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花:暑日良方
岭南的七月,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面烤裂。青溪村头那棵百年老榕树,往日里总挤满纳凉的村民,如今却只剩几片蔫垂的叶子,在热浪里有气无力地晃着。百草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抱着孩子闯进来,额头上的汗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砸在青石板地面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王掌柜!您快看看娃!”汉子声音发颤,怀里的孩童脸蛋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小脑袋歪在父亲肩头,每喘一口气都带着细碎的咳嗽,像被砂纸磨过的风箱。
柜台后,王宁正低头整理药柜。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领口别着个素布药囊,里面装着薄荷与陈皮,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淡淡的药香。听见动静,他抬眼望去,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这已是今日第十三个来求药的村民,症状全是口干、久咳,连脉象都透着股燥意,像是被暑气吸空了身体里的津液。
“还是老样子?”王宁放下手中的戥子,伸手搭在孩童腕上。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觉一片滚烫,脉象浮而无力。他又掀开孩童眼皮看了看,结膜泛着红,“之前开的清暑汤,喝了没见效?”
汉子急得直跺脚:“喝了三副了!娃还是咳得睡不着,水喝下去跟没喝一样,嘴唇干得都流血了。孙记济安堂那边,说有专治暑疫的‘神药’,可那价钱……”他话没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来全是皱巴巴的铜板,“这点钱,连半副药都买不起啊!”
王宁心里一沉。他早听说济安堂的孙玉国在囤积藿香、佩兰这些消暑药材,还把价钱抬了三倍。孙玉国那人,总爱穿一身油亮的绸缎褂子,手指上戴着个翡翠戒指,算盘打得比谁都精,哪里管村民的死活。
正说着,里屋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王宁心头一紧,快步走了进去。妹妹王雪正坐在床边,手里攥着块帕子,咳得肩膀不停发抖。她本是帮着照看药铺的,昨日替患病的阿婆煎药时受了暑气,今日就也病倒了。
“哥……”王雪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像张宣纸,嘴唇干得发裂,“我没事,就是有点渴……”她说着,伸手去拿桌边的水壶,可手刚抬起来,就一阵头晕,差点栽倒。王宁连忙扶住她,指尖触到她的额头,竟是滚烫一片。
“都烧成这样了,还说没事!”王宁又急又疼。妹妹自小跟着他学医,性子要强,总怕给人添麻烦。他转身要去拿退烧药,却被王雪拉住了袖子。
“哥,别忙活了。”王雪声音虚弱,“村里好多人都这样,退烧药根本不够用。而且……我感觉这不是普通的暑气,寻常的清暑药,根本不管用。”
王宁停下脚步,心里泛起一阵无力感。他行医十余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症。连日来,他试过用白虎汤清热,用桑菊饮止咳,可患者喝了药,症状顶多缓解半个时辰,转眼又会复发。药柜里的常用药材日渐减少,求药的村民却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百草堂迟早要撑不住。
“吱呀”一声,木门又被推开。护道者林婉儿走了进来。她总爱穿一身利落的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把柴刀,头发用根木簪束在脑后,脸上带着点风霜气——她本是山野间的采药人,三年前被王宁救过一命,此后便留在药铺,帮着采办药材,也护着药铺的安全。
“王掌柜,山下的李阿公也病倒了,他儿子来求药,说阿公咳得都喘不上气了。”林婉儿语速很快,眼神却很沉稳,“还有,我刚才在村口听见村民说,孙玉国在到处说,说百草堂根本治不好这暑疫,还说……说您是故意藏着好药不卖。”
“他胡说!”王宁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孙玉国这是在断他的活路,也是在断村民的活路!
