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谨珩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楚嵘川也不恼,只是看着他笑。
温谨珩垂下眼眸,默默将他的杯子添上了水。
“呀,你笑了呀你笑了温瑾珩!”
温谨珩嫌弃地侧了侧身,“你是猴子吗?”
“噢我是猴子你就是父皇给我挑的芭蕉~”
温谨珩到底没忍住,轻声笑了。
“起来”,温谨珩拧他,“你的案卷还看不看了?”
楚嵘川嬉皮笑脸地探出脑袋来,“看!”
温谨珩无奈地牵了牵唇。
行至桌边,温谨珩斜了他一眼,“还不下来?”
楚嵘川扭身跃下,踩上屋内穿的鞋,拉着他往里走。
“我还要请教你呢,父皇说我做事大动干戈,我哪里大动干戈了呀。”
“光明正大杀人掩饰罪证,这不该罚吗?”
“我分析的那些没问题吧,别是在父皇面前一顿胡扯,那我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温谨珩还没看完案卷,囫囵嗯嗯两声,“反正现在也还没有定论,再看看吧。”
楚嵘川打了个哈欠。
温谨珩起身把床沿的抱枕拿了过来,“好想他们噢~”
“喏”,楚嵘川困兮兮地给抱枕盖被,“你的刺客好伙伴什么时候回来呀~”
温谨珩乐了。
“想沈亭御想得紧呢~”
“对呀对呀”,楚嵘川往里凑了凑,有些低落,“太久了,想沈亭御,想哥哥姐姐姐夫~”
“好了睡觉”,温谨珩抬手把烛火灭了。
...
翌日。
“太子哥哥!”
楚嵘川正喝着汤,听到这清亮的声音,不由弯了眉梢。
一个俏生生的脑瓜挤进了两人手臂之间。
“洗漱了吗?”
“洗啦”,温澜序望着温瑾珩手里色泽金黄油亮的麻球,馋得很,跺了下脚,“哥,啊——”
温谨珩失笑,“阿初还没起呢?”
“嗷昂”,温澜序吃得餍足,“阿初缠着嫂嫂梳发打扮呢,像个小娃娃一样可爱~”
温谨珩优雅地擦擦嘴,“和你太子哥哥先吃,我去看看。”
温谨珩才踏进院门,便听见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撞进耳中。
雕花门虚掩着,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晨光透过窗棂,正照着梳妆台前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温黎初坐在凳上,像个雪团捏的小人,发丝被桑婉拢在掌心。
桑婉今日穿了身胭脂红的绒裙,眼波流转间,妖冶非常。
“哥!”
温黎初从镜子里瞧见他,乌溜溜的眼睛霎时亮了,“快看嫂嫂给我梳的发髻!”
温谨珩眸光软了下来,走过去坐下。
那样直白的目光地落在桑婉脸上,她察觉了,耳根悄悄漫上绯红,手下不由一顿——
温谨珩将她那点羞窘尽收眼底,唇角弯起,忽地探身,在她颊边啄了一下。
旋即低头,指尖轻轻挠了挠温黎初胖乎乎的小脸,“来,让哥瞧瞧,你嫂嫂给你梳什么漂亮发髻了?哥也会梳。”
温黎初的眼睛在他们两人脸上骨碌碌转,一副小大人般了然的神情。
桑婉像是被那吻烫着了。
竖眉嗔道,“捣乱来了是吧!”
温谨珩眉梢一挑,“我给阿初梳了七年发,谁捣乱了?”
夹在中间的温黎初立刻夸张地用两只小手捂住耳朵,左右晃着小身子,随即又伸出小胳膊,一边一个拉住他们,歪头在桑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抱住温谨珩的脖子,奶声奶气地主持公道,“哥你不准凶嫂嫂!”
好啊,温谨珩要被这臭丫头气死了。
桑婉得意地哈哈大笑,手下飞快地将最后一只缀着流苏的小蝴蝶发饰给阿初别好。
温瑾珩瞧着那明媚笑颜,心头一动,大手轻轻盖住温黎初好奇张望的眼睛,将人扣在自己怀里。
冷不防地凑过去,在桑婉唇上、脸上又连亲了好几口。
瞧着桑婉呆呆的模样,温谨珩就心情甚好。
把温黎初拢到自己臂弯里抱起,另一只手牵起还想跟他斗嘴的桑婉,起身就朝外走。
“你!”
