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离开日月圣朝时,李素妍将半块日月玉佩系在他腰间,与自己颈间的另一半恰好拼成一轮完整的日月。
“玉在,人在。”她踮脚替他理好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却止不住颤抖,“若玉碎……我便知道你出事了。”
孟云握住她手腕,掌心滚烫:“那便请殿下好好活着,等我凯旋。”
当日,他孤身北上,渡过断魂江,一路御剑七万里,三日后抵达东沧海口。
东沧海,浩渺无垠,自古有“海眼藏龙,触之必亡”的传说。
孟云站在墨黑色的崖岸,只见前方旋涡如巨眸,直径千丈,深不见底。旋涡边缘,雷光与龙形水柱交替冲天,轰鸣震得胸腔发麻。
“海之眼……”孟云喃喃。
恰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浪间传来:“少年人,若想入海,需先交买路钱。”
浪头分开,走出个披蓑衣、拄青竹杖的老渔。
老渔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枯瘦的下颌,声音却似钟磬,震得海面荡起层层涟漪。
孟云抱拳:“前辈要什么?”
老渔竹杖一点,一缕水汽凝成镜面,镜中赫然映出李素妍于废墟上抚棺痛哭之景。
“老朽要你最痛的一滴泪。”
孟云指尖掐进掌心,血顺指缝滴落,却转瞬被海浪吞没。
他闭目,再睁眼时,左眸泛起淡金,一滴血泪自眼角渗出,悬而不落。
老渔满意地张口,将那滴泪摄入口中,咂舌品了品:“苦中带甜,妙极。”随后竹杖一划,漩涡竟裂出一道幽蓝水梯,直通海底。
“下去吧,龙宫已空,只剩镇海神器‘沧溟笛’。能否取走,看尔造化。”
孟云踏入水梯,身周水壁如镜,映出他微微颤抖的影——那滴泪,是他对李素妍的亏欠,也是必须背负的债。
……
海底无光,唯笛声作引。
循声而去,孟云在龙宫废墟看到一具巨大龙骨,龙骨心口处插着一支碧蓝玉笛,笛身缠绕黑气,显是被邪力污染。
他伸手欲拔,龙骨却忽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眶燃起幽蓝魂火:“太虚余孽,也敢染指沧溟?”
龙魂一爪拍落,水压凝成实质。孟云胸口如遭巨锤,一口血喷出,却在水中凝成血珠不散。
“我无时间与龙魂缠斗!”孟云目中金光暴涨,背后浮现太虚古影,一剑斩向龙骨。
龙骨崩裂,却发出悲鸣:“笛若被夺,海眼枯,东沧亡!”
孟云剑势一顿,倏地明白——血冥教主早来一步,以邪术污染镇海神器,欲令沧海枯竭,逼他取笛,从而祸水东引,陷他于万劫不复。
“我既来,便不会让你的家园成灰。”
孟云并指如剑,划破掌心,以自身之血为引,施展太虚封灵诀,将龙魂与自身血脉相连——若他日后不能以沧溟笛重铸海眼,龙魂便可反噬其魂,与之同亡。
龙魂低吼,终化作一道蓝芒钻入笛身。黑气被太虚血焰一点点逼出,化作尖锐嘶啸,消散于深海。
沧溟笛入手,冰凉刺骨,笛孔却自动响起清越龙吟,似在回应他的誓言。
……
海面,老渔已不见,只余一叶扁舟随波漂泊。舟上放着半张血书:
“西昆仑之巅,有凤鸣,火云遮日,速往。”
落款是一枚血色掌印,掌纹扭曲,正是血冥教主。
孟云握紧沧溟笛,望向西方天际,那里云层翻滚,隐有火凤悲鸣。
七日后,昆仑绝顶。
风雪怒号,却压不住漫山火云。孟云踏雪而来,白衣已染成绯红——那是途经十三个被屠灭的村镇时,百姓的血。
火云中心,一株焦黑的梧桐巨木参天,枝桠上绑着一名少女。
少女眉心一点朱砂,背后虚影火凤振翅,却被黑红锁链生生扼住咽喉。
“又一件神器,又一场血祭。”孟云低语。
锁链尽头,血冥教主盘坐虚空,胸口那道被日月神镜灼伤的裂痕仍未愈合,正汩汩冒着黑血。
他却笑得肆意:“孟云,你迟了一步。凤血已燃,只需再一刻,‘焚天羽’便唾手可得。”
孟云抬手,沧溟笛横唇,一缕幽蓝音波破空而去,所过之处风雪凝为冰龙,直噬血冥。
血冥冷哼,袖中飞出一面残破血幡,血幡一卷,冰龙顷刻化为血雨。
“你以活人祭器,我便以海音渡魂。”
笛声再转,如万鲸同吟。那些被血祭的村镇亡魂,自血雨中浮现,面目迷茫,却纷纷伸手抓向血冥。
血冥面色微变,双掌合十,背后浮现一轮黑红大日,将亡魂尽数焚灭。
“雕虫小技!”他反手一抓,火凤少女痛苦嘶鸣,一滴心头血被隔空摄出,滴落在焦黑梧桐。
轰——
梧桐自焚,火羽漫天。一柄赤红羽扇在火中凝形,每根羽丝皆由凤羽所化,却缠绕着漆黑魔纹。
血冥大笑,探手抓向羽扇。
孟云眼中倒映火光,忽然想起李素妍那夜在王宫废墟的话——
“若五神器齐聚,邪神睁眼,天地同悲。但古籍亦载:五器可封,亦可开,关键在于‘执器之人’。”
关键在于执器之人。
孟云闭目,再睁眸时,左眼金辉,右眼月华,日月交映,化作一道旋转的太极虚影。
他以身为引,以太虚血脉为祭,竟强行将焚天羽拉向自身。
血冥暴怒:“找死!”
