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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见她这般冷淡,心中疑惑顿生:“卿卿向来感情热烈,性子单纯,何时这般扭捏过?”
转念又想,“许是这些日子我冷落了她,心中不快,故意做这般姿态?”
这般想着,便又释然了几分。
杨炯知道李淽有些事情未与自己交底,可从未怀疑过她的用心,只当她有难言的苦衷,到了合适时候总会说。
“怎不理我?”杨炯上前一步,声音放柔了几分,“可是恼我这些日子没去瞧你?”
李淽仍不言语,只抬眼望向湖心。
月光将她侧脸轮廓镀上银边,长睫在颊上投出浅浅阴影,那模样竟有几分疏离。她立了半晌,忽然转身,也不答话,径自往芷岚宫方向走去。
步履轻盈,如踏凌波,杏子黄的裙摆拂过石阶上的青苔,竟不沾一丝尘。
杨炯越发不解,却只当她是害羞,怕被巡夜的宫人瞧见,便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重花荫,绕过几处假山,不多时便到了芷岚宫前。
这芷岚宫原是前朝宠妃所居,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夏日里最是凉爽。
李淽自小爱此处的景致,李漟登基后便赐她做了别院。
此时宫门虚掩,李淽推门而入,杨炯紧随其后。
刚一进门,便觉一股清凉扑面。原来这殿中地面通铺着水磨青砖,光可鉴人;四壁悬着素色纱幔,夜风自湖面吹来,透过雕花长窗,将纱幔吹得飘飘荡荡。
殿内只点了几盏琉璃灯,灯光透过素纱,晕出暖黄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将一应器物都罩在柔光里。
最妙的是,因这宫殿临湖,夜风一起,便能听见广泽湖面涛声阵阵,间或夹杂着荷叶莎莎的响动,更添几分幽静。
杨炯立在殿中,环视四周,但见东首设着一张紫檀木贵妃榻,榻上铺着玉色冰簟,堆着几个鹅黄软枕;西首是一架十二扇的素纱屏风,屏风上绣着远山淡月,意境空灵;当中一张黄花梨方桌,桌上设着一套雨过天青瓷的酒具,旁边还摆着几碟时鲜果品。
整个殿宇布置得清雅脱俗,正合李淽的性子。
“卿卿?”杨炯见李淽已走到屏风后,轻声唤道。
屏风后人影绰绰,似在更衣。
不多时,李淽自屏风后转出,已换了身装束:上身穿一件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系着月白挑线裙子,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长衣。
那一头青丝也已重新绾过,松松地挽了个堕马髻,斜插一支点翠蝴蝶簪,鬓边还别了朵新摘的玉簪花。
这身打扮,比方才湖边的随意多了几分精致,却又不失灵动。
李淽走到方桌前,伸手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
酒色澄澈,在琉璃灯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酒香随即弥漫开来,竟是上好的杏花春。
“站着做什么?”李淽抬眸,眼中漾起浅浅笑意,如春冰乍裂,“坐呀。”
杨炯这才回过神,依言坐下,目光却仍在她面上流连。
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今夜李淽特意妆扮过,那张原本清丽的面容,竟凭空多出几分妩媚。眉眼似乎画得更精致了些,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在暖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
最是那一双眼,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般情意,万种风流,与往日的单纯热烈大不相同。
“我原打算明日便去蛋糕店寻你的。”杨炯端起酒杯,急急解释道,“近来事多,鬼樊楼案刚了,又要处理灾情……还有素心,今日在殿里闹脾气,我方才哄了半宿……”
李淽抿唇一笑,端起自己那杯酒,却不喝,只以指尖轻轻摩挲杯沿:“谁恼你了?”声音清凌凌的,似玉磬轻击,“我今日方回宫,身上乏得很,想早些歇息罢了。”
说着,目光在他面上打了个转,那眼神似审视,又似玩味,“倒是你,满身酒气,又跟长姐吵架了?”
杨炯被她看得心虚,干笑两声:“老样子,斗几句嘴。”他顿了顿,凑近些,隔着桌案故意道,“你既乏了,我便先走?明日再来寻你?”
“卖乖!?”李淽白了他一眼,那眼风娇媚,竟让杨炯心头一跳。她将酒杯放下,忽然轻声问:“方才……遇见四姐了?”
杨炯一怔:“你看见了?”
“远远瞧见个影子。”李淽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同你说什么了?”