桑婉面上有些红晕。
当着小孩呢,干什么!
“哥~!”
怀里的小人和手心里的大人果然都不安分,叽叽喳喳地抗议起来。
温谨珩习以为常,慢悠悠地开口,“阿初,再吵你的豆乳酥我可就吃光了。还有你”,他侧头看向桑婉,“你那碗炒粉,再不安静走路,也没份了。”
话音刚落,温黎初“啊”地一声惊呼,两只小肉手立刻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简直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桑婉没忍住。
温谨珩也忍不住低笑出声,“小家伙自己去睡噢,你太子哥哥一来就占哥的床。”
“哥”,温黎初噘着嘴,“我也要和嫂嫂睡~”
“你睡什么”,温谨珩气得想笑,“还想不想吃豆乳酥啦,嘴巴捂好。”
温黎初忙不迭地用小肉手捂住嘴巴,乌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
桑婉笑倒在他肩头,“你吓她干什么呀~”
“总之就是不行。”
温黎初俏皮地忽闪着眼睛,凑近温谨珩的脸颊,飞快地吧唧一口,随即无辜又可爱地两只小手捂住嘴巴。
“啊呜~”
桑婉要被可爱化了。
温谨珩仰头看了一眼狡黠又俏皮的可爱团子,唇角翘了翘,“诶呀,哥给你做芋头饼呀~”
“嗯嗯嗯!”
温黎初点头不停。
桑婉就差尖叫了,萌物!
遇到温黎初的侍女采篱了,温谨珩道,“采篱,今天阿初有出门的事情吗?”
“上午没有的小温少爷”,采篱也被可爱到了,笑眼弯弯地盯着温黎初,“下午,小姐的女红,绣娘来教~”
温谨珩应是,“好啦,你先忙,上午我带。”
温黎初和采篱挥挥手,还不忘践行温谨珩的“禁言”。
“阿初!”
楚嵘川笑眯眯地朝温谨珩张开手臂,“有没有想我呀~”
温黎初乌溜溜的眼睛转向温谨珩。
温谨珩乐了,淡笑不语。
“太子哥哥!”
温黎初笑靥如花,转头抱住了楚嵘川的脖子,“上次你走的好早噢,阿初还没起床呢!好久不见!”
温谨珩则直接把桑婉拉进来厨房。
桑婉一脸狐疑,“你是不是把我的炒粉吃了?”
温谨珩理直气壮,“嗯呢,喊刘伯伯再盛一碗,肯定还有。”
“好你个温谨珩”,桑婉毫不客气一拳过去,“坏蛋。”
温谨珩也不恼,歪头亲亲她的脸颊,“没听见。”
“躲着我也没用,晚上照睡不误。”
“呀!”
桑婉羞臊地跺了下脚,“你干什么!大庭广众的!”
温谨珩侧首看她,眼眸里噙满懒散的笑意,“没有人。”
桑婉更羞,听不得一点,拧着他的腰,“我就知道姐姐姐夫向着你,我要法术!”
温谨珩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物件,往她身上神秘的念了念,她的法力都使不出。
桑婉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沈离和破晓教的!
温谨珩勾起她的下巴来,“白白让你吃了近三个月,我不得收点好处吗。”
结界虽然消失了。
但葡萄还有些。
“再说又不是多厉害的压制”,温谨珩捏捏她的腰,“只是让你不瞎跑而已。”
“诶呀,有些人的心眼小的,不就防我去看花魁吗,诶呀诶呀,没有容人之量~”
桑婉见出去的路他堵上了,干脆坐下和他一起捏饼糕模子。
温谨珩被这话气得够呛,“臭花,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略略略~”
桑婉挑衅,“我就不~”
温谨珩无语。
还容人之量,她怎么不上天呢。
盖上锅盖之前。
温谨珩面无表情戳烂她的饼。
“嘿你个幼稚鬼温谨珩。”
温谨珩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行至中庭。
瞧见楚嵘川正低头端详着一张短小的信笺。
温谨珩收敛了方才玩闹的神色,偏过头轻声问,“怎么了?是要回去了吗?”