林婉儿看出他的怒气,放缓了语气:“我知道孙玉国没安好心,但现在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村民们都在等着药,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王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那是他祖父留下的祖传药书,书页边缘都被翻得卷了边。他蹲在地上,一页页仔细翻阅,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目光在“暑燥”“久咳”“生津”这些字眼上反复停留。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王雪靠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林婉儿也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忽然,王宁的手指停住了,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找到了!”他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指着书页上的一行字,“你们看,‘槟榔花,性凉,归胃、肺经,芳香健胃,清凉止渴,止咳效佳。暑日燥咳、津液亏虚者,用之甚宜,可煎汤,或配猪肉煲汤服之。’”
林婉儿凑过去一看,书页上还画着幅简单的插图:槟榔树上挂着串串肉穗花序,雄花蕾粒小而瘦,呈淡棕色。“槟榔花?这药材我在邻县的槟榔园见过,只是从没用来治过暑咳。”
“祖父的药书不会错。”王宁站起身,眼神坚定,“村民的症状是暑气伤津、肺燥咳嗽,槟榔花性凉能清热,归肺经能止咳,正好对症!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咱们药铺里没有槟榔花,得去邻县的种植园采买。”
“我跟你去!”林婉儿立刻说道,“邻县的山路不好走,我熟路,还能帮你搭把手。”
王宁点点头,转身看向王雪:“雪儿,你在家好好休息,药铺就交给你嫂子张娜照看。我跟婉儿尽快把槟榔花带回来。”
张娜这时从后厨走出来,手里端着碗温水,她穿着一身青布围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你们放心去,家里有我呢。只是山路远,还得赶在天黑前出发,路上一定要小心。”
王宁接过妻子递来的水壶,又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轻声说:“等我回来,就用槟榔花给你煲汤,保管喝了就好。”
王雪笑着点点头,眼里却泛起了泪光。她知道,邻县的种植园离青溪村有五十多里路,中途还要翻一座山,现在出发,怕是要走一夜才能到。可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一块用薄荷熏过的帕子塞到王宁手里:“路上热,用这个擦擦汗。”
王宁接过帕子,揣进怀里,又拿起药箱,装上些应急的药材和干粮。林婉儿也背上了她的采药篓,里面放着柴刀、绳索和水壶。两人站在药铺门口,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山路,心里都清楚,这一趟,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全村人的性命。
“走吧。”王宁说了一声,率先迈步踏上了山路。林婉儿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药铺里,张娜扶着王雪坐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平安归来,早日带回那能救命的槟榔花。
暮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顺着山脊慢慢往下沉。王宁和林婉儿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山风裹着热浪吹来,带着一股草木的焦味,王宁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月白长衫的领口,别在衣襟上的药囊被汗水浸得发软,薄荷与陈皮的香气混着汗味,成了一路唯一的气息。
“歇会儿吧。”林婉儿停下脚步,从背上的竹篓里掏出水壶,递到王宁面前。她常年在山里采药,脚步比王宁稳得多,青布短打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上面沾着些泥土和草屑,却丝毫不见疲态。
王宁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山泉水带着股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些燥热,可胸口的闷意依旧没散。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橘红,远处的树林已经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在寂静的山里显得格外清晰。
“得抓紧走,天黑透了山路更难走。”王宁把水壶递还给林婉儿,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他平日里大多在药铺坐诊,很少走这么远的山路,才走了不到一半,腿就已经开始打颤。
林婉儿点点头,从竹篓里拿出一根结实的木杖,递给王宁:“拿着这个,能省点力。前面那段路有个陡坡,下雨后特别滑,你跟在我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她说着,率先迈步往前走,脚步轻快得像只山鹿。
王宁拄着木杖,跟在林婉儿身后。山路越来越陡,脚下的泥土又松又软,稍不留意就会打滑。林婉儿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在凸起的岩石上,留下清晰的脚印。王宁紧紧跟着,眼睛盯着她的脚步,不敢有丝毫分心。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一阵凉风卷着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最后一点天光。林婉儿脸色一变,停下脚步:“不好,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瞬间就把两人淋透了。王宁只觉得浑身一凉,原本就发酸的腿,此刻更是沉重得像灌了铅。山路被雨水一浇,变得又滑又黏,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手里的木杖“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小心!”林婉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王宁的胳膊,用力把他拉了回来。王宁惊魂未定,低头一看,脚下就是个陡峭的斜坡,坡下是黑漆漆的树林,要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你,婉儿。”王宁喘着粗气,手心全是冷汗。
