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嫣然正要继续与张经纬说话,张经纬却注意到她身边空着的席位,低声问道:“郡主,今日这般盛宴,怎么没见到你家父王和王兄?”
司马嫣然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答道:“父王自然是上京来了,只是王兄需要留在晋地监理政务,无法脱身。父王为了准备一份特别的寿礼,会稍晚一些才到殿内。”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司礼太监悠长的传唤声:“晋王殿下驾到——!”
司马嫣然立刻道:“父王来了,我得赶紧回内殿女眷那边去了,不然母妃该说我了。”说完,她便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闪身隐入了珠帘之后。
片刻,只见晋王司马烜龙行虎步般走入殿内,他身着亲王礼服,气度雍容,虽稍显迟来,却无半分匆忙之色。他行至御阶前,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臣司马烜来迟,恭贺陛下万寿无疆,愿吾皇万福金安!”
御座上的司马罡见到这位皇叔公,显得很高兴,连忙抬手虚扶:“皇叔公快快请起,不必多礼!您能亲临,朕心甚慰,快请入席!”
然而,晋王甫一落座,一个带着明显讥诮意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正是太傅石锦朝:“晋王殿下日理万机,操劳藩国事务,当真是连陛下这万寿国宴,都如此难请啊。”他话语中的火药味十足,满朝皆知二人因削藩之策势同水火,此刻相遇,自是针尖对麦芒。
晋王司马烜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瞥了石锦朝一眼,语气平和却暗藏锋芒:“石太傅言重了。圣上寿宴,普天同庆,小王岂敢怠慢?只是为陛下准备寿礼,力求尽善尽美,故而稍迟片刻,还望陛下与太傅勿怪。” 说罢,他的目光竟有意无意地扫过张经纬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石太傅!他竟然是石太傅! 张经纬此刻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一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那么……当初在高阳县,那个跟在石太傅身边,化名‘玲儿’的女孩……难道真的是……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荒谬而惊人的猜想,珠帘之后,那道熟悉又威严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慵懒与不容置疑:
“皇叔迟迟而来,又言在等礼物,莫非……是在等哀家吗?”
随着话音,太后石玲玲在宫娥的簇拥下,从内殿缓步走出,凤冠霞帔,仪态万方。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晋王司马烜亦起身拱手:“启禀娘娘,小王岂敢劳娘娘等候。实在是为陛下准备的寿礼需精心安排,片刻即至,臣便先行入宫恭贺。”
张经纬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礼节,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石玲玲身上。他忍不住脱口问道,声音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那不知晋王殿下,献给陛下的究竟是何等稀世珍宝?”
司马烜依旧保持神秘,对着太后微微躬身:“娘娘,请稍安勿躁,片刻之后,您与陛下,还有诸位同僚,便知晓了!”
然而,石玲玲此刻却无暇理会晋王卖弄的关子。她的目光与席间那道灼热、震惊、又带着难以置信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张经纬脸上的表情,与她预想中的惊慌、错愕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眼神亮得惊人,里面写满了“原来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的激动与确认。这直白而火热的注视,竟让久经风浪、执掌朝纲的石玲玲心头一慌,仿佛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姑娘一般,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甚至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她强迫自己维持着太后的威仪,心中却已乱了一池春水。
“张县男?张县男!” 左相赵明诚连唤了两声,才将失魂落魄的张经纬拉回现实。
张经纬猛地回神,连忙应道:“赵相!”
赵明诚捋着胡须,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低声问道:“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这酒还未过三巡,莫非就醉了?”
张经纬勉强定了定神,找了个借口:“许是……许是这殿内酒气氤氲,下官有些不胜酒力。”
赵明诚呵呵一笑,语带双关:“多新鲜呐!曾经‘醉擒韩烨’,千杯不醉的张县令,今儿个倒成了这殿上第一个喊醉的。呵呵,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诚不欺啊。”他这人老成精,岂会看不出张经纬那点刚刚因太后容貌春心荡漾?
石太后确实是貌若天仙,虽已三十几许年纪,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仍如二十出头一般,更兼执掌权柄多年,那份气度与风韵,确实非寻常女子可比。
玲玲……她居然是太后! 张经纬心中仍在翻江倒海。之前在高阳,她那般随性,甚至还……自己还以为她是哪个亲王家的郡主或是公主,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这垂帘听政、执掌天下权柄的太后!
赵明诚似乎有意将话题引开,慢悠悠地问道:“朝中都听闻了,你将那利润丰厚的军工坊生意,交由晋王打理了?那你二位现在,算是生意上的朋友?”
