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离警所，引擎的轰鸣声在黎明前的街巷中回荡。窗外，湿冷的雾气像一张厚重的幕布，将山城笼罩得影影绰绰。陆阳靠在后座上，身体随着车身轻微晃动，思绪却已飞向远方。他知道，一场更深远的漩涡，正等待着他。
他被直接带到了军情部门的山城特别区总部。这是一栋隐藏在市郊山脚下的老旧建筑，外表毫不起眼，灰扑扑的墙壁被潮湿侵蚀，显得斑驳不堪。然而，这里却是整个山城秘密心脏跳动的地方。
汽车在大院内停下，几名身穿中山装的特工迅速下车，动作干练。他们将陆阳带入一间灯光明亮的办公室。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烟草味，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墙上挂着几幅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不明含义的红蓝铅笔痕迹。
林韶璞，军情部门本部情报处副处长，山城特别行动组的组长，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的脸色比电话里听起来更加疲惫，眼窝深陷，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仿佛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合眼。他手中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香烟，袅袅青烟在他面前盘旋。
“坐。”
林韶璞指了指桌前的一把木椅，声音沙哑。
陆阳没有客气，径直坐下。
“你做的很不错。”
林韶璞将香烟按进烟灰缸里，烟头发出“嗞”的一声轻响。他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陆阳身上。
“据点里的情况，再详细说一遍。”
陆阳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他将刘义光住所的结构，隐藏空间的布局，以及发现的每一件物品，都描述得纤毫毕现。他的声音冷静而沉着，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详细地描述了电台的型号，武器的种类，以及那本密码本的特征。他甚至细致到连房间里被翻倒的桌椅，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化学品气味，都一一提及。
“……最后，我发现了三个隐藏的铁柜。”
陆阳说到这里，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
林韶璞的目光更加锐利。
“里面有什么？”
陆阳没有回避，也没有直接说钱。
“第一个柜子里，是大量美金。初步判断，不下九十万。”
他平静地说道。
林韶璞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闪过一丝波澜。九十万美金，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个足以撼动许多事物的数字。
“第二个柜子里，是法币和金条。”
陆阳继续说道。
“数额同样巨大。”
林韶璞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第三个柜子里，是两部电台，两部手摇发电机，四支勃朗宁m1910手枪，以及充足的弹药。”
陆阳将所有他认为林韶璞需要知道的信息，都悉数道出。
“以及……”
他看向林韶璞。
“一本小册子，里面是用阿拉伯数字对照日文的密码本。”
林韶璞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他双手猛地撑在桌上，站了起来。
“密码本！”
他的声音不再平静，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你确定是密码本？”
“卑职确定。”
陆阳说道。
“上面有日文对照。”
林韶璞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陆阳。
“那笔钱呢？”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陆阳身上。
“你把它留在警所了？”
陆阳的神色没有变化。
“是的，林长官。”
陆阳说道。
“数额巨大，贸然带回，恐有不妥。卑职已嘱咐警所看管，并留下我的助手在场。”
林韶璞的脸色有些复杂。他看着陆阳，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倒是谨慎。”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陆阳心头一紧。
“不过，如此巨款，落在警所那种地方，你就不怕出什么岔子？”
陆阳迎着林韶璞的目光。
“卑职相信，在特别行动组的人抵达之前，他们不会妄动。更何况，里面有卑职的暗记。”
他撒了一个小谎，但语气毫无破绽。
林韶璞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走回到办公桌前，再次坐下。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密码本已经送去破译了。”
林韶璞说道。
“但是，初步判断，这个密码本非常复杂。”
他看向陆阳。
“我们的密码专家，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陆阳的心猛地一沉。
时间。
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林长官，我在据点里，听到了关于‘暗影’的一些线索。”
陆阳说道。
“七日，虹口码头。”
林韶璞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
“你确定？”
“是的，虽然只是模糊的词语，但卑职判断，那很可能是伊东将军和东京来的专员，移交情报的时间和地点。”
林韶璞的食指在桌上轻轻叩击着。
“七日。”
他重复了一遍。
“时间确实很紧迫。”
他沉思片刻。
“陆阳，你这次发现的据点，非同小可。”
林韶璞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证明，日本人在山城的渗透，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在关注我们自己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陆阳脸上。
“关于‘暗影’的身份，你有什么猜测？”
陆阳摇了摇头。
“日记里没有任何提示。”
“但从何立中日记里的内容推断，这个‘暗影’，级别很高，行动谨慎，而且潜伏已久。”
林韶璞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
他突然起身，走到办公室的地图前。
“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上海。
“上海的日方特务系统，已经被我们搅动了。”
“你暴露了刘义光的据点，这会引起日本人的高度警惕。”
林韶璞看向陆阳。
“我刚才接到上海方面的急电。”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自从刘义光的据点被发现后，日本人立刻在上海展开了血腥的清剿。”
陆阳的心猛地一颤。
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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