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
却仍驱不散楚晏明眉宇间的一丝倦意。
他正欲拿起朱笔,一阵压抑不住的轻咳却先溢出了喉间。
“父皇!”
楚嵘川的身影闯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大摞文书。
楚晏明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胡闹,礼数何在!”
谁让他闯进来的。
“咳咳咳。”
楚嵘川急急奔进来,连礼都忘了行,胡乱将那一大摞文书往御案一放,便焦灼地望向楚晏明。
“父皇~您身子不适吗~请太医看过了吗?”
楚晏明掩着嘴咳了数声。
“父皇!您又不重视”,楚嵘川有些恼怒,“太医院那些...”
楚嵘川越说越急,又不能当着楚晏明的面骂御医,一时语塞地站了起来。
楚晏明反倒有些想笑,端起温热的参茶饮了一口,压下喉间的痒意。
有点无奈地看向楚嵘川,“不过是寻常风寒,没什么大事。”
楚嵘川却不依,眉头拧得紧紧的,“这怎么是小事!父皇,您不爱惜身子,我…我这就去请母后来!”
“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楚晏明板起脸来呵斥道,“还有,擅闯御书房?规矩呢?”
楚嵘川咬了下唇,有点委屈地站起身来。
“儿臣方才在殿外听得父皇咳嗽,心忧父皇圣体,一时情急,忘了规矩,擅闯御书房,请父皇责罚!”
楚晏明望着垂头跪在那里的楚嵘川声音冷冽如冰,“皇家之人,一言一行,皆不可出错!今日是朕这里无旁人,若有臣子在此,你这般,就是有损太子尊威!”
“是,父皇”,楚嵘川小声嗫嚅,“儿臣明白。由父皇处置。”
“但是,可否请父皇注意圣体?”
楚晏明未言,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整理桌上的物件。
“陛下,礼部侍郎周文博周大人求见——!”
楚晏明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应了声,“进来。”
齐文博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他眼风一扫,仿佛才看见跪在御案正前方的楚嵘川,“哎呀!太子殿下…殿下您怎么…这这这…您如何跪在此处啊?这…这成何体统啊!”
楚晏明淡淡瞥了依旧垂首跪得笔直的楚嵘川一眼,目光冷然,随即转向周文博,“太子年少,偶有行差踏错,朕正在教导他规矩。周爱卿不必大惊小怪,且说你的事。”
“是,陛下教导殿下,自然是…是为了殿下好。”
他定了定神,从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奏册,双手呈上,“微臣此来,是为今岁冬至祭天大典的一应仪程细则,呈请陛下御览定夺。”
“陛下,依祖制,冬至圜丘祭天,乃‘大祀’之首,关乎国运来年之昌隆,万民之福祉,丝毫马虎不得。”
“首要者,斋戒。按制,陛下需于冬至前三日,移驾斋宫,沐浴更衣,不茹荤、不饮酒、不听乐、净心凝神,以待大典。臣已着令钦天监择定吉时,并命光禄寺备好斋戒所需一应素膳,务必洁净精微,合乎礼法。”
楚晏明并未阻止,翻阅着奏册。
“陛下放心,此次斋戒所用香烛、蒲团乃至盥洗之水,臣皆亲自过问,定要彰显皇家对上苍之至诚。”
“此外,祭祀所用的奠帛,需由后宫制出。按照惯例,由贵妃娘娘督率宫中女官缝制。今年贵妃娘娘更是早早就备下了苏杭新贡的顶级云锦,针线局日夜赶工,力求尽善尽美。”
楚晏明抱着臂,靠坐在椅上,目光似乎落在奏册上,又似乎飘向远方,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从斋戒说到祭品,从乐舞扯到场面,絮絮叨叨,引经据典,听得楚晏明有些厌烦。
“停”,楚晏明呵斥,“区区舞生,难道要朕亲自去为你等挑选不成?这等小事三日之内再办不妥,让常卿亲自来向朕解释!”
周文博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微臣惶恐!微臣绝不误事!”
“祭品、仪仗,依制办理即可。后宫诸事,自有皇后统筹。贵妃有心,协理即可。”
周文博脸上笑容一僵,连忙躬身,“是,是,陛下考虑周全,是微臣失言了。”
楚晏明心中的烦躁愈盛。
压抑不住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诶呀!陛下!陛下您这是…龙体欠安啊!陛下日理万机,忧心国事,但也万万要保重圣体啊!这…这咳嗽之症可大可小,陛下切莫轻忽!”