林婉儿摇摇头,把自己的水壶塞进他手里:“先找个地方躲雨,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说着,拉着王宁往旁边的山洞跑去。山洞不大,刚好能容下两个人,洞口有块巨大的岩石挡着,能稍微遮点雨。
两人挤在山洞里,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林婉儿从竹篓里翻出一块油纸,铺在地上,又拿出两个干饼,递给王宁一个:“先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这雨要是不停,今晚怕是得在这儿过夜了。”
王宁接过干饼,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刺得喉咙生疼。他看着洞外的暴雨,心里一阵焦急。妹妹还在药铺里发着高烧,村里的村民还在等着药,他要是在这里耽搁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受苦。
“婉儿,你说……咱们能顺利找到槟榔花吗?”王宁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仿佛眼前的山路,比任何疑难杂症都要难攻克。
林婉儿抬起头,眼神坚定:“肯定能。我去年去邻县采药的时候,见过那片槟榔园,园子里的槟榔树长得可茂盛了,这个季节,正是槟榔花盛开的时候。钱多多虽然是个药商,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只要咱们好好跟他说,他肯定会把槟榔花卖给咱们的。”
王宁看着林婉儿的眼睛,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想起三年前,林婉儿在山里采药时被毒蛇咬伤,是他用金银花、半边莲这些草药救了她的命。从那以后,林婉儿就留在了百草堂,不管是采买药材,还是应对麻烦,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她就像这山里的松树,看似普通,却有着极强的韧性。
“你说得对,咱们不能放弃。”王宁握紧了手里的干饼,“等雨停了,咱们就继续赶路。不管多难,都得把槟榔花带回去。”
林婉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些晒干的艾草:“我这还有点艾草,咱们点燃了,既能取暖,又能驱蚊子。”她用打火石点燃艾草,淡淡的艾草香在山洞里弥漫开来,驱散了些寒意和潮湿。
两人靠在山洞壁上,听着洞外的雨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婉儿说起她小时候在山里采药的趣事,说她曾在悬崖上采到过一株百年的野山参,差点摔下去;王宁则说起他祖父行医时的故事,说祖父曾用一味普通的生姜,救了一个快不行的病人。
不知不觉间,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光,东方的天空露出了淡淡的鱼肚白。林婉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雨停了,咱们该走了。”
王宁点点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虽然一夜没睡,浑身又酸又疼,但想到村里等着药的村民,想到还在发烧的妹妹,他又重新提起了精神。
两人走出山洞,清晨的山风带着股凉意,吹在脸上格外清爽。远处的槟榔园隐约可见,一片片绿色的槟榔叶在晨光里摇曳着,像是在向他们招手。
“走吧,离槟榔园不远了。”林婉儿率先迈步,脚步比昨天更轻快了些。王宁跟在她身后,拄着林婉儿重新找的木杖,一步步朝着槟榔园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前面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能找到槟榔花,能治好村民的病,再难的路,他也愿意走下去。
晨光穿透薄雾,把槟榔园染成了一片金绿色。成片的槟榔树直插云霄,羽状复叶在风里轻轻摇晃,树间垂着串串淡黄色的肉穗花序,正是王宁要找的槟榔花。王宁快步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细小的花蕾,触感柔软,还带着股淡淡的清香,他悬了一路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这就是槟榔花?”王宁凑近闻了闻,那股清香里带着点清凉气,与药书上描述的“芳香健胃”正好契合。他忍不住摘下一朵,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花蕾粒大如米,表面是淡淡的土黄色,跟药书插图上画的一模一样。
“没错,就是这个。”林婉儿也凑了过来,她常年采药,对草木格外熟悉,“去年我来的时候,园主说这槟榔花是稀罕物,只有夏季才开,采下来晒干才能入药。园子里的花,大多都被药商订走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个算盘,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头戴瓜皮帽,帽子上缀着颗珍珠,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的翡翠戒指,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个生意人。
“二位是来买槟榔花的?”男人走到王宁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沾满泥土的长衫上,眼神里带着点轻视,“我是这园子的管事,你们要多少?先说好,这槟榔花可是紧俏货,不零售,最少得买十斤。”
王宁连忙拱手:“管事您好,我是青溪村百草堂的王宁。我们村近日突发暑疫,村民们都口干咳嗽,急需槟榔花入药。我知道这花珍贵,能不能通融一下,先卖给我五斤?日后我百草堂定当多来照顾生意。”
管事闻言,脸色微变:“青溪村?你们村的事,我倒是听说了。不过这槟榔花,早就被钱老板订下来了,我可做不了主。”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竹筐,“你看,那筐里的花,都是今早刚采的,马上就要给钱老板送过去。”
王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大竹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槟榔花,足有几十斤重。他心里一急,连忙说道:“管事,求您帮帮忙。我们村好多人都病倒了,连我妹妹也染了病,再没有药,怕是要出人命啊!”