张经纬收敛心神,打起精神应对:“赵相说笑了,生意往来是生意往来,那也不可能是党争上的朋友啊。谁人不知我张经纬向来‘只奉皇权,不站党臣’?说到底,下官与各方合作,无非就是为一个‘财’字而已,有了财力,方能更好地为陛下、为百姓办事,何必为了站队,撞得头破血流,误了正事?”
他话音刚落,石锦朝的冷笑便传了过来:“呵呵,说得倒是轻巧。国库盈亏,维系天下,岂是你这黄口小儿一句‘为财’便能左右的?张口闭口生意经,岂知真正的为官之道在于社稷民生,而非锱铢必较!”
张经纬此刻心绪已定,面对石锦朝的责难,他昂首回应:“太傅大人,下官能左右的,只有我自己。我张经纬但求两袖清风,这身官袍的里衬,只愿沾染为国为民奔波所流的汗液,绝不沾染一丝不该拿的黄金!”
“不沾黄金?”石锦朝嗤之以鼻,“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敢问张县令,你高阳县的前任县令贪墨银两几何?而你上报朝廷的数目,又有多少?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你的一份‘辛劳’?”
张经纬毫不退缩,语气反而更加激烈:“石太傅!国库每年账面入账几百万两银子,看似丰收之年,实则底层百姓叫苦连天!光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抄家时便能起出堆积如山的黄金!可您想过没有,这些贪墨的银两,若是真想往上送,经过层层卡扣,盘剥,到了国库还能剩下几万两?这烂到根子里的问题,岂是杀一两个贪官便能解决的?!”
“那也不是你擅自处置赃款、中饱私囊的理由!”石锦朝一拍案几。
“就那点前任留下的碎银子,也值得我张经纬去贪?”张经纬面露不屑,“石太傅以此揣度下官,未免……心胸狭隘了些。”
一直作壁上观的晋王司马烜此时悠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太傅,据本王所知,张县令的‘北工集团’富可敌国,说他贪图那点前任留下的蝇头小利,未免有些不切实际了。”
石锦朝立刻将矛头转向晋王与张经纬的关系:“利用职务之便,与藩王勾结,大肆敛财,这便是你们口中所谓的‘经纬天地’之才?”
一直沉默的赵明诚此时再次发声,语气平和却掷地有声:“太傅,功过是非,不在你我一言。在云州、在高阳县百姓眼中,他却是那个敢于为民‘执剑问天’的张经纬!民心所向,便是最大的才华!”
石锦朝冷哼一声:“民心?只要有钱,找些文人墨客编纂故事,我石锦朝也可以把自己塑造成英雄!就如他那‘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句,固然豪迈,但岂是他这等年纪、这等阅历的毛头小子能想出来的?恐怕也是不知从何处抄录而来,欺世盗名!”
赵明诚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提议道:“太傅既然质疑张县男的才华,口说无凭。不如就趁着今日陛下万寿圣节,让张县男即兴赋诗一首,以贺圣寿?一来为陛下助兴,二来也好堵住那悠悠之口,证明其才学不虚,太傅以为如何?”
石锦朝狐疑地看向赵明诚:“左相,你平日不是最不喜这些吟风弄月、雕琢词句的诗赋吗?”
赵明诚捋须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今日不同往日,若张县男之诗能得陛下、太后娘娘喜欢,那便是他的造化,也是我天朝文坛之幸事啊!”
御座上的司马罡早已听得心痒难耐,立刻附和:“是呀是呀!朕在民间话本里早就听闻张爱卿是个诗才,还曾有诗句流传,但朕还从未亲耳听过爱卿作诗呢!母后,您想听吗?”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石玲玲。
石玲玲此刻心情复杂,既想听听张经纬能作出何等诗句,又怕他再语出惊人。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淡淡道:“今日是陛下生辰,陛下想听,那便听吧。”
司马罡得到母亲首肯,立刻兴奋地对张经纬道:“张爱卿,朕要听诗!你就以这万寿节为题,作诗一首吧!”
瞬间,整个西苑主殿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张经纬身上。晋王若有所思,石锦朝冷眼旁观,赵明诚面带鼓励,而太后石玲玲,则在不经意间,指尖微微攥紧了凤袍的衣袖。
张经纬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已不是推辞之时。他离席起身,走到殿中,向御座躬身一礼,朗声道:
“臣,张经纬,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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