杨炯沉吟片刻,拣要紧的说了:“说了些养病的事,又问起宋国公府前程。”他顿了顿,抬眼看李淽神色,“她怕是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结局。”
李淽轻轻一叹。
夜风自窗外吹入,拂起她鬓边几缕散发,她抬手掠了掠,腕间翡翠镯子相碰,叮铃一声脆响,在静夜里格外清脆。
“四姐心里苦。”李淽声音低下去,眼神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她本是姊妹里嫁得最好的,公婆疼爱,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可自打父皇宾天,一切都变了。”
杨炯一时默然。
他自然知道宋国公府的变故,章凡参与夺嫡之争,暗中设计刺杀李泌,最终被内卫反杀;章家因此失势,李淳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
后来,章甫钊为重振门楣,将全部身家押在李漟身上,虽在夺嫡之战中兵败,但总归是站对了队伍。
可依杨炯对李漟的了解,她对李淳网开一面倒有可能,若要放过章甫钊,恐怕没那么容易。
正所谓身在官场,不进则退,不做便是错,做了更是大错。只要你身领要职却不得圣眷,那重用你便不是恩典,反是催命符。
想来李淳对李漟的性子也了解几分,对宋国公当初做下的事怕是听些许风声,即便不知全貌,单从李漟非要将她留在宫中“调养”这一举动,也能猜出几分不寻常来。
这便是杨炯方才未明确表态的缘由。章甫钊想要活命,除非他自己拿出真本事,让李漟看到价值;若仍是蝇营狗苟,钻营圣心,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重建羽林卫,是考验,更是李漟给宋国公府最后的机会。
如此说来,李淳倒是找对了人,在大华,只有梁王府掌握着全部火器和大部分军械,想要尽快重建羽林卫,怕是非求杨炯不可。
“长姐接她回宫时,我见过一回。”李淽继续道,声音飘渺如烟,“那时她已瘦得脱形,躺在床上,眼神空荡荡的,跟个木头人似的。我唤她‘四姐’,她半晌才应,拉着我的手说:‘五妹,我梦见孩子们掉进井里了,我怎么捞也捞不上来。’”
李淽顿了顿,眼中泛起怜惜:“那时我便知道,小产后,四姐的心……怕是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杨炯心中恻然,叹道:“她说,只想让孩子们平安富贵。”
李淽侧目看他:“你怎么说?”
杨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道:“我只说,忠于君上、爱护百姓者,自有福报。”
李淽闻言,唇角弯了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滑头!”复又轻叹一声,又斟了一杯酒递过去,“这般回答也好。给了希望,又不落把柄。”
说着,李淽自己也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只以指尖沿着杯口缓缓画圈。这般动作,若是往日李淽做来,必是天真烂漫;可今夜由她做来,竟平添几分妩媚风情。
杨炯看在眼里,心中疑惑又起。
李淽性子温热单纯,虽也善良,却从不愿掺和朝堂之事,更不会主动谈论这些权谋算计。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她总是避谈政事,今日怎么突然对此事如此感兴趣?
这般想着,杨炯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温声应道:“只要章家安分,我自不会为难。”
李淽点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长窗,湖风顿时涌入,吹得纱幔飞舞,灯影摇曳。
她立在风中,背影窈窕,衣袂飘飘,恍若欲乘风归去。
“今夜月色正好。”李淽忽然转身,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咱们喝酒赏月,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如此说着,她走回桌边,提起酒壶又斟满两杯:“这杏花春可是我特意准备的,你可要好好品鉴,莫要牛嚼牡丹……”
这话说得极佳,撩拨得更是恰到好处。
杨炯眼眸一凝,嘴角勾起弧度,却也只是接过,一饮而尽。
酒液清冽,入口绵甜,后劲却足,一股暖流自喉间直下,熨帖肺腑。
“酒液入喉清冽甘醇,落腹暖意渐生,回味绵长醇厚,余韵绕喉不散。好酒!”杨炯由衷赞道。
李淽嫣然一笑,自己也饮了一杯。
两杯酒下肚,李淽双颊泛起淡淡红晕,在灯下如涂了胭脂,更添娇艳。她又连劝了几杯,杨炯本就已有几分酒意,此时更觉醺然。
“光喝酒有什么趣味?”李淽忽然放下酒杯,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闪烁,“我前些日子新学了一支舞,跳给你瞧瞧可好?”
杨炯一愣。
李淽会跳舞?他记忆中,这位五公主虽也活泼好动,却从未学过舞蹈。皇家规矩,公主们学的皆是琴棋书画、女红中馈,舞蹈乃乐坊伶人所习,属于下九流,皇家贵女岂会沾染?
可不及他细想,李淽已起身走到殿中空处。
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戴在脸上,竟是一副精巧的面具。那面具以薄金打造,只遮住眼周,露出鼻梁以下的部分,边缘镶着细碎的宝石,在灯下熠熠生辉。
面具上绘着繁复的花纹,眼角处还描着飞扬的凤尾,衬得她那双眸子越发神秘莫测。
“这是……”杨炯疑惑。
“跳舞自然要戴面具,才有意境。”李淽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似乎比平日低沉了些,却更添魅惑,“你且看真!”
