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注释白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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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百里奚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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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的祖先乃是颛顼(zhuan xu)帝的后裔,名字叫皋陶(gao tao),在尧帝时担任士师官的官职,皋陶的儿子,名字叫伯翳(bo yi),辅佐大禹治水,因为有功劳,被赐姓“赢”,在舜帝时主管畜牧的事情。

注:【士师:古代执掌禁令刑狱的官名】

其后代在夏朝和商朝都被封为诸侯。直到商朝末年商纣王时,其后裔名字叫蜚廉(fei lian)、恶来(wu lai)的二人,因勇猛而受到商纣王的任用,是对抗周武王的主力。周武王取得胜利后,把这二人给杀了。

蜚廉的小儿子名字叫季胜,季胜的曾孙名字叫造父,由于驾驶马车的技术高超,被周穆王所赏识,被赐姓赵,这就是晋国的赵氏的先祖。

造父的后代有个名字叫非子的,住在犬丘,养马的技术一流,被周孝王所赏识,任命非子在泾水、渭水这一地带专门喂养战马。非子所喂养的战马,膘肥体壮、善于冲锋陷阵,所向无敌。周孝王大喜,将秦地赐封非子为附庸(五等爵位之外为附庸)之君,设立宗庙,继承赢嗣,号称秦赢。

秦非子的附庸之位,传承六世至赢开,由于拥立周平王及护驾东迁有功,被赐封为伯爵。随后又打败犬戎,收获大片土地,实力大增,在雍城建设秦国国都,并与各路诸侯通婚,确立大国的地位了。

注:1.【犬丘:今咸阳市阜寨乡】

2.【雍城:今陕西宝鸡】

公元前665年

秦国第九位国君秦穆公(公元前659年-公元前621年在位),赢姓,赵氏,名任好,在位已经六年,还没有正妻夫人。于是就派大夫公子絷(zhi)前往晋国求婚,想要娶晋侯长女伯姬为夫人。

晋献公让太史苏用筮(shi)卜,结果认为秦国在西方,还对晋国不友好,没有和睦的征兆,不吉,这门亲事不能答应。又让太卜郭偃用龟卜再占卜一次,结果大吉。龟卜的结果是:松柏为邻,世做舅甥,三定我君,利于婚媾,不利寇。

注:1.【筮卜:shi bu,蓍草(shi cao),用蓍草占卜。蓍草,菊科蓍属植物,多年生草木。《说文》的解释:筮,易卦用筮也。筮短龟长:龟卜较筮占灵验。】

2.【龟卜:谓灼龟甲卜吉凶。依据龟甲兆象的头、身、足的形象来卜事】

晋献公说:“向来都说‘从筮不如从卜’(听从筮占的结果不如听从龟卜的结果),龟卜既然吉利,那就别违背这个结果了。我听说秦国的君主受到周天子的任命,将来会发展得不错,就别拒绝了。”

于是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公子絷返回秦国汇报,途中遇见一个人,紫红色的好像要喷血的一张脸,高鼻梁,卷曲的胡须(面如噀(xun)血,隆准虬须),用两只手握着两个锄头在耕地,锄头插入土中很深,让人把他使用的锄头拿来看看,这些随从人员都拿不动。

公子絷问他姓名,回答说:“我是公孙氏,名枝,字子桑,是晋侯的远房族人。”

公子絷说:“以你的才能,怎么屈就在这里耕地呢?”

公孙枝回答说:“没有人引荐呀。”

公子絷说:“你愿意跟我去秦国做官吗?”

