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姜眠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窗外传来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以及早起的渔民隐约的吆喝。
她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顾越昭强行给她披上的薄毯,眼睛望着天花板,耳朵却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突然,一阵急促但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酒店服务员那种规律的轻叩,这声音带着一种明确的意图。
姜眠几乎是弹坐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赤着脚冲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贺祁站在门外,脸色凝重,而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
“温衿怀!”
姜眠猛地拉开门。
温衿怀就站在那里。
清晨的微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形。
他的衬衫有些褶皱,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带着血丝,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深邃依旧,此刻正牢牢锁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刻进瞳孔里。
“衿怀…”姜眠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温衿怀没有说话,他一步跨进门内,手臂一伸,将呆立在原地的姜眠紧紧地、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收得那么紧,勒得姜眠甚至有些发疼,但她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拥抱。
他身上带着清晨海风的微凉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伊萨辛别墅里的冷香,但这都被他本身清冽熟悉的味道所覆盖。
姜眠的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失序而有力的心跳。
她伸出颤抖的手臂,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手指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衬衫布料,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你吓死我了!”
她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的声音闷在他怀里,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这一天两夜的担忧,恐惧,无助,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
温衿怀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觉到胸前的湿意,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情绪:“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眠眠。”
他轻轻松开她一些,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的目光仔细地描摹她的眉眼,确认她除了憔悴些,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事。”姜眠用力摇头,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反问,“你呢?伊萨辛有没有为难你?你怎么出来的?”
这时,顾越昭也被动静惊醒,从里间卧室披着外套走出来,看到相拥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大松了口气。
“我的天,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眠眠就要急疯了!”
贺祁也跟着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温衿怀揽着姜眠在沙发上坐下,依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他看向贺祁和顾越昭,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才回答姜眠的问题:“我没事,伊萨辛只是想谈条件,我没答应,夜里涨潮,她扣着快艇不放,想拖时间。”
他语气平淡,省略了其中的对峙与凶险。
“天亮后,贺祁安排的人找到了那片私人海域附近,我看到了信号,趁他们不备,绕到另一侧礁石滩,游了一段,上了来接应的船。”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姜眠能想象到其中的艰难。
海水冰冷,礁石湿滑,还要避开伊萨辛的耳目。
她心疼地反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掌心有些被粗糙礁石磨破的痕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越昭拍着胸口,“你们俩真是一个被困别墅,一个流落小旅馆,差点没把我们急死!”
贺祁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然后转身,语气沉稳地切入正题:“衿怀,你出来的时候,伊萨辛那边有什么动静?温衍殊呢?有没有露面?”
温衿怀的眼神冷了下来:“伊萨辛不会轻易罢休,我离开时,她的人试图阻拦,但没成功,至于温衍殊…”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一直没出现,但这件事,绝对有他的份。”
他将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包括伊萨辛提出的所谓合作以及赤裸裸的暗示。
顾越昭听得火冒三丈:“不要脸!她以为她是谁?衿怀你做得对,这种女人,更是心机深沉!”
姜眠靠在温衿怀身边,安静地听着,心里却一阵阵发冷。
伊萨辛的执着和手段,温衍殊的阴险与算计,都超出了她最初的想象。
温衿怀说完,看向姜眠,眼神柔和了些许,带着询问:“你呢?温衍殊找你,都说了什么?”
他虽然从贺祁那里知道了个大概,但还是想听姜眠亲口说。
姜眠抿了抿唇,将温衍殊在清吧里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利益,地位,甚至帮她寻找母亲的承诺,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握着温衿怀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温衿怀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眸中寒意凝聚。
当听到温衍殊竟然敢用离开温衿怀作为条件时,他周身的气息几乎冷得能冻伤人。
“他找死。”
温衿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贺祁走过来,双手插在裤袋里,冷静地分析:“现在情况很清楚了,伊萨辛和温衍殊联手,一个牵制你,一个针对眠眠,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瓦解你们的关系,或者至少重创你们,让他们有机可乘,伊萨辛想要你,温衍殊…恐怕是想要温氏,顺便,对眠眠也别有用心。”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对手的强大和卑劣,超出了预期。
温衿怀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
他看向贺祁:“这边警方的关系,还能不能动用?”
贺祁点头:“可以,需要查什么?”
“两件事。”温衿怀条理清晰地说,“第一,重点查伊萨辛在越海的所有产业和人员往来,我要知道她除了那栋别墅,还有没有别的据点,第二…”
他顿了顿,看向姜眠。
“动用官方渠道,查楚渺这个名字,以及画像背后那个望海路十七号的详细情况,既然他们把这个抛出来,我们不接,反倒显得怯了。”
他这是要主动出击,既要防范伊萨辛和温衍殊的后手,也要顺着他们抛出的饵,去探寻姜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姜眠看着他冷静部署的样子,心里安定了不少。
只要有他在,再大的风浪,似乎也能闯过去。
“好,我立刻去安排。”贺祁应下,转身去打电话。
顾越昭也振奋起来:“对!凭什么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我们偏要查个水落石出!”
温衿怀低头,看着怀里的姜眠,声音放缓:“怕吗?”
姜眠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风暴尚未平息,但至少此刻,他们重新站在了一起,共同面对前方的迷雾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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