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利亚城邦的晨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的棉絮,洋洋洒洒铺满了城门内外的每一寸土地。大理石铺就的官道被露水浸润得发亮,倒映着天边初露的鱼肚白,也映照着缓缓开启的青铜城门——那门轴转动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清晨里传出老远,像是一声沉闷的叹息,又像是一声悠长的号角。
季安勒住胯下的黑马“踏雪”,马蹄铁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声。他身着的银灰色战甲经过三个月的打磨,早已没了初来时的凛冽锋芒,却在晨光中透着一种温润的光泽,仿佛将无数个日夜的汗水与星光都吸纳其中。
战甲的肩甲边缘,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赫拉克勒斯在某次对练中失手留下的,当时这位壮汉懊恼得涨红了脸,季安却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带伤的战甲才更像经历过战场的样子。”
此刻,季安的目光扫过身后长长的队伍,那队伍像一条苏醒的巨龙,从城门一直蜿蜒到远方的山道,足足数百人之众。最前方是三十名骑士,他们的铁甲在雾中若隐若现,手中的长矛斜指地面,矛尖凝结的露水顺着矛身滑落,在地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赫拉克勒斯站在骑士队列的第一个,他比三个月前更显沉稳,腰间的铁剑换成了季安为他改良的重刃,刃身宽厚,却在靠近柄处开了两道血槽,既能减轻重量,又能让伤口难以愈合——这是季安根据怪兽峡谷中猛兽的皮肉特性特意设计的。
他感受到季安的目光,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水囊,那里面装着季安教他们用薄荷与蜂蜜泡的凉茶,据说能提神醒脑,驱散瘴气。
骑士身后,是二十辆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第一辆马车上,献祭少女莉娜正临窗而坐,她身着的纯白长裙是城邦里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的,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忒利亚的国花——月神花,花瓣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莉娜的手指轻轻抚过窗沿,那里还残留着母亲昨夜塞给她的护身符——一块磨得光滑的羊脂玉,上面刻着小小的太阳图腾。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期待。
三个月来,季安教她识草药,教她辨认方向,甚至教她用小石子打落枝头的野果,那些曾经被“献祭少女”身份束缚的日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悄悄改写。她偷偷掀起车帘一角,看到季安挺拔的背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心头忽然安定下来,就像每次训练时,只要看到他站在广场中央,所有人的心就都落了底。
马车之后,是三十辆载货的牛车,车轮比马车更宽,碾过地面时发出沉重的“咯吱”声。车上堆满了给奥林匹斯诸神的祭品:十二箱打磨得圆润饱满的蓝宝石,在木箱的缝隙里透出幽幽的蓝光;八桶陈年的葡萄酒,酒桶是用橡木制成的,桶身上用红漆写着酿造的年份——那是忒利亚最珍贵的“百年醇”,据说开桶时香气能飘出十里地。
还有二十袋精选的谷物,袋子是用亚麻布缝制的,布面上印着麦穗的图案,沉甸甸的,压得牛轭都微微弯曲。赶车的老牧民托比勒着缰绳,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那是几十年与土地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他时不时回头望向队伍末尾,那里走着他的小孙子托姆,这孩子是被临时强征来的“活祭”,三个月前得知消息时,托比抱着孩子在牛圈里哭了整整一夜,是季安找到他,将一包用甘草与蜂蜜制成的糖块塞进托姆手里,轻声说:“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成为祭品。”
此刻,托比看着孙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一个骑士身后,手里还拿着骑士给的小木雕——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小马,却是骑士们用训练时削断的木杆刻成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还藏着未干的泪痕。
队伍的最后,是两百多名被强征的百姓,他们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衣衫褴褛得像是被风吹了多年的破布。最前面的瘸腿老汉名叫阿诺,他的右腿在十年前的献祭中被蝎子咬过,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落下了终身残疾,走路时“咯噔咯噔”地响,像是在跟命运较劲。