公孙枝说:“‘士为知己者死’,若能见挈(qie)(如果能够提携),当然愿意了。”

公子絷就和公孙枝同坐一辆车回到秦国,向秦穆公推荐了公孙枝,秦穆公就任命他为大夫。

秦穆公得知晋侯同意婚事,就又派公子絷前往晋国,送去聘礼,迎接伯姬。

晋侯就向各位官员征用陪嫁人员。

舟之侨说:“百里奚不愿意为晋国服务,不愿意在晋国做官,他的心思不好猜测,不如让他离远点,做陪嫁吧。”

于是百里奚就作为伯姬的陪嫁奴隶来到了秦国。

百里奚,虞国人,三十多岁时,娶妻杜氏,生一子。

百里奚家里贫穷,怀才不遇,就想要出远门寻找机会,又念及老婆孩子,恋恋不舍,犹豫不决。

妻子杜氏说:“‘男子志在四方’,你现在正值壮年,不出去找个工作干点事业,就单单守在家里受穷挨饿吗?我自己还能养活自己,不用惦念我们母子!”

家里只有一只趴窝孵蛋的老母鸡(一伏雌),妻子杜氏抱出来,宰了,为百里奚饯行。想要烧火做饭,可是没有柴火了,这杜氏就把门栓拆了,当做柴火烧了(乃取扊扅炊之)。切点咸菜,煮点粗粮米饭(舂黄齑)。

注:1.【扊扅:yan yi,门栓。借指曾经共贫寒的妻子】

2.【舂黄齑:chong huang ji,煮脱粟饭】

百里奚饱餐一顿,临别时,杜氏抱着儿子,拉着百里奚的衣服哭着说道:“在外边混好了,可别把我忘了啊(富贵勿相忘)!”

百里奚离家而去。

百里奚来到齐国,想要在齐襄公这里谋个差事,可是没有人给引荐啊。

时间一长,没钱吃饭了,只好乞讨,游荡到?(zhi)这个地方,这时百里奚已经四十岁了。

注:【?:zhi,同铚,铚邑,原属宋国,后来并入楚国,今安徽濉溪县临涣镇】

?邑有一个名叫蹇(jian)叔的人,看到百里奚相貌不一般,就说:“看你这相貌,你肯定不是乞讨的人!”就问了姓名,留下吃饭,一起谈论时事,百里奚都从容应对,条理分明,对每件事都见解独到。

蹇叔感叹道:“你这一身才华,只是因为贫穷才把你困住了,才落到如此地步,这不是命运造成的吗(以子之才,而穷困乃尔,岂非命乎)?”

于是就留百里奚在家里住下,结为兄弟。蹇叔年长一岁,百里奚称呼蹇叔为大哥。

蹇叔的家里也不富裕,百里奚就在村子中给别人放牛,挣点小钱,混口饭吃(以佐饔之费)。

注:【饔飧,yong sun,做饭。早饭和晚饭】

当时正是齐国公子无知弑杀齐襄公,新立君主,悬榜招贤,百里奚就要前去应招。蹇叔劝说:“先君(齐僖公)还有儿子(齐桓公小白)在外边呢,公子无知是非法私自扶立的君主,不会长远的。”

百里奚听劝,没有去应聘。

后来听说周王室的王子颓喜好养牛,给他养牛的都获得丰厚的待遇(皆获厚糈),于是辞别蹇叔前往京城。蹇叔告诫他说:“大丈夫不要轻易委身于人。投靠了主人,而又抛弃他,就是不忠;要是跟他同患难,那么就是不智。老弟你这次前去一定要谨慎呀!等我料理完家里的事,就去京城看望你。”

注:【糈:xu,粮食】

百里奚来到京城,拜见王子颓,介绍自己养牛的本领。

王子颓大喜,就要把百里奚聘用为家臣。蹇叔这时从?邑来到京城,百里奚和蹇叔一起拜见王子颓。

退出来后,蹇叔对百里奚说:“子颓志大才疏,他所聘用的人都是阿谀奉承的小人,肯定会有觊觎王位的事,我看他不会成功,必定要身败名裂,咱俩走吧,别在他这里混了。”

百里奚因为离家太久,京城离家乡虞国也不远,就想还是回到虞国吧。

蹇叔说:“虞国有个贤臣名叫宫之奇的,是我的老朋友,分别已经很久了,我也想要拜访他,老弟你要是回到虞国,我也跟着你走。”

于是俩人来到虞国。

这时妻子杜氏,因为太贫穷了,没有办法养活自己了,已经流浪他方,不知去向。百里奚回到家乡没有找到妻子和儿子,伤感不已。

蹇叔见到宫之奇,夸赞百里奚的贤能,宫之奇向虞公推荐,虞公就拜百里奚为中大夫。

蹇叔说:“我看虞公格局太小,而且高傲自大,不是有发展前途的主,你跟着他也不会有所作为的。”

百里奚说:“老弟我贫穷的太久了,就像鱼在旱地里,急需得到一勺水滋润一下,解解渴啊(急欲得勺水自濡矣)!”