楚嵘川没有立即回答。
面色略显古怪,抿唇望着前方沉思。
见状温谨珩默默注视着他,不曾出言打扰。
忽然,楚嵘川将那纸团揉了攥紧,站起身来。
望进温谨珩那目光,楚嵘川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我得回去问个明白。”
楚嵘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斟酌,“这纸条上写得不清不楚的。一会儿见,等我回来再同你细说。”
好吧。
温谨珩看他走后,便转身回去。
接着去念他的生意经了。
接上阿初阿序,温谨珩回屋了。
温澜序坐在旁边的矮桌旁温习温谨珩给他留的课业。
温黎初呢,攥着一小块布,正在绣东西。
温谨珩想探头去看,差点被她插一针。
悻悻地缩回了脖。
但这小丫头兴致勃勃,温谨珩甚是好奇,“绣什么呢?”
温黎初干劲满满地挥了挥胳膊,“给太子哥哥和大哥绣平安符呀~陈姐姐教的样式,让我多多练习!”
温谨珩噢了一声,“不对啊,我的呢。”
那边看课业的温澜序笑出声,“哥,她拿给你的练手,在她兜里呢~”
“呀呀呀!二哥!”
温黎初气呼呼地鼓着脸。
“哈哈哈。”
“甘草,当归,黄芪,陈皮,金银花...”
温谨珩认真看着手里的卷宗,核算金额。
都没注意到身侧站了许久的人。
陈典笑眯眯地朝温黎初和温澜序招招手。
两个小家伙放下手里的东西,蹑手蹑脚地过来了。
半晌。
“算完了?”
温谨珩捂着胸口,嗔怪地看向陈典,“陈叔!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呀!吓死我了~”
“哥”,温澜序把温黎初抱到温谨珩腿上拦住他,“不准动了。”
为了不弄脏温黎初的漂亮衣裳,温谨珩没法子,只能皱着脸喝完。
恨恨地捏着温黎初的小脸,“怎么连你俩也学会了呀!”
“哥你乖乖吃药”,温黎初甜甜笑着,“给你吃芋头饼。”
瞧见这块狂野奔放的芋头饼,温谨珩无奈苦笑。
果然是桑婉那块。
温谨珩哼哼唧唧,抱住温黎初看向陈典,“陈叔,这个药铺的条目对不上!”
“噢?”
陈典眼含笑意,“是吗,你说说看。”
“我核对了一下这家药铺的条目,我发现在麝香的遗漏最大,几乎每月都对不上!”
“呐,陈叔,你看,这个月是麝香冰片牛黄这几种有问题。”
“然后下个月,三七,红花,这几种数目和金额也对不上,同时也有麝香!”
“麝香贵啊,不是还有使女子滑胎的作用吗”,温谨珩眨眨眼,“陈叔,我觉得这个条目与账簿的经手人肯定做手脚了。”
温黎初眼睛瞪大,嘴巴微张,望向温澜序,“二哥,你听懂了吗?”
温澜序摇摇头,“只有哥懂药材,我不懂。”
温黎初搂住温谨珩的脖颈尖叫,“哥!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懂啊!!”
温谨珩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消融,无声莞尔,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含希冀,望向陈典。
陈典刚刚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抽出了纸笔,在写些什么。
“喏”,陈典将纸张倒转,漾开笑意,“如果你把这两张方子加进来试试呢?”
温谨珩眼底放光,“啊!我说错在哪里,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张药方,嗯,一两,六两四十文...”
温黎初扭头瞧了瞧,摇头不止,从温谨珩身上蹦下来。
“二哥”,温黎初拽拽温澜序的衣袖,“厨房里还有芋头饼,陪我拿嘛~”
温澜序失笑,牵起她的小手,往外走去。
...
梁斌遇上了对厨房流连忘返的两人,不免有些无奈,“阿初,你不是刚吃饱吗~”
温黎初笑呵呵地跑过来,捏着芋头饼,“哥哥做的呀,梁叔给你吃~”
梁斌莞尔,拿出帕子给她拭了拭手,牵起温澜序,“哥哥干嘛呢,有件好事他应当喜欢。”
“哥哥和陈叔算账,诶咦~”
温黎初瘪瘪嘴,往披风里一个劲儿地缩。
梁斌淡笑。
才走到门口,陈典的声音便徐徐传来。
“顺查数目,理清脉络,看有无遗漏,但如同诊脉,不能只看表象,还需探查内里气血是否通畅。逆查,就是为了审视其中,是否另有隐瞒。”
“顺看,银货两讫,似乎天衣无缝对吧?”