他的怀里揣着一个粗布包,里面是季安昨天给他的草药,据说能缓解腿疾的疼痛。此刻,他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石板上季安撒下的驱虫药粉还带着淡淡的硫磺味,那气味让他想起年轻时在田里驱赶蝗虫的日子,那时候虽然辛苦,却不用提心吊胆地等着成为毒物的口粮。
他的身后,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玛莎正轻轻哼着歌谣,那是忒利亚的摇篮曲,歌词里唱着“月亮睡了,星星笑了,宝宝不怕了”。她怀里的婴儿才刚满周岁,名叫莉莉,是队伍里最小的孩子。
三个月前,当士兵闯进家门抓人的时候,玛莎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是季安挡在她身前,将士兵推到一边:“妇孺皆不可为祭品,这是规矩。”此刻,莉莉在母亲的怀里睡得正香,小拳头紧紧攥着,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
队伍缓缓移动,晨雾在车轮与马蹄的搅动下渐渐散开,露出两旁高耸的岩壁。那些岩壁像是被巨斧劈开的一般,直插云霄,岩壁上布满了历代献祭队伍留下的刻痕——有的是人名,有的是日期,还有的是歪歪扭扭的祈祷符号。
最显眼的是一道巨大的蝎形刻痕,足有一人多高,蝎尾上翘,毒针锋利,那是百年前某个祭司为了“安抚”蝎子峡谷的毒物特意凿刻的,据说当时用了整整十名工匠,刻了三个月才完工。可每年经过这里,依旧有人丧命,那些刻痕在风雨的侵蚀下早已模糊,却像一只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走过的每一个人。
“队长,前面就是蝎子峡谷的入口了。”赫拉克勒斯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勒住马,侧身看向季安,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虽然经过了三个月的训练,虽然季安的驱虫药在之前的小规模试练中效果显着,但面对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毒瘴之地,他的手心还是沁出了汗。
季安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踏雪”不安地刨了刨蹄子,鼻翼翕动着,显然也感受到了前方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季安伸手拍了拍马颈,从马鞍旁的行囊里取出一个陶罐——那陶罐是用陶土烧制的,表面还留着手工捏制的指纹,是他亲手做的。
罐子里装着漆黑的粉末,散发着刺鼻的硫磺与艾草混合的气味,那是他根据东方古书上的配方,用硫磺、艾草、雄黄等十几种药材炒制而成的驱虫药,光是收集这些药材,就花了他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赫拉克勒斯,带人将药粉分下去。”季安将陶罐递给身边的骑士,“每人一把,撒在自己身前身后三尺之地,注意护住马匹的口鼻和车轮的轴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队伍末尾的百姓,“告诉他们,跟着我们的脚印走,别乱摸岩壁,别捡拾路边的东西。”
赫拉克勒斯接过陶罐,用力点头,转身对骑士们低声吩咐。骑士们立刻行动起来,金属甲胄摩擦的“哗啦”声在雾中此起彼伏。利奥一边分发药粉,一边不忘叮嘱身边的年轻骑士:“撒均匀些,上次在蛇窟试药,你那处没撒到的地方,差点被毒蛇咬了靴子。”
那年轻骑士名叫卡尔,脸“唰”地红了,连忙应道:“知道了,利奥大哥。”他的手有些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真正的“闯关”,三个月前他还是个连剑都握不稳的毛头小子,如今却能站在这里,与前辈们一起保护大家。
百姓们看着骑士们分发药粉,脸上满是困惑。阿诺拄着拐杖走上前,颤声问:“大人,这……这粉末真能管用?”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怀疑,毕竟世代流传的说法是,蝎子峡谷的毒物只认活人血,那些祭司们每年都用鲜血“献祭”,才能换得片刻安宁。
季安蹲下身,将一把药粉撒在阿诺脚边的石板上,药粉遇水,立刻冒出细小的白烟。他指着烟痕说:“老人家,您看。这粉末里的硫磺能驱散毒虫,艾草的气味能让它们不敢靠近。您试着往前面走两步,踩在有药粉的地方。”
阿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季安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后紧紧跟着他的小孙子托姆,终于鼓起勇气,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他的脚刚落在药粉上,就听到脚下传来“滋滋”的轻响,低头一看,只见几只指甲盖大的毒蝎从石板的缝隙里爬出来,刚碰到药粉就翻了肚皮,抽搐着不动了。
阿诺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突然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季安连连磕头:“神啊!您是救苦救难的神啊!”