蹇叔说:“老弟你因为贫困而找工作,投靠主人,我也很难阻止你。那我就告辞了,以后想要找我,就到宋国的鸣鹿村,那个地方幽静闲适,我就在那里选个地方居住了(吾将卜居于此)。”

注:【鸣鹿村:今河南鹿邑县境内】

蹇叔辞别,走了。

百里奚留下了,给虞公当差。

到了虞公失国(假途灭虢的故事),百里奚留在虞公身边,不忍离去,叹息道:“我既然都不明智了,还敢不忠吗?”

当百里奚被晋国当做陪嫁奴隶派到秦国的时候,百里奚感叹:“我空有一身治国安邦的本事,没有遇到明主,不能施展才华,现在岁数大了,还被当做陪嫁,为奴为仆,真是莫大的耻辱啊!”

于是在去往秦国的路上,逃跑了。

来到宋国边境,封路了,不让过去,就转头前往楚国。

到了宛城,有几个打猎的乡下人,怀疑他是奸细,就把他抓住绑起来。

注:【宛城:今河南南阳市市区】

百里奚说:“我是虞国人,因国破家亡逃难到此。”

乡下人问:“你有啥技能?”

百里奚回答:“擅长养牛。”

乡下人就留下他喂牛,牛被饲养的膘肥体壮,乡下人很高兴,就把他报告给楚王。

楚王召来百里奚问到:“养牛有诀窍吗?”

百里奚回答:“按时投喂,不让它过于劳累,心里要一心一意为牛着想,心与牛合为一体。”

楚王说:“好,你说的道理很对,不只是养牛,也可以这样养马嘛。”

于是任命百里奚为圉(yu)人,在南海这一区域养马。

注:1.【圉(yu)人:养马的官】

2.【南海:楚国南部水草丰裕的地区】

却说秦穆公见晋国陪嫁名单里有百里奚的名字,但是没有见到这个人,觉得有点奇怪。

公子絷说:“那是虞国的一个老臣,逃跑了。”

秦穆公就问公孙枝:“子桑(公孙枝,字子桑)你在晋国,想必是知道百里奚的大概情况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公孙枝回答说:“那可是一个贤人啊。他知道虞公不听劝就不强劝,是他的明智;陪着虞公被囚禁在晋国,而且坚决不为晋国服务,是他的忠诚。况且这个人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只是怀才不遇罢了。”

秦穆公说:“我怎样才能得到百里奚而任用他呢?”

公子枝说:“我听说百里奚的妻子在楚国,他也必定逃亡到楚国去了,我们就派人去楚国查访查访吧。”

派人去楚国查访,回报:“百里奚在海滨,为楚君养马呢。”

秦穆公说:“我出大价钱把他赎回来,楚国能同意吗?”

公孙枝说:“那样百里奚就来不了了。”

秦穆公问:“为啥呀?”

公孙枝说:“楚君让他养马,就说明他们还不知道百里奚的真实才能。若咱们出高价去赎买,那就是告诉楚国百里奚是个值钱的大人物了。楚国如果知道了他是个大人物,必然留下来重用,还肯给我们吗?所以,主公您不如以抓捕逃跑陪嫁奴才的罪名,用低贱的价格赎买回来,这也是管仲能够从鲁国脱身的缘故啊。”

秦穆公赞同。

于是派人拿着五张羖羊皮,送给楚王说:“我们有个奴隶叫百里奚的,逃跑到你们这里来了。我国君主要把他抓回去治罪,以警示想要逃跑的人,我们用这五张羊皮交换。”

