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温泉池那场算不上和解的和解后,九方铖确实收敛了许多,至少明面上不再对林深探望林铭之事横加置喙。
他恢复了日常的东宫走动,议事、伴驾,甚至有时会默不作声地跟在林深身后,像一道沉默而忠诚的玄色影子。
然而,林深心底那根弦却并未因九方铖的回归而放松,反而越绷越紧。
他独自一人在书房时,指尖总会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计算着时间。
按照原着的轨迹,这个时间点,那对承载着“天命”的男女主,应该已经在暗中联络各方势力。
而他的任务只是活下去。
活下去……多么简单,又多么艰难的三个字。
原着中,原主的下场清晰得如同烙印——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可他来了,他改变了太多。
大皇子被他折服,不再是生死大敌。
三皇子一党早已被他收入党羽,构不成威胁。
四皇子林铭如今对他依赖亲近,全无造反动机。
九方家族,有九方铖在,便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甚至连国师和齐帝,也因他这些年的经营,关系远比原着中融洽。
还有那个在原剧情里关键时期与男女主勾结、背叛了他的程颂,如今也安分守己,未与任何可疑势力接触。
所有的隐患似乎都被拔除,命运的轨迹理应偏向安全的方向。
但,真的如此吗?
林深不敢掉以轻心。
他深知剧情惯性的可怕,也明白那对男女主身负“天命”,难保不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底牌或机缘。
他秘密派遣了最得力的暗卫前往南洲——原着中起义的爆发地,严密监控任何风吹草动。
回报的消息却是一切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异常情况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林深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或许正是这种持续的精神紧绷,他这几日开始莫名地头痛。
起初只是轻微的胀痛,他并未在意,只以为是政务繁忙所致。
可疼痛日渐加剧,如同有钢针在颅内穿刺,尤其在夜深人静时,更是折磨得他难以安枕。
太医署院正亲自来诊,捻着胡须沉吟半晌,也只得出个“殿下忧思过甚,肝阳上亢,乃头风之兆”的结论,开了几副安神止痛的方子。
林深看着那苦涩的药汁,心中唯有苦笑。
忧思过甚?他确实忧思,但绝非寻常政务。
明明现实的一切都在向好,为何他心中却如此惶惶不安?为何那本该被改变的原着结局,如同跗骨之蛆,反复在他的梦境中上演?
……
是夜,东宫寝殿内一片死寂。
林深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在疲惫和药力作用下沉入睡眠,却瞬间被拉入了更深的梦魇。
不再是旁观者,他亲身立于那片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尸山血海之中。
脚下是粘稠的、尚未凝固的鲜血,浸透了他的锦靴,袍角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浓烈的血腥味和尸体烧焦的糊味混杂在一起,直冲颅顶。
他低头,看到自己修长的手指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泥泞,指甲缝里都是黑红的秽物。
天空是压抑的、绝望的铅灰色。
然后,那令人牙酸的破空之声再次响起!比任何一次梦境都要清晰,都要密集!
无数黑点如同索命的蝗群,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想要移动,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铁链牢牢锁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刹那,一道玄色的身影,快得如同闪电,带着决绝无比的气势,猛地从侧前方扑来,用比他高大半个头的身躯,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瞳孔骤然收缩。
他拼命想看清挡在身前的人是谁,视线却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雾,模糊不清。他只看到那袭熟悉的、他今日还见过的玄色衣袍,被无数闪烁着寒光的箭镞瞬间洞穿!
噗嗤噗嗤的闷响,是利刃撕裂血肉、折断骨骼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红梅骤雨,劈头盖脸地溅了他满身满脸。
那玄色身影剧烈地一震,连一声完整的痛呼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重重地、了无生机地向后仰倒。
“砰”的一声闷响,砸落在血泊之中,万箭穿心,气息瞬间断绝。
那张脸……那张脸近在咫尺,他却怎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色轮廓。
“……”
林深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想冲过去,想抱住那具为他挡箭的身体,想看清那张脸,想问问为什么……
可他的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玄色被更多的鲜血浸染,变得暗沉,了无生气。
巨大的、撕心裂肺的悲痛和无力感如同海啸,将他彻底吞没。
他承受不住这重量,踉跄一步,狼狈地跌倒在地。
还未等他从那锥心之痛中缓过神,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已然抵住了他的心口。
不是箭,是无数柄闪着幽冷寒光的长剑,剑尖精准地对准了他的心脏,映照出他苍白的脸。
……
林深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剧烈的头痛如同火山爆发,在他颅内轰然炸开,比梦中万箭穿心还要痛苦千万倍。
那不仅仅是物理的疼痛,更夹杂着梦境带来的巨大恐惧、悲伤和绝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
“呃啊——!”他痛苦地嘶吼出声,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指甲用力抠抓着头皮,留下道道红痕。
他失控地用拳头捶打着额侧太阳穴,试图用这种自残的方式缓解那非人的痛楚。
“砰——哗啦——!”
手肘在挣扎中狠狠扫过了床头小几上放置的安神茶盏和几卷书册。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如同惊雷般炸开。
几乎与此同时,殿外“咔嚓”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利剑劈开夜幕,瞬间将寝殿照得亮如白昼,紧随其后的是滚雷轰鸣,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倾盆暴雨骤然落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琉璃瓦和紧闭的窗扉,仿佛天穹破了个窟窿。
“殿下!”
“殿下您怎么了?!”
守在外殿的宫人内侍被里面的巨响、雷声以及太子殿下那明显不对劲的痛苦呻吟彻底惊醒,魂飞魄散地提着灯笼冲了进来。
只见他们的太子殿下蜷缩在床榻之上,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地痉挛,脸色惨白如金纸,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寝衣,紧咬的下唇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丝。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快!快去请太医令!快啊!”掌事太监声音都变了调,一边厉声催促吓傻了的小内侍,一边试图上前安抚,“殿下,殿下您放松,太医马上就来,马上……”
可林深仿佛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依旧沉浸在头痛和梦魇的双重折磨中,痛苦地捶打着头部。
宫人们手忙脚乱,有的想上前按住殿下伤害自己的手,有的急着去端热水拿帕子,有的慌得六神无主在原地打转,平日里肃穆井然东宫寝殿,此刻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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