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声稚嫩,却如同一根冰冷的铁针,精准地刺入每一个巡夜士卒的耳膜深处。
它不是厉鬼的嘶嚎,也不是战场的呐喊,而是一种带着天真语调的吟唱,在死寂的冬夜里反复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均田策,养万民……归元帝,是明君……”
“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一名伍长壮着胆子,提着长矛朝声音来源的暗影处冲去,可除了被风吹得呜呜作响的枯草,什么也没有。
那声音却像有生命般,从营垒的另一头再次响起,忽远忽近,如影随形。
卒子们的心彻底乱了。
白天,他们还在嘲笑土墙根下那块写着“曹公仁厚”的木牌,觉得是哪个吃饱了撑的酸儒在胡言乱语。
可当清晨醒来,不少人竟在枕边摸到了一枚冰凉的铜钱,入手温润,正面是四个古朴的篆字“归元通宝”,背面则是一行清晰的小字:“归元二年·春赈粟三升”。
这枚铜钱,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
它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可以在万军之中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的枕边,留下东西。
今天能留下一枚铜钱,明天是不是就能留下一柄匕首?
恐慌如瘟疫般在曹营底层蔓延。
更可怕的是那些木牌,一夜之间,竟如雨后春笋般插满了营寨的各个角落。
“曹公仁厚,惜不知民饥。”
“张辽将军可用之才,奈何不受重用。”
“典韦将军若在,岂容此等宵小横行?”
这些话语,字体工整得如同官府的文书,内容却句句诛心。
它们不骂曹操,反而“夸”他,却巧妙地将矛头引向了粮草的短缺、将领的猜忌和内部的矛盾。
这种“赞歌”,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令人胆寒。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如铁。
徐晃“砰”地一声将一枚“归元通宝”拍在案上,双目赤红,声若洪钟:“主公!此乃妖术惑众!末将请命,彻查全营,定要将施展邪法的妖人碎尸万段!”
帐内诸将纷纷附和,皆是义愤填膺。
然而,坐于主位之上的曹操,却只是捻起那枚铜钱,对着烛火仔细端详。
他没有暴怒,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公明,坐下。”
他将铜钱丢回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此非妖术,”曹操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乃攻心之极也。”
他的手指敲了敲桌案,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写这些字的人,懂我军军制;放这些铜钱的人,悉我营防务;唱这些童谣的人,更是算准了我军兵卒之心。他们夸我,是想让我军的将士们觉得,我这个主公被蒙蔽了。他们提张辽,是想离间我与诸将。他们提典韦,是想勾起旧部之怨。好一个刘甸,好一个汉鸿帝!他这是在告诉我军的每一个人:他无处不在!”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归元军大营,刘甸正站在沙盘前,听着戴宗的情报汇报。
“……曹营之内,军心浮动,徐晃怒不可遏,曹操却下令不许彻查,只加强了巡逻。”
刘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拿起一枚代表攻心战术的黑色棋子,轻轻放在代表许都曹营的位置上。
“这就对了。”他淡淡说道,“敌人越是愤怒地叫骂,说明我们的刀子越是捅进了他的七寸。曹孟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查不出什么,大动干戈只会让军心更乱。他现在,只能硬挺着。”
一名传令官匆匆入帐,呈上一封密报。
刘甸展开一看,笑道:“花荣的‘夜莺计划’,也该开始了。”
他转身对身侧的冯胜下令:“传我密令,命花荣率百名神射手,自今夜起,不必再以敌军传令兵为目标。”
冯胜一愣:“那……”
“专挑敌营高杆之上悬挂的帅旗、令幡,”刘甸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戏谑的光芒,“用穿绳箭,精准割断旗索,让那些旗帜,自己掉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要无声无息,不惊动一人。我要让曹营的将士们,在第二天清晨,看到的是光秃秃的旗杆。”
命令被迅速传达。
接下来的三个夜晚,曹营经历了比鬼魅童谣更诡异的事情。
夜里明明风平浪静,可第二天一早,中军大帐顶端的“曹”字帅旗,各营门前的指挥令幡,无一例外,全都软塌塌地坠落在地,旗索被整齐地割断,切口平滑如镜。
连续三日,日日如此。
一种前所未有的疑虑在军中弥漫开来。
将士们开始在私下里交头接耳:“是不是主公的将令……还没下来?”
帅旗,是军队的灵魂。
帅旗无故坠落,在古代军中是最不祥的预兆。
如今,这预兆天天上演,曹操的威严正在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地消解。
军议之上,杨再兴“噗通”一声单膝跪地,盔甲碰撞,声音铿锵。
他因上次冒进致使部队受损,一直引为奇耻大辱,此刻双眼充血,嘶声道:“陛下!末将请命,愿率一支精锐,效仿当年火烧乌巢,潜入敌后,一把火烧了曹军的辎重营!不成功,便成仁!”