话音未落,李淽已翩然起舞。
起初只是几个简单的起势,衣袂轻扬,如春风拂柳。
渐渐地,动作越来越快,身形旋转如风,那藕荷色的袄、月白的裙、素纱的外衣,在旋转中交融成一片绚烂的光影。
她时而如蜻蜓点水,足尖轻踮,似要凌空飞去;时而如游龙戏凤,腰肢婉转,柔若无骨。
最妙的是那双手,十指纤纤,或拈花,或托月,每一个手势都含着无尽韵味。
杨炯看得怔住了。
这舞姿之美,之妙,之灵动,竟是他生平中所见舞蹈中可称前三。便是宫中最好的舞姬,怕也跳不出这般风情。
可越是惊艳,杨炯心中的疑惑就越深,李淽何时学会了这样的舞?又为何要戴上面具?难道……
正思忖间,李淽舞步忽变。
只见她一个旋身,竟旋到了杨炯面前,素手轻抬,端起桌上酒杯,却不递给他,而是以唇含住杯沿,仰头饮了半杯,又将剩下的半杯递到杨炯唇边。
眼波隔着面具流转,那目光灼灼,似能烫伤人。
杨炯毕竟花丛老手,见那酒杯递来,只含笑接了,却不在意地搁在几上。手腕一转,便握住了李淽的腕子。
烛影里,只见杨炯眼底似有星火灼灼,话却说得慢条斯理:“舞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依我看来,还欠着些……”
话音未落,李淽已翩然旋身,软罗裙裾漾开一朵流云。手腕轻轻一挣,人已退开两步远。
接连几个回旋,宛若惊鸿转羽,腰肢软得似柳条儿一般。跃起时鬓边珠钗微颤,眼波却比钗光更亮,盈盈地斜掠过来,唇角噙着三分笑,七分娇,直教满室灯烛都黯了一黯。
李淽舞姿不停,声气儿喘微微的:“这话可叫人糊涂,究竟欠了什么呢……”
杨炯心中冷笑连连,他从小受的便是皇室教育,深知公主们的教养规矩,舞蹈这等技艺,皇家贵女是断不会学的。
李淽更是从小就厌恶这些,常说“扭捏作态,失了本性”,怎么可能会跳出如此惊鸿之舞?
再回想今夜种种反常:先是突然出现在宫中,又对朝政之事侃侃而谈,此刻更是戴上面具跳起从未学过的舞蹈……
这一切,只能说明——眼前这人,绝非李淽!
可她又长得与李淽一般无二,声音、神态也极像,若非杨炯与李淽知根知底,怕是真要被她骗过。
可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假扮李淽?又意欲何为?
杨炯心中念头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做出越发沉醉的模样,连连赞道:“卿卿这舞,当真惊为天人!”
李淽闻言,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嫣然一笑,舞姿更加放肆。
只见她先是一个腾跃,绣鞋竟从足上飞出,露出锦袜包裹的玉足;接着又是一个旋身,锦袜也被甩脱,一双赤足踏在冰凉的地砖上,足趾纤巧,在灯下泛着粉嫩的光泽,不见清雅,尽显妩媚。
她足尖点地,竟以玉足勾起桌上另一只酒杯,身形后仰,做了一个极难的一字马,将那酒杯稳稳送到杨炯面前。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妩媚中带着几分挑逗,寻常男子见了,怕是要血脉贲张。
“我的王爷,”李淽声音娇媚入骨,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奴家这惊鸿舞,可行?”
杨炯盯着眼前这双玉足,嘴角缓缓泛起一丝冷笑。他伸手接过酒杯,却不喝,只拿在手中把玩。
半晌,方一字一顿道:“舞是好舞,只是……”
杨炯抬起眼,目光如刀,直刺面具后的那双眸子:“卿卿容貌虽是天人,天底下能胜者寥寥,但想要模仿,确也容易。”
女子闻言,身形微僵。
杨炯缓缓起身,逼近一步,声音冷了下来:“我这个人,向来善于观察。卿卿的容貌你可模仿,声音你可模仿,甚至连她的小动作、小习惯,你都能学得七八分像。但是……”
他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假李淽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女子猝不及防,足上酒杯“哐当”落地,摔得粉碎。
“卿卿的玉足,雍容大雅,造化在心,天下独有!”杨炯切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而你……纤似有尖,肥而近俗!比之如云泥之别!”
杨炯手上用力,女子被扼得呼吸困难,双手拼命去掰他的手指,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说!”杨炯声震满殿,眼中杀气凛然,“你到底是谁?杏妆假面,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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