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放不下一个老人的遗愿，我摇了摇头，世间多是遗憾之事，若是人人都能结局圆满，又何来可惜一词。
他却说，若世间的憾事能在他手里少一件，那便算一件。
我不承认被他说动，只是听着穆楠的笑声，和江澄做了一个交易。
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带穆楠去云梦，但不会是现在，他还未到出雾山的时候，我不能让你带他走。
出乎意料的是，江澄不再像以前那般倔强，他点头同意了，也没有问我原因，我松了一口气，唤出风使，带回了他们要寻找的灵魂。
后面的事我没多在意，因着江澄答应我的事，我心情略好的带着穆楠巡山，思考着他们若是真能在年节前出来，我或许可以做一顿吃的，昨日穆楠说想吃我做的鱼儿汤，这下也有了机会。
他们确实出来的早，只是我原本打算穆楠睡下后让二人偷偷离开的想法落了空。雾山下面的小城中，找他们的人布满了整个街道，我清楚他们现在就该离开了。
但是我不敢确定，若穆楠又一次目送江澄离开，会不会闹着要一起走。
我知道因为他的生母是凡人，所以他格外留恋凡间，我将他日日困在这一方天底，他也该厌烦了。
江澄之前答应了我的话，所以他正在和穆楠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我不知道穆楠的第七条尾巴什么时候才会修炼出来，也怕时间久了，我会越来越找不到借口留住他。
所以看着他委屈的望着江澄时，我微不可察的蹙了眉蹙眉，也注意到了在一旁安静等着江澄的蓝曦臣。
我心里酸涩，要是雾山周围的修士和人，都像面前这二人一般就好了，至少在穆楠想下山的时候，我不用担惊受怕的数着时间去接他。
想到这里，我更加厌烦人类，南絮的支离破碎，也是一个凡人导致的。
所以当我看着穆楠依依不舍的送走两人，又犹豫着对我说喜欢人类时，我罕见的对他冷了脸。
穆楠何时被我这样对待过，他在一旁哭的我心里不是滋味，我狠了狠心，还是没抵住他的哭声，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而他圈住我的脖子后，见我仍旧冷着脸不说话，竟是一路哭到了殿内，我听他声音已经哭哑了，便把他放到床上，冷声道：“不许哭了。”
他似是被我吓到了，身形抖了一下，又屈膝从床上爬到我身前，哑声道：“哥哥，抱。”
我低头看他哭的可怜，鼻间红红，金色的瞳孔周围也染上几根血丝，而嘴唇也不知道何时咬破了，心下一软，于是不得不抱起他，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在屋内缓缓渡步。
穆楠又缩小了体型，在我怀里安安静静的趴着，只是时不时的还有些抽泣声，我轻拍着他的背，叹了一口气，责怪自己如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今早明明很开心。
察觉到怀里人平缓的呼吸，我知道他是哭累了，所以我轻轻将他放到床上，却在放手的时候发现抽不开身。
穆楠抓着我的脖子不松手，似乎真的怕我走了，我无奈只得陪他躺下，盖好被子抱住他，轻声道：“我怎么会不要你。”
只是，快些长大吧。
我真的...等了你好久。
——
一大早，天上就落下了细细的雨，这不知是第几个春秋过去了，穆白坐在亭子前喝着茶，身上的绿衫拖地，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对着房门内用灵音传话：“收拾好了没有？”
房内传来穆楠的大嗓门：“好啦！” 他兴冲冲的推门出来，朝着穆白一路小跑，高兴道：“我准备好了哥哥，你带着阿澄哥哥的玉令了吗？”
穆白嗯了一声：“带着了。” 他手心里变出当年江澄留给穆楠的玉牌，“你拿着吧，我让风使带路去云梦。”
穆楠连忙接过来系在自己腰间，随后又理了理自己挑选了好久的衣服，满脸雀跃的等着穆白。
狂风刮过深秋，院子的两人顿时不见踪影，而千里之外的云梦码头，徐徐出现了两个一高一低的年轻人。
这是穆楠修炼出尾巴的第三天，意味着他已经可以吞下灵珠，意味着穆白已经可以踏出雾山。而在不清楚灵珠吞下后，南絮是否会穆楠的记忆，穆白决定带穆楠来云梦一次。
只见那少年拉着比他高出两个头的男子快步走向街道，四周的人热闹的像是雾山上的鸟群，连绵不绝的吆喝声和叫卖声，贯穿着穆楠的耳朵。
他难受的朝着穆白挤了挤，穆白轻轻搭上他的肩，白光轻闪，拂过穆楠的耳朵。
穆白：“抓紧我，别被挤散了。”
穆楠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去找阿澄哥哥吗？他说他住在一个叫莲花坞的地方。”