血幡化作炎火巨人,张口喷出滔天冥炎。冥炎所过之处,虚空被腐蚀出蜂窝状黑洞。
孟云不闪不避,任由冥炎及身。火舌舔上他肌肤的刹那,胸口半块日月玉佩忽然亮起,与李素妍颈间另一半遥相呼应——
遥远日月城,李素妍正于朝堂之上,与群臣商讨重建。忽觉心口灼热,她抬手抓住玉佩,低念:“孟云……”
玉佩光芒大盛,一缕月华跨越万里,自她眸底倒映在孟云瞳孔。
轰!
冥炎被月华一分为二,露出其后血冥惊愕的脸。
“日月同辉,太虚归一——封!”
孟云一声清啸,沧溟笛与焚天羽同时震动,竟被他以血脉为锁,强行按入自身丹田。
海音与凤火在体内碰撞,几乎将他经脉撕碎。孟云七窍流血,却一步不退,反而借势冲向血冥。
“疯子!你肉身凡胎,容纳双器,必爆体而亡!”
血冥第一次露出惧色,身形急退,却见孟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爆体?那便拉你同葬。”
他张开双臂,丹田处日月太极轰然逆转,竟是要以自身为炉,炼化双器,引动混沌劫火,与血冥同归于尽。
血冥脸色惨白,再也顾不得焚天羽,化作血光远遁。
劫火将燃未燃之际,一缕清冷女声忽在孟云识海响起——
“孟云!你若死,我绝不独活!”
是李素妍。
跨越山海,玉佩为媒,她的心声直达他魂底。
孟云心中一颤,狂乱灵力竟稍稍平复。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逆转血脉,将爆体之威压下。
轰——
昆仑绝顶风雪骤停,一道日月交缠的光柱冲天而起,照亮半壁夜空。
光柱中心,孟云踉跄跪地,肌肤寸寸龟裂,却又在月华浸润下迅速愈合。
他成功以身为匣,封印双器,却也付出沉重代价——寿元仅剩三年。
他不在乎。
拾起血冥遗落的血幡,孟云以沧溟笛音洗净其上怨气。
“器可正,亦可邪,人心亦然。”
孟云将血幡折成一只纸鹤,放飞于风雪。
纸鹤振翅,向西而去,投下一片微小却倔强的阴影。
两月后,南疆边缘。
孟云再入十万大山,却不是为了旧地重游——第五件神器“烛阴瞳”,藏于深渊之底,由上古巨蛇烛阴守护。
深渊如巨口,吞噬光线。孟云沿崖壁而下,耳畔风声渐被心跳取代。
行至万丈,忽见峭壁悬棺,棺盖敞开,内中空空,唯留一行以血写就的小字:
“孟兄,深渊之下,我已先行一步。——李素妍”
字迹娟秀,却透着决绝。
孟云心头剧震,玉佩随之滚烫,几乎灼伤肌肤。
她竟孤身南下,抢先赴渊!
孟云披霜带雪,踽踽独行。
他怀中,日月玉佩忽现裂纹,一声轻响。
孟云停步,抬手接住了那半轮碎月。
风雪中,他仿佛听见李素妍最后的轻语——
“若玉碎,便是我来见你。”
远方,一道纤细身影踏雪而来,颈间另一半玉佩,正泛着微光。
两道身影,在极寒中相向而行。
日月神器,五器归一,终局将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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