“这我可管不了。”管事摆摆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钱老板昨天就付了定金,我要是把花卖给你们,他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你们要是想买,就自己去找钱老板谈吧。”
王宁还想再劝,却被林婉儿拉了拉袖子。林婉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跟管事纠缠。两人走出槟榔园,林婉儿才低声说道:“这管事就是个趋炎附势的,跟他多说无益。我知道钱多多住在哪儿,咱们直接去找他。”
王宁点点头,跟着林婉儿往镇上走去。钱多多在镇上开了家药材行,门面很大,门口挂着块“钱记药材行”的牌匾,门口站着两个伙计,正忙着搬货。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伙计拦住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伙计双手叉腰,态度蛮横,“我们钱老板忙着呢,不是买药材的,就赶紧走!”
“我们是来找钱老板谈生意的,麻烦通报一声。”王宁耐着性子说道。
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普通,便嗤笑一声:“就你们?也配找我们钱老板谈生意?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林婉儿见状,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块银子,递到伙计手里:“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青溪村百草堂王宁求见。这笔钱,算是给小哥的茶钱。”
伙计见了银子,眼睛一亮,连忙收起银子,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原来是王掌柜,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说着,一溜烟跑进了药材行。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绸缎长袍,脸上带着副圆框眼镜,手里拿着个鼻烟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正是钱多多。
“你就是百草堂的王宁?”钱多多上下打量了王宁一番,语气平淡,“找我有事?”
王宁连忙拱手:“钱老板,久仰大名。我今日来,是想向您求购些槟榔花。我们村近日突发暑疫,村民们急需此药救命,还望钱老板能割爱。”
钱多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槟榔花?我倒是有。不过,我已经答应把这批花卖给济安堂的孙玉国了。孙老板出价不低,我总不能放着好生意不做,反而去做赔本的买卖吧?”
王宁心里一沉,果然是孙玉国在背后搞鬼。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钱老板,我知道您是生意人,讲究利益。但眼下青溪村有上百号人等着药救命,您要是把花卖给我,我愿意出比孙玉国高两成的价钱。日后百草堂所有的药材,都从您这里采购,绝不反悔!”
钱多多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带着点犹豫。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王掌柜,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孙玉国昨天就跟我签了合同,还付了一半的定金。我要是违约,不仅要赔双倍定金,还得跟他结下梁子。你也知道,孙玉国在镇上人脉广,我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他。”
“钱老板!”王宁急得声音都变了,“人命关天,难道比生意还重要吗?孙玉国买槟榔花,是为了抬高价钱,赚黑心钱。可这些花在我手里,能救上百条人命啊!”
钱多多被王宁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他转过身,背对着王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王掌柜,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王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婉儿拉住了。林婉儿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离开。两人走出药材行,王宁心里又急又气,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孙玉国这个小人!钱多多也是,眼里只有钱,根本不管村民的死活!”
林婉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我看钱多多刚才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咱们再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转机。”
王宁叹了口气,望着药材行的大门,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把槟榔花求到手,才能救村里的人。
王宁和林婉儿坐在药材行对面的茶摊儿上,粗瓷碗里的凉茶早已凉透,却没心思喝一口。钱多多那句“再考虑考虑”像块石头压在王宁心头,他望着药材行门口进进出出的伙计,手里的茶碗被捏得微微发颤。
“不能就这么等下去。”林婉儿忽然放下茶碗,青布短打的袖口蹭过桌面,留下一道浅痕,“孙玉国肯定会尽快来取货,咱们得主动点。”她想起刚才在药材行里,钱多多提到“违约要赔双倍定金”时的犹豫眼神,心里有了个主意,“钱老板最在意的是利,咱们得让他知道,帮咱们不仅不亏,还能得个好名声。”
王宁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你说得对!我祖父常说,药商虽逐利,却也重‘仁’字招牌。咱们再去见他一次,把话说透!”
两人再次走到“钱记药材行”门口,刚巧碰到孙玉国的手下刘二从里面出来。刘二穿着件灰布短褂,腰间别着把匕首,脸上带着股痞气,看到王宁,顿时露出嘲讽的笑容:“哟,这不是百草堂的王掌柜吗?怎么,钱老板没答应把槟榔花卖给你?我劝你还是早点回村吧,别在这儿白费力气了。我们孙老板说了,那槟榔花,他要定了!”
王宁攥紧了拳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刘二,村民们还在等着药救命,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刘二嗤笑一声,伸手推了王宁一把,“老子只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把百草堂关了,别跟我们孙老板作对!”
林婉儿见状,立刻挡在王宁身前,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刘二,你再动手试试!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她常年在山里采药,手上力气比寻常男子还大,刘二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没敢再上前。
“好,好!你们等着!”刘二撂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两人走进药材行,钱多多正坐在柜台后拨弄算盘,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是他们,眉头皱了起来:“王掌柜,我不是让你先回去等消息吗?怎么又回来了?”