穆白嗯了一声，担心穆楠听不到，干脆牵住了他的手，快速离开了街道中人群最密集的中心。
穆楠吐出一口气：“这人类住的地方也太小了吧，哥哥。”
穆白莞尔：“是人太多了，不像从前的山村。”
穆楠：“那我们不知道莲花坞在哪儿怎么办呀？”
穆白牵住他的手朝着摊位小贩走去：“问人。”
穆白：“莲花坞在何处，这位...婆婆知道吗？”
那大娘瞥了穆白一眼，嚷嚷道：“婆什么婆，喊大姐！”
穆白一顿，穆楠见状立刻站在他面前，甜甜的喊：“姐姐，莲花坞在哪儿啊，我们要去找阿澄哥哥。”
眉开眼笑的大娘朝着右方小道指了指：“哎呦，你是哪家的公子啊，嘴这么甜！喏，莲花屋就朝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到啦。”
穆楠：“谢谢姐姐！” 他拉着穆白的衣袖：“哥哥快走，马上就要见到阿澄哥哥啦，他肯定很开心我们来找他了。”
穆白轻叹一口气：“来了。”
他们二人边走边看着周围的商贩，走到一半还是被吸引住了目光，穆楠看着架子摆出的豆包，犹豫挣扎片刻，暂时放下了去找江澄的心。
他指了指吃食：“哥哥，我们买点那个吃好不好？”
穆白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圆白鼓鼓的豆包在蒸笼里冒着热气，他从怀中掏出几颗金珠子：“去买吧。”
穆楠接过后，高兴的朝着商贩跑去，他指了指热气腾腾的豆包：“爷爷，我想吃这个。”
商贩老者：“好勒，小公子要几个啊？”
“唔...先要这一筐吧。”
“...筐？这，您能吃完吗？”
穆楠点点头：“可以的，我可以带去给哥哥们吃。”
那商贩连忙笑着点头称好：“那就行那就行，不然就浪费咯，您在旁边稍坐着等一会儿，我包好了给您拿去！”
穆楠点点头，跑到街对面去拉着穆白过来，坐在了商贩搭的客桌上。
“上回说到那江宗主，不顾仙门百家的妄言，执意与蓝氏家族联手，选拔宗内门生为下一代宗主人选。”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从对面的客栈中传来，只听他一拍书案：“话说那弟子与外姓门生打的不相上下，而江宗主满意的看着他俩，一个使出兵器，一个使出暗器，从白天打到了黑夜......”
穆楠盯着商贩的动作，恨不得现在就张嘴吃掉所有豆包，自然没注意到穆白的表情变化。
说书先生：“所以，那人赢下后，也深得江宗主爱护，如今虽然娶妻生子，却也将江宗主的规矩延续了下去，在宗门亲眷之中，选取下一任宗主，至今，也有百年光景了。”
有人问道：“照您这么说，现任宗主的儿子就不能直接继承他父亲的宗位了？”
说书先生敲了敲书案：“呔！合着我刚才没说清楚？他儿子想继承我们江氏也可以，他也是亲嫡之身，只需在选拔之中赢下头彩，自然可以即位，就像当年的江宗主所说，乃是——宗位者，能者任。”
那人继续道：“那蓝氏也是如此咯？”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自是如此，传言中，不被证实的消息还有，当年的江宗主与蓝氏家主可是管鲍之交，就连两人身死后，还葬在了一起，可谓是伯牙子期，知音为邻啊。”
“哥哥我去付钱！”
穆楠眼见着老者终于包好了，连忙起身跑去接过：“谢谢爷爷！” 他递去几颗金珠子，“给你。”
商贩刚准备接过，定睛一看立刻摆了摆手：“哎呦公子，有没有碎银之类的啊，这...我小本买卖，也实在是找不开您啊。”
穆楠微微凝眉：“碎银？” 他捏住金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没有碎银啊。”
那老者一脸为难的看着他，随后眼神被穆楠腰间的玉牌吸引：“嗯？您是江宗主的人？”
穆楠歪头道：“江宗主？”
老者含笑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玉牌：“这不就是江宗主才有的玉牌吗，原来你是给江宗主送豆包去啊，早说啊。” 他摆了摆手：“那你走吧，我月底会去莲花坞找管事要银子的。”
穆楠一听莲花坞，兴奋道：“你认识莲花坞里住的人？” 他低头摸上玉牌，“原来阿澄哥哥是江宗主啊。”
他立刻去找穆白：“哥哥，我好了。.....快走，刚才那爷爷说，阿澄哥哥就是江宗主，这下我们不愁找不到他啦！”
落后他几步之遥的穆白，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只是拉过穆楠的手：“走慢点，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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