注:【羖羊:gu yang,公羊】

楚王不想因为一个奴隶得罪秦国,就派人去把百里奚抓住,放在囚车里交给秦国使者。

百里奚就要被从养马场押送走了,同伴们可怜他就要被杀头了,都哭着送行。

百里奚笑着说:“我听说秦君有当霸主的志向,他急着寻找一个陪嫁的奴隶,来到楚国把我找回去,是要重用我呀。这次辞别你们,我就要发达了,都别悲伤了。”

坐上囚车,走了。

到达秦国境内,秦穆公派公孙枝在郊外迎接,先把百里奚从囚车里释放出来。

然后秦穆公召见,问:“您今年多大了?”

百里奚回答:“才七十岁而已。”

秦穆公叹道:“可惜太老了。”

百里奚说:“您要是让我追赶飞鸟、捉拿猛兽,那我确实是老了;但是要让我坐在办公室筹划国家大事,我还年轻着呢。当年吕尚(姜尚、姜子牙)年已八十,在渭水河边钓鱼,周文王用车载着他回归朝堂,拜为尚父,所以创建周王朝。我今天遇到君主,不是还比吕尚早十年呢吗?”

秦穆公很感动,被他的话语所激励,马上严肃地问到:“我国处在狄、戎两个外族之间,没有与中原结盟,您老给我出点主意,让我国不落在诸侯的后面,并且赶超他们,这是我最大的目标与追求啊。”

百里奚回答说:“君主您没有把我这个亡国之臣当作俘虏看待,我这一把年纪,您还能虚心请教,我怎敢不竭尽全力为您出谋划策呢。如今雍、岐之地(雍州,陕西宝鸡。岐山,陕西渭河北岸的岐山县、扶风县),文、武所兴(周文王、周武王起家的地方),山如犬牙,原(陕西的塬)如长蛇,周不能守(平王东迁,把陕西西安地盘放弃了,迁都至河南洛阳),而以畀秦(给了秦国,秦国努力奋斗,消灭了戎、狄的外族,扩大了地盘,稳定了局势),此天所以开秦也(这是老天对秦国的眷顾啊)。正是由于地处狄、戎之间,才使得军队百炼成钢,战斗力强悍;而没有与中原诸侯结盟,也就没有消耗精力,保证了本国强大的战斗力、凝聚力。现在西戎的小国,也就十来个,把他们都收服了,兼并他们的土地,可以耕种,合并他们的人民可以组建军队参加战斗。这是中原诸侯没有与您相比的优势条件。您一方面要用恩德安抚,另一方面还要强有力的以武力镇压,恩威并施,这样就把西部边陲全部占有,然后凭借山川的险要地形扼守边关要塞,进可攻退可守,寻找机会进军中原,这样,恩威在您手中掌握,霸主的大业就可以实现了。”

秦穆公不觉肃然起敬,站起来说:“我有了井伯犹如齐国得到管仲一样啊!”

注:【井伯:即百里奚。春秋时,虞国有大夫井伯。之后以‘井’为姓氏。井伯的后代井奚逃入秦国,秦穆公任用井奚为大夫,封邑于‘百吸’,井奚便称为‘百里奚’。源自‘百度百科’】

一连与百里奚谈论了三天,所有的话题都非常投机。于是拜百里奚为上卿,主持国政。因此秦国人都称百里奚为“五羖(gu)大夫”。

这是发生在公元前665年的事。

后来百里奚主持国政,“谋无不当,举必有功”,辅佐秦穆公倡导文明教化,施行“重施于民”的政策,内修国政,外图霸业,开地千里,称霸西戎,统一西北地区,促进了秦国的兴起。

史载百里奚“三置晋国之君”、“救荆州之祸”、“发教封内,而巴人致贡,施德诸侯,而八戎来服”,使秦国成为“春秋五霸”之一。为秦国的崛起和统一六国奠定了牢固基础,堪称一代名相。

秦穆公三十九年,百里奚(约公元前725年-公元前621年)去世。活了一百多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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