刘甸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再兴将军,你的勇武,天下皆知。但烧掉辎重,只能解一时之困,却不能赢得这场战争的根本。”
他扶起杨再兴,指着地图上曹军控制下的一片广袤区域:“我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你带一队人,脱下军装,伪装成被战火冲散的流民,混入曹军的控制区。”
杨再兴不解:“陛下,这是为何?”
“去救人。”刘甸的声音沉静而有力,“曹操为了补给,正在强征屯田户的丁壮和存粮。你们的任务,就是去解救那些走投无路的屯田户,把他们带回来。每救下一户,就发给他们一张‘安民契’。”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上面不仅盖着鸿帝的玉玺朱印,还用最简单的木刻版画印着刘甸的头像,旁边写着一行大字:“待春耕毕,持此契可赴乌巢官府,领种牛一头。”
杨再兴握着那张轻飘飘的“安民契”,却觉得它比千钧还重。
他瞬间明白了刘甸的意图。
这已经不是在打仗,这是在挖曹操的根!
短短五日,杨再兴的“救援队”神出鬼没,三百余户被强征的屯田户家庭,拖家带口,怀揣着那份对未来的希望,逃离了曹军的控制区。
消息传开,曹操的征粮令在颍川、陈留一带彻底瘫痪,再也征不上来一粒米,一个丁。
数日后,赵云押送着一批在小规模冲突中俘获的曹军战俘返回大营。
队伍中,一个身材魁梧、气度不凡的将领昂首挺胸,正是被俘的徐晃。
见到刘甸亲自出迎,众俘虏皆畏惧下跪,唯有徐晃屹立不倒,朗声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徐某无话可说!但尔等不行王道,反用此等邪术乱我军心,非英雄所为,我徐晃不服!”
他的声音充满了刚正不阿的浩然之气。
刘甸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辩解。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徐晃,微微一笑:“公明将军忠义,朕早有耳闻。”
他侧过身,对身后的女官秦溪点了点头。
秦溪会意,取出一个形似锦盒的奇特装置,正是系统出品的“回音壁”。
她轻轻按动机关,一道粗犷而暴戾的咆哮声从锦盒中炸响,清晰地传遍四周:
“……饿死百人、千人,不足为惜!只要能断了刘贼的粮道,这点代价算什么!告诉曹孟德,他要是再护不住黎阳仓,就别怪我袁本初翻脸!”
是袁绍的声音!真实得仿佛他本人就站在面前。
徐晃的脸色瞬间一白。
他知道袁曹联盟不稳,却没想到袁绍竟会说出如此丧心病狂之语。
不等他反应,秦溪又从另一侧拿出几卷抄录的账册副本,高声念道:“归元二年正月,曹军于阳武截获朝廷赈灾粮三千石,未上报,转为军用……二月,于官渡强征屯田户粟米八千石,致使百户流亡……”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曹军截留赈粮、压榨民众的铁证。
“这些,是邪术吗?”刘甸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徐晃心上。
徐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引以为傲的忠义,此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他所效忠的“仁厚”曹公,所结盟的“四世三公”袁氏,背地里竟是这般模样。
而他所鄙夷的“邪术”,却是在揭露这些真相。
良久,徐晃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刘甸,嘶哑着问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陛下……陛下当真愿开讲堂于乡野,授万民农桑之术?”
“不止农桑。”刘甸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无比坚定,“还有你儿时在乡塾里读过的《孝经》,有能让百姓明理知义的《论语》。朕要的,是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的天下。”
徐晃的虎目之中,终于滚下两行热泪。
他缓缓屈膝,单膝跪地,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数日后,一份由徐晃亲笔写下的《归顺书》呈到了刘甸的案前。
书中,他提出了“三试效忠”:一,愿将长子送入洛阳太学为质子,学习新法;二,愿以己之能,为陛下助训新组建的弓骑兵;三,愿亲赴前线,劝降尚在犹豫的旧部同僚。
刘甸欣然应允。
就在他提笔朱批的瞬间,脑海中熟悉的系统提示音轰然响起:
【叮!恭喜宿主达成特殊成就——‘人心杠杆’!】
【成就说明:以敌将之口,传我方道义;以敌方之矛,攻敌方之盾。
您成功撬动了人心中最顽固的基石,影响力将获得倍增效果!】
而就在徐晃收拾行装,启程前往乌巢助训新军的当日,一名风尘仆仆的曹军小校,在杨再兴的护送下,被秘密带到了刘甸面前。
他没有下跪,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被汗水浸透的“安民契”,双手奉上。
“陛下,”小校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许都城内,有人愿为内应,只待陛下一个信号!”
刘甸的目光从那张“安民契”上移开,落在了身后的巨幅军事地图上。
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熟悉的地名,最终,缓缓地,在一个地方画下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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