“陛下,是否立刻传召太医正前来请脉?龙体安康,才是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啊!”
楚晏明照单全收,甚至真的容许周文博唤了个太医来。
楚嵘川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楚晏明将那一眼的神态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只是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两口。
“周爱卿有心了。祭典之事,就按爱卿所拟,细节与礼部、钦天监再行斟酌即可。朕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
他扬声,“元志,替朕送送周大人。”
“是,陛下。”
楚晏明仿若无人,翻阅桌上的书卷礼册,亦或是甚至前行出门而后折返,都未曾注视过楚嵘川。
大殿寂静,唯有烛火摇曳。
楚晏明屈指,用指节在紫檀木御案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川儿。”
垂首的楚嵘川立刻抬起头行礼,“父皇。”
楚晏明“噢”了一声,拖长了音调,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奏折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川儿可记恨父皇?”
楚嵘川怔住,随即摇头,“儿臣未曾记恨父皇啊。”
“今日之事”,楚晏明翻过一页奏折,目光紧随文字,淡淡道,“对川儿而言,是否觉得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楚嵘川再次摇头,“儿臣委实有错,父皇如何惩处,皆是儿臣应得。”
“噢”,楚晏明抬了抬眼,“那你便说说吧,跪这几个时辰,可曾想明白,何罪之有?”
“回父皇”,楚嵘川不卑不亢,双手抬高拱手,身体前倾,声音沉稳,“儿臣之罪,其一在于思虑不周,未曾通传便擅自闯入,扰了父皇清静,若有紧急政务正在处置,儿臣此举便是添乱。”
“其二,儿臣身为太子,言行举止皆代表天家颜面,如此目无宫规、急躁冒失之态,若被外臣窥见,非但有损儿臣自身威仪,更是…消弭了皇家不容置喙的尊威与法度。父皇严惩,是让儿臣铭记,储君之身,不容半分行差踏错。”
他一番话说得条理无比清晰,楚晏明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楚嵘川此时却话锋一转,“但…父皇,您也确需保重圣体。儿臣若没记错,月前您才刚刚染过风寒,如今咳疾又起,无论如何,都该让太医正来请个平安脉,儿臣才能稍稍安心。”
楚晏明板了许久的脸,那层冷意终于稍稍消融了些。
“知道了。别去烦扰你母后,她近日身子也不爽利,莫要过了朕的病气给她。”
楚晏明微微含笑,朝他招手,“起来吧,川儿,到父皇这里来。”
楚嵘川大喜过望,立刻提起衣袍起身大步而去。
“父皇~”
楚晏明看着他瞬间鲜活起来的小脸,又是一笑,拍了拍椅子,“坐。”
“现在,给父皇好好讲讲你这一沓子东西?关于户部那位清吏司主事王知远之死,朕的川儿,有何高见?”
楚嵘川接过楚晏明递来的暖手热茶,咧嘴笑开,待视线落回桌上的案卷,倒是无比稳重起来。
“父皇,儿臣仔细核验过现场记录与仵作初验格目,疑点颇多。”
他指尖点在一处,“其一,死亡时间在深夜,但据其同僚所言,王主事素无熬夜办公之习,为何那夜独留?其二,值房内炭盆有余烬,深秋之夜,即使整晚燃炭取暖,也远不需如此之多的炭。此炭盆用途成疑,盆中未燃尽的灰,更是关键。”
他又翻出几份账册副本,“其三,也是儿臣认为最紧要之处,王主事死前正在核对的,乃是去年三州官粮款项的核销账目。而如今,干旱寒冷齐发,眼见今年收成当减少,去岁的账目偏偏在此时出事,儿臣以为,绝非巧合!”
楚晏明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杯壁,“那,依川儿之见,应当如何做呀~”
楚嵘川这才有些忧心地望了望楚晏明的脸色,“儿臣,儿臣...”
楚晏明又笑,“关上门了,川儿大可畅所欲言。”
楚嵘川耷拉着嘴角,小心道,“父皇,儿臣不太相信如今的仵作,即使此人可信,若王知远的死有冤情,那此人能否守住本心,也未曾可知。经历皇叔一事,儿臣看哪里都有...有奸人。”
楚晏明笑得直咳嗽。
“父皇~”
楚嵘川嗔道,“您今日必须喝药!”
“川儿接着说”,楚晏明淡笑不答,又给他续了些暖手的热茶,“不应当只有一个换掉仵作的想法吧?”
“父皇说的是”,楚嵘川垂眼叹了声,“但后续究竟和谁有关,儿臣目前也瞧不太分明。但无论是谁,都要严惩!”