他这一跪,身后的百姓们也纷纷跟着跪下,哭喊声、道谢声瞬间在峡谷入口处响起。玛莎抱着莉莉,泪水打湿了婴儿的襁褓,她看着季安的背影,心里默默念着:“谢谢你,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托姆挣脱了爷爷的手,跑到季安身边,举起手里的木雕小马:“大人,这个给你!托姆会听话,不乱跑!”
季安笑着摸了摸托姆的头,将木雕放回他手里:“拿着吧,这是你的勇气勋章。”他站起身,对众人朗声道:“都起来吧。我们不是神,我们只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从今天起,忒利亚的人,再也不用做任何人或毒物的祭品。”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峡谷间回荡。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看着季安的目光里,不再有恐惧,而是充满了敬畏与信任。他们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骑士们的脚印,一步一步走进了蝎子峡谷。
峡谷里比外面暗了许多,两侧的岩壁几乎要合拢在一起,只留下一道狭窄的天光,像是老天爷睁开的一只眼睛。空气潮湿而闷热,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腐烂植物的气息,吸进肺里,让人胸口发闷。地上布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偶尔能看到落叶下露出的白骨,有的是人的,有的是动物的,被岁月磨得发亮。
莉娜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将车帘掀开得更大了些。她看到岩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藤蔓间隐约有黑影闪过,那是藏匿的蝎子。它们的外壳是黑褐色的,与岩石的颜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有几只蝎子被队伍的动静惊动,从藤蔓上爬下来,朝着人群的方向挪动,可刚一靠近撒了药粉的地面,就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焦躁地在原地打转,发出“滋滋”的威胁声。
“别怕。”季安不知何时来到了马车旁,他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它们不敢过来。”
莉娜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季安大人,您怎么知道这些粉末能对付它们?”
季安望着前方蜿蜒的峡谷,想起了东方故国的《山海经》,那里面记载了无数奇珍异兽,也记载了无数克制它们的法子。他轻声说:“因为万物都有弱点,哪怕是再凶猛的毒物,也有害怕的东西。就像人会害怕黑暗,却不知道黑暗也害怕光明。”
莉娜似懂非懂,却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她看着季安的背影,他正时不时地回头,提醒落在后面的百姓注意脚下,提醒骑士们补充药粉。阳光从岩缝中漏下来,在他的金发上跳跃,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峡谷渐渐开阔起来,前方出现一片洼地,洼地中央翻滚着墨绿色的毒瘴,那瘴气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隐隐能看到里面有黑影在蠕动。赫拉克勒斯勒住马,低声道:“队长,前面就是‘蝎巢’了,往年很多队伍都在这里折损。”
季安示意队伍停下,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铜制的哨子,吹了一声长音。哨音尖锐,穿透了毒瘴的阻隔,在峡谷间回荡。片刻后,洼地边缘的岩石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只体型如狗般大小的毒蝎爬了出来,它们的螯钳张开,闪着寒光,显然是被哨音惊动的守卫。
“利奥,左翼。”季安沉声下令,“赫拉克勒斯,正面牵制。卡尔,带着百姓往后退十步,护住马车。”
“是!”三人齐声应道。利奥翻身下马,从背上取下改良后的长弓——那弓比普通的弓更轻便,弓弦是用野牛筋制成的,弹性极佳。他抽出三支箭,搭在弦上,箭头涂着季安调制的毒液,那毒液是用断肠草与蟾蜍汁混合而成的,见血封喉。赫拉克勒斯举起重刃,催马向前,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在挑战。
卡尔则迅速组织百姓后退,他虽然年轻,却学得有模有样,指挥着大家排成两列,将马车护在中间。
那几只毒蝎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它们习惯了人类的跪地求饶,习惯了鲜活的血肉,此刻见有人竟敢主动挑衅,顿时被激怒了,发出“嘶嘶”的声响,朝着赫拉克勒斯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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