“但你可曾想过,寻常药铺备麝香,该是多少?加起来不过三五两而已。”
温谨珩一怔,这个角度他从未想过。
“最开始摆给你的,麝香的这个数,它就是错的。”
“顺着看,风平浪静。逆着看,暗流汹涌。”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攫住了温谨珩。
他此前只顾埋头核对加减,在数字的方寸间打转,却不知账目之外,竟有如此乾坤。
温澜序仰头看向梁斌,“梁叔,这么多东西你们是怎么会的呀,我也想学,我也要学~”
温黎初咬着唇,应了声,“没错,家里的人都好厉害,阿初也要学~”
梁斌早就被这俩萌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笑呵呵地带着两人进了屋。
“梁叔~”
温谨珩瞧着很低落,“我没看出有问题。”
梁斌莞尔,“没事诶呀,你本来也不知道数额嘛。”
揉揉小脑瓜,梁斌温声道,“不想了,带你去看个热闹啊~”
温谨珩点头,“好。”
都钻进马车中了。
温谨珩面无表情地拱了下旁边的桑婉。
桑婉觉得好笑。
这小屁孩,一出门就稳重得像个大人。
也不知道不久前谁捣烂了她的芋头饼。
幼稚!
“梁叔”,桑婉不理他了,扬起笑来望向梁斌,“所以去干嘛呀~”
梁斌莞尔一笑,“给你这小丫头报仇去。”
“报仇?”
桑婉有些讶异,“我干啥了?”
“我知道了”,温谨珩歪头看向梁斌,“他今天出来?”
“嗯呢”,梁斌眼眸含笑,“家主临走时还嘱咐我了,一定要恶心他。”
桑婉眼神询问。
温谨珩淡笑,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张毅武。”
桑婉有些怔愣,垂眼望着马车内陈设,小声道,“还记得啊。”
温谨珩有些心疼,“出来了我给你整他!”
桑婉噗嗤一笑,“你安生点吧。”
很快便到了。
温谨珩侧身坐在前辕上,后背松松地靠着微凉的车厢板,一双脚悬在车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梁斌莞尔,将他的兜帽盖上,“好戏还要一会儿才开场呢。”
今日梁斌将江辞本人的马车开了出来,一路平稳,气派又低调。
“好想哥哥他们噢~”
“怎么这么久啊。”
梁斌笑眯眯地点了下他的额头,“坐上这车你就高兴?”
温谨珩嗯嗯地点头,“对呢!”
他笑个不停,那偷摸欢喜的模样,让梁斌和桑婉瞧了都默默发笑。
桑婉啧啧几声,“梁叔,别理那傻子,我帮您整理呀~”
“好哦。”
“你不懂!”
温谨珩很不服气。
“梁叔你瞧瞧,是不是小孩子一个嘛”,桑婉摊手,“说他他还不承认呢。”
连桑婉都瞧得出,温谨珩格外地亲近江辞。
“哥哥像一道光一样,那时。”
瞧瞧,小孩眼里熠熠闪光,手舞足蹈地比划。
桑婉浅笑不语,将手炉递了过去。
直到不久后。
“诶,你们也知道呀!”
温谨珩回头望去。
一个戴着大帷帽的人钻了上来。
“小殿下?”
梁斌微讶,赶忙把他拉了进来,“你自己来的吗?”
楚嵘川大咧咧地朝他笑笑,一钻进马车就靠上了软垫,“回家找你们,发现你们已经走了,我就来啦!”
“是呢”,梁斌慈爱地望向坐在他们脚边的楚嵘川,“家主跟我念叨了好几次,让我来恶心恶心张毅武。”
“嘿嘿”,楚嵘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都忘了,要照我以前的脾气,在大狱里我都得派人整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忘记了。”
梁斌淡淡一笑,并不评价。
楚嵘川非常八卦地朝他们招招手,“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不是我做的噢,我也刚刚知道!”
“什么什么!”
“那个书瑶来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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