楚晏明轻笑,“川儿,有些事情不能大动干戈。”
楚嵘川抿唇望向楚晏明。
楚晏明并不解释了,找出两卷奏折,“拿回去看看吧。待有了新的见解,再来找朕。”
“父皇父皇~”
楚嵘川执拗,“诊脉!”
楚晏明没法子,只好依了他。
见德意去唤太医,楚嵘川笑得恣意。
楚晏明点了点他的鼻尖,无奈道,“你呀,今日朕不吃了药,你还不肯走了是不是?”
“那是自然!”
楚嵘川忧心忡忡地检查御书房的炭盆,“父皇怎会又风寒了呢?”
楚晏明近来确实为高家钱庄的案子焦头烂额。
那数万两金银的亏空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高家人在狱中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将所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攀咬出的也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楚晏明心知肚明,这背后定然有一条隐藏极深的大鱼在操纵,甚至可能与动摇国本的势力有关,可线索却如断线风筝,查无可查,国库因此事更显捉襟见肘,这让他如何不恼怒!
一着急上火,月前未愈的风寒便又严重了起来。
“好了好了川儿你歇歇吧”,楚晏明瞧着闲不下来的楚嵘川,觉得好笑,“就快把朕这御书房倒过来瞧了。”
“啊——”,楚嵘川赶忙行礼,“父皇,儿臣,儿臣知错。”
楚晏明莞尔,朝他招招手,“快起来啦,德意,给川儿拿个敷贴来,今日跪这么久,膝盖会疼的。”
楚嵘川瘪着嘴,唇瓣有些抖,望着楚晏明,说不出话来。
楚晏明失笑,没有说什么。
...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黏人儿子送走,楚晏明重新坐回椅上。
德意躬身回禀,“陛下,松霜回来了。”
“传。”
影卫来得快,楚晏明一页都未看完,便已出现在殿内。
“苍梧那个女人接来了吗?”
“回陛下”,松霜道,“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引得那女人买下了桃溪路的宅子。据我们观察,她大概在找营生。如果我们没猜错,她的营生,应当选的...屠户。”
“盯着点她”,楚晏明头都没抬,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如果她有离开的念头,立刻阻止。”
“是。”
“咳咳咳咳”,楚晏明忽然咳嗽不止。
“父皇!”
楚晏明头都大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嵘川急忙奔过来,“儿臣回去找了找,我这里有个润喉的糖丸,父皇您要不要试一试?”
楚晏明觉得有点眼熟。
但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楚晏明没推脱。
很神奇,酸甜微苦的糖丸入口,喉间痒意立刻被压制住了。
楚晏明失笑,“川儿这糖丸效果不错,如何得来的呀?”
楚嵘川将带来的手炉塞给他,“是儿臣休沐时在外购置的。”
“川儿可要给钱噢,断不可因为身份胡作非为。”
“知道的,父皇,这个是不是还挺管用的?”
他记得曾经往东宫拿过一小盒陈典炮制的各种功效的药丸。
回去翻找了下。
果然有止咳润喉的糖丸。
“等等,是不是江家的?”
楚晏明忽然想起来这个油纸的样式,应该在江辞的酒庄见过。
楚嵘川挠挠头,“嗯...是。”
楚晏明淡淡一笑,“回去吧,朕也回去歇息了。”
楚嵘川惊喜,“父皇!儿臣送您!”
“把朕当瓷瓶了?哪有这么夸张。”
“父皇您保重身体,才是社稷根本啊。”
楚晏明拿这黏人精真的没辙。
差点把圣旨搬出来才算数。
...
“你说,父皇说的大动干戈是什么呢?”
楚嵘川托着脑袋趴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温谨珩坐在床边,一边给他捏肩,一边和他一起看案卷。
“小殿下~”
温谨珩轻笑,“宁阳,进来吧~”
两人都未曾朝门口看去。
待人行至面前了才发现,后面还跟着陈典。
“诶呀陈叔”,楚嵘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您也来啦!”
温谨珩眨巴着眼睛,还没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宁阳放下托盘,朝温谨珩咧嘴笑,“不管我的事噢~”
楚嵘川噢了一声,似乎迅速明白了。转头双臂环住温瑾珩,朝陈典俏皮地眨眨眼,“好啦。”
温谨珩大惊,“冲我来的?”
那一碗泛着苦沫的褐色汤药已昭然若揭。
温谨珩哼唧不停,“昂~不~”
楚嵘川凶巴巴负责抱住,“不准不喝!”
