差点让三界重开!

从此他谨记,棍棒底下出孝子。

薛忍冬吐泡泡说:“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奇怪,很复杂……让我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林秋叹好声好气地问:“那你觉得,薛十就很好懂了吗?你有多了解他呢?为了他,连玄武城也不回了?”

薛忍冬道:“我没说我很了解他,我想说的是,至少他把我当做薛忍冬,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不像你,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你一直在我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别以为我脑子不好,就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自欺欺人!”

喜欢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名柯:毒唯恋爱手册天绝魔刀异世大陆:DNF全职圣骑士总裁前妻很抢手老子是条龙女施主请留步特工冷妃:绝情王爷休想逃天神诀最仙遊娇妻入怀:恶魔总裁来自阴间我们村的阴阳两界最强狂婿叶凡秋沐橙绝世战祖圣骑士赵大牛食妖奇谭天庭典狱长灵气复苏,从承包山头开始盛世宠婚:帝少的心尖萌妻我的竹马是男配重生之我要冲浪
经典收藏重生2000:高考状元为国争光局长今天抓到禁闭者了吗夙花集超神道士修仙回到二十年前,我成了阿飘龙族:开局就A级的路明非汝本明珠崩铁:重生成虚数之树管理员穿书后,我把龙傲天男主攻略了!暗黑向日葵末世重生我靠囤货零元购硬核求生权倾凰图:毒妃谋天下我的宿主有点傻海贼:开局被卡普忽悠进海军快穿:美凶残女配她又在线崩人设修仙:从感受杀气开始人在疗养院,全靠病人逢凶化吉夏天的星星在微笑原神:在钟离面前,冒充岩王帝君地府驻外临时工
最近更新穿书后她无敌了穿成国子监女学渣,开局手撕反派抱歉啊女主,你的一切我都想要!一人:我的身上有先天葫芦藤苏苏的奇异冒险诡秘:星轨交织的夜陈情令之墟渊纪快穿之青山万岁砚声晚晚假千金她直播抓鬼爆红了我靠盲盒系统养国库小美人娇软,撩得禁欲大佬排队亲一人:人在哪都通,在线搞钱!疯批女修一勾手,众大佬跪着求宠卑微小妾,我在侯府苟且偷生偷来的亲情之我的亲妈是总裁救赎我还是杀了我七界:濒死战神的强殖装甲机师僵约:假如真的有约会疯批大佬的炮灰前妻重生了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 全世界就我没有猫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txt下载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最新章节 -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全文阅读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