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发冷箭从高墙上急射而出!
南凌延月将师雪妍挡在身后,禁军的箭法由蓁莽亲自训练多年,虽比不上常年征战的士兵,却也不算弱。
南凌延月手中的人马能与之一拼,但一时半刻拿不下。
一柄剑调转方向朝着南凌延月斜刺而来,孤衍长珩大喝一声“列阵!”安策、孙行两人带着剩下的人马形成了合围之势。
隐在暗处的禁军立时从高墙跃下,将崇宣殿紧紧围住。
秦游风顾不得眼前混乱的局势,忍着剧痛放倒了压住他的两人,提剑杀入了崇宣殿。
他拽起南凌珺宁,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不能走,陛下还在这里!”
儿时,南凌珺宁总爱追在两人身后,一个是疼爱她的兄长,一个是她敬爱的皇叔。她本以为世间就算有万般困难,有他们二人在,总会化解。
可如今,她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怀中的人已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她忽然意识到——她的兄长,祁国的皇帝,也是会死的。
而不远处与逆贼厮杀的皇叔,也是会死的。
皇权争斗,自古便是如此。她太过天真,以为安于一隅便能一直快乐下去。
秦游风探向南凌子霄的脉搏,又看了一眼他胸口的伤,神色顿时一暗:“陛下受伤太重……”
“带她走……”南凌子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南凌珺宁的手交给他:“孤命你,护她一生……”
他放开南凌珺宁,擦掉唇角的血,对南凌子霄道:“臣,领命!”
“不,我不走!”南凌珺宁哭着哀求道:“我们说好的,南凌氏定要生死相依!”
南凌子霄的视线移向南凌延月,将沾满鲜血的手伸了出去,口中哀然道:“孤……对不住……皇叔……还有你……”
他的手刚要垂下,蓦然瞧见一抹红色身影策马而来,那人身后,出现了另一支队伍。
“淮安王殿下!”师亭昱飞身下马,萧茵紧随其后,冲入阵法中,两人一左一右将南凌延月和师雪妍护在了中间。
“你们也太慢了!”瞿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抱怨道:“我和殿下差点就……”
萧茵拿剑柄敲在了瞿岩的伤处,看他吃痛才笑道:“不是还没死么!行了,赶紧清理完好回家睡觉!”
瞿岩龇牙咧嘴地骂道:“安城将军当这群人是什么死鱼烂虾?”
萧茵不耐与他废话,手起刀落,局势瞬间被扭转。
孤衍长珩眼见自己的人马被一个个斩杀,不得已退至崇宣殿中,想挟持南凌子霄为质,却被一把冷刃悄无声息地架在了颈间。
所有人都没想到,连孤衍长珩自己也未能猜到,此人竟然“杀”了回来。
他果然猜不透言青豫,不知这次,他的而目标又是谁呢?
言青豫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子杜带着另一队,与安城军身着同样寰甲的人马控制住了崇宣殿。
秦游风因中毒与重伤,意识已渐渐模糊,只能勉强护着南凌珺宁,在角落中与另一伙逆贼僵持。而南凌子霄,已落入了言青豫手中。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言先生果真没让我失望。”孤衍长珩大难临头,却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全似不在意颈间的那把带毒的冷刃,已划破了他的肌肤,黑血顺着刀刃流下。
“你不是与我说,你不想做皇帝?如今又是闹得哪一出?”言青豫贴在他的耳侧,寒声问道:“想做皇帝,孤衍氏还没这个资格!”
言青豫可以为孤衍氏正名,但不愿孤衍氏成为下一任皇帝,祁国内乱并不是他愿意看见的,柳贺南阻拦援军也是此意。他要的是金漠与兖州的军队在牵制敌军的同时,削弱驰援皇城军的力量,如此才能成事。
“孤衍氏没资格,难道你有资格?”孤衍长珩哀然笑叹:“孤衍氏虽未成皇权霸业,但我孤衍长珩不悔不怨。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大势已去,不如言先生最后再帮我一次?”
“我帮你的,已经够多了。”
言青豫松开手,孤衍长珩被安策、孙行护在身后。三方人马顿时退至开来,气氛诡异和静谧,仿佛刚刚的一场厮杀不过幻象。
唯有一人的声音,清清冷冷,刺透了血腥诛戮的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背脊一寒。
“金漠失守,萧老将军战死,祁国即将生灵涂炭。看来今日需得有一个了结,不如言某帮你们在场人一把如何?”