“就不喝!”
温谨珩闻着那味道已经抖了三抖了。
楚嵘川眼睛一瞪,“温谨珩!不喝就打板子!给我,我灌!”
陈典和宁阳满脸看好戏的神情退后。
温谨珩直接被捆了,噘着嘴嘟囔,“白给你捏肩了,坏蛋。”
陈典笑模样地掸掸袖子,“看来我不用跟来呀,咱们小殿下有得是办法。”
宁阳瞧着那边干呕叫苦的温谨珩,递上蜜饯,“小温少爷,喏,甜甜的,你爱吃。”
“好宁阳”,温谨珩歪着脑袋咬过来,不由剜了楚嵘川一眼,转头笑眯眯地对宁阳道,“你也吃,好吃的。”
说着踹了一脚那边豪气威武的楚嵘川。
楚嵘川反倒笑了。
陈典笑个不停,摊开手,“上次小殿下要的温养补剂,想着你不方便,就做成了药丸。”
楚嵘川并不怕苦,捏起药丸便服了。
陈典眸光带笑,从衣袖中两指夹出一张薄薄的纸,“小殿下都不问我要药方?”
“咦”,楚嵘川摇头似破浪鼓,“这玩意给我有啥用,我又不懂。”
陈典莞尔,“那如此,你们谈论吧,我们先走了。”
“殿下今晚回宫吗?还是住下呀~”
楚嵘川笑了下,“都这个点了,在家住,况且明日父皇休沐,在家吃了饭再回去~”
宁阳温和笑着,抬步去添了炭火,“那我明日叫殿下起床,殿下和小温少爷早些歇息~”
关上门。
温谨珩不忿地瞪了一眼楚嵘川。
肩也不捏了,案卷也不看了。
直直走到那边衣柜处翻找。
“诶呀温谨珩~”
温谨珩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位挤进衣柜里的人儿,“这位殿下,沈亭御的衣柜说坐就坐?不符合殿下的尊贵身份吧。”
楚嵘川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你还说翻就翻呢!别给我阴阳怪气,这里大多是我的衣裳!”
温谨珩把他拨走,默默找了身换洗里衣来,“噢,那微臣回去了。微臣有自己的院子,殿下歇息吧。”
“不准走”,楚嵘川气呼呼地拉住他,“臭温谨珩,罚你陪我睡觉!”
温谨珩噢了一声,“微臣惶恐,不敢。”
冷不丁和温谨珩傲娇的视线撞上,楚嵘川噗嗤乐了。
温谨珩羞恼,抬步欲走。
楚嵘川直接蹦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背,“大胆刺客,再走一步,本殿下削了你的脑袋。”
温谨珩睨了他一眼。
“再不哄我,要你好看。”
楚嵘川笑嘻嘻地晃着脚,“哄呀哄呀~怎么会不哄你嘛~”
温谨珩兀自勾了勾唇,“要不要去看看阿序?”
“走呀走呀!”
温澜序的小院。
“太子哥哥!”
温澜序欢喜地奔过来,“你怎么来了呀~”
楚嵘川蹲下身来揉了揉他的发,“上次见我们小阿序还是上个月呢。”
沈离他们走后,楚嵘川统共也就寻到三次机会回家来。
温谨珩抱臂靠在院门等。
“太子哥哥,你明天还在家吗~”
温澜序眨巴着眼睛问道。
楚嵘川内心被击中,笑容更甚,“早上应该在吧,小阿序若是不赖床的话,明早还能看见我噢~”
温谨珩失笑,“那还不快去睡觉?”
不愧是兄弟,温澜序立马反应过来了,嗷得一声往浴房跑,“太子哥哥早些歇息!哥!我睡觉了!”
楚嵘川噗嗤噗嗤地笑。
走到一半,楚嵘川想起来了。
“小阿初呢~”
“跟桑婉玩呢,臭丫头已经掌握门道了,你一来,就拿着小枕头去找桑婉睡。”
“噢!那你就是来陪我的呀!小刺客走,陪我看案卷去!”
温谨珩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太子殿下高看臣了,臣不识字。”
“嘿呀”,楚嵘川把他拉进院里。
温谨珩臭着脸,“太子殿下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也太没诚意了些。”
“温谨珩~”
楚嵘川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撩袍蹲了下来,望向他,“听我说噢。”
温谨珩淡笑不语。
楚嵘川一双眼睛亮如星子,眸光雀跃地眨了眨眼。
“愿孤的金石之友,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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