“钱老板,我知道您为难,但我必须再跟您说一次。”王宁走到柜台前,语气诚恳,“孙玉国买槟榔花,是为了抬高价钱,赚黑心钱。可这些花在我手里,能救青溪村一百多口人的命。您要是帮了我们,不仅能得个‘仁心药商’的名声,日后我百草堂所有的药材,都从您这里采购,而且每次都按市价的九成付款。”
钱多多停下手里的算盘,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他经营药材行多年,深知“名声”的重要性。要是真能得个“仁心药商”的名声,日后生意肯定会更好。可一想到要赔给孙玉国双倍定金,他又有些犹豫。
林婉儿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钱老板,您要是担心违约的定金,我可以跟您保证,这笔钱,我们百草堂来出。而且,我们还可以跟您签一份三年的供货合同,三年内,不管市场上药材价格涨多少,我们都按现在的价格从您这里采购。”
钱多多眼睛一亮。三年的供货合同,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放下手里的算盘,站起身:“王掌柜,说实话,我也不想看着村民们受苦。只是孙玉国那边……”
“钱老板,您放心。”王宁连忙说道,“孙玉国那边,我去跟他解释。要是他不依不饶,我也有办法应对。”
钱多多看着王宁坚定的眼神,又想了想三年的供货合同,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就信你一次。这批槟榔花,我分一半给你。不过,你得先把双倍的定金给我,还有,咱们得现在就签供货合同。”
王宁心里一阵激动,连忙点头:“没问题!定金我现在就给你,合同咱们现在就签!”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多年的积蓄,全是沉甸甸的银子。钱多多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人很快就签好了供货合同。钱多多让人把一半的槟榔花装到马车上,又叮嘱道:“这槟榔花是新鲜采的,你们回去后得赶紧晒干,不然容易发霉。用的时候,记得跟猪肉一起煲汤,这样药效更好。”
王宁连忙道谢:“多谢钱老板提醒,日后定有重谢!”
两人赶着马车离开药材行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马车上的槟榔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王宁看着这些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有了这些槟榔花,村里的村民就能得救了。
“咱们得赶紧回村,争取今天就能把药煎好,给村民们送过去。”王宁对林婉儿说道。
林婉儿点点头,甩了一鞭马鞭,马车飞快地朝着青溪村的方向驶去。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阳光洒在马车上,像是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王宁坐在马车上,望着远处的青溪村方向,心里充满了希望。他仿佛已经看到,村民们喝了槟榔花汤后,病情渐渐好转,脸上露出了笑容。
马车刚驶到青溪村头,就见一群村民围了上来。张娜穿着一身沾着药渍的青布围裙,正踮着脚往路口张望,看到马车,立刻快步迎了上来,眼眶通红:“你们可算回来了!雪儿刚才又咳得厉害,村里好几个老人也快撑不住了。”
王宁跳下车,顾不得擦汗,连忙掀开马车上的布帘。淡黄色的槟榔花在阳光下散发着清香,村民们看到药材,原本焦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希望。“大家别慌,有救了!”王宁高声说道,“张阳药师,你赶紧带人把槟榔花搬到药铺,按一斤花配三斤猪肉的比例煲汤,再挑些干燥的花蕾,给咳嗽严重的人煎汤内服!”
“好嘞!”人群里传来一声应和,张阳挤了出来。他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布满老茧的双手——那是常年切药、碾药磨出的痕迹。他快步走到马车旁,指挥着几个年轻村民小心地搬运槟榔花,嘴里还不忘叮嘱:“轻着点搬,别把花瓣碰掉了,这可是救命的药!”
王宁跟着众人回到百草堂,里屋的王雪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色依旧苍白。他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先给雪儿喂一碗汤。”王宁对张娜说道,转身又往外走,“我去看看其他村民。”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孙玉国带着刘二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孙玉国穿着件油亮的绸缎褂子,翡翠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一进门就指着王宁的鼻子骂道:“王宁!你竟敢抢我的槟榔花!钱多多收了我的定金,却把花卖给你,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花交出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王宁冷冷地看着他:“孙老板,这槟榔花是用来救村民性命的,不是你用来抬价赚钱的工具。钱多多已经跟我签了合同,双倍定金我也替你付了,你就别在这儿无理取闹了。”
“你胡说!”孙玉国气得脸色发青,“我跟钱多多签了合同,他凭什么把花卖给你?刘二,给我把花抢