萧茵立时红了眼眶,想要冲将上去,却被一人拉住了手:“阿茵!”
“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萧茵看向赶来的师亭昱,却见他蹙眉垂眸,似是要避开她的眼睛。
她握紧手中的剑,指着言青豫道:“你们这些逆贼!为了争权,宁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言青豫不理会她的愤怒,他看向师雪妍道:“这最后一个选择,雪妍,你来做。”
师雪妍浑身一怔,不过瞬间,她猝然放开南凌延月的手,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看着他,面容只剩冷意。
“如何选?”
“我可以帮你杀了这些人,但你要与我‘回家’,我们不属于这里,何必参与他们的争斗?”
师雪妍只觉想笑:“雪妍有一事不明,还请言先生明示。既然你觉这些争斗于我们没有‘必要’,你为何甘愿为孤衍氏逆贼的棋子,为他们谋划?”
言青豫道:“我失了记忆,一直以为自己是袁氏之子。”
师雪妍眉间一跳,脑中闪过他看见自己挥手倒下的画面,亦或是他拨动琴弦时的生涩。
可就算他失了记忆,又如何?
他们早已不是“前人”,只有言青豫还不肯放下。
“想想你的家人……从前的,现在的……你真的能弃之不顾吗?”
言青豫总能精准的找到她的弱点,戳中她的痛处!
王以柠,你输了。
既然“家人”是你的弱点,那从前的家人亦是。
言青豫并未着急,只是看着她。
但师雪妍脚步一动,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拽住。
她回头,见南凌延月紧紧拽住她的手臂,缓缓收紧。
一句未说,却已似说了许多。
“殿下……”
“雪妍……你承诺过……”
南凌延月并不明白言青豫口中的“我们不属于这里”是何意,但他第一次如此害怕。
怕她就这样随他离开,自己再也找不到,也见不到她。
这种痛苦,他无法承受!
“殿下……”
不断滑落的泪珠沾湿了面颊,师雪妍仰起头,给了他一个笑容:“我确实不属于这里,还请殿下……忘了我说过的话……”
她抓住南凌延月的手,用力扯下,不顾身后人的声音,坚定地走到言青豫的面前。
“如若能用雪妍一命,换祁国太平盛世,我愿!”师雪妍抽出袖中匕首,将刀鞘扔下:“如若能用雪妍一命,换所爱之人从此平安,我愿!”
“所爱之人?”言青豫眸色一冷:“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你可是忘了,曾与谁许诺?”
“我没忘,只是我早与你说过,这一世,我不再是那个人……”
下一刻,她的匕首刺进了言青豫的胸膛。
“先生!”子杜厉声大叫。
言青豫只动了动手指,便将他的声音止住。
先生要做的事,他从未有资格阻拦。就算是死,自己也只能看着言青豫,看着他一步步为了师雪妍踏入深渊。
可他不明白,为何要为这样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言青豫吐出一口血,他一把抓住师雪妍的手,反手把她拢入怀中,将那把匕首贴在她的颈侧,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以柠……你变了……”
师雪妍的眼中,全是南凌延月痛苦的神色。
她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南凌延月曾为了她,豁出性命。他对自己倾注了所有的爱意,却得了她一句,忘了她说过的话。
她总是在伤害别人,今日也是如此!
她早已不是当初与韶怡打架,与贵女们斗嘴的顽劣少女。
她的手也沾满了鲜血,每一步走来,她都更加坚定,自己决定的事情,无论对错皆要无怨无悔!
“我说过,总有一日,会亲手杀了你!我不会与你回去,就算回去,我也不过是再杀你一次!”
“情尽于此……何必彼此折磨……”
情尽于此……何必彼此折磨……
好一个情尽于此……
言青豫的手开始颤抖,每一次想要狠下心来,却始终拗不过自己的心。
似乎抓住他的,是另一双手。
他终于明白……
原来“言青豫”,是真的爱她,比之一切,更爱她。
他一把推开师雪妍,看着她被南凌延月拥入怀中,看着无数人朝他冲了过来。
一声闷雷裹挟着弥留硝烟,将最后一场厮杀推至高点。
他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的雨。
不知到底是雨还是泪。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但落在他掌心的却只有冰冷的雨滴。
直至一切归于“平静”,他终于找寻到了那一份属于自己的安宁。
这场暴雨下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旭阳升起,卖朝食的摊贩支起炉灶,蒸腾而起的白气又将祁国拉回了祥和安宁之中。
皇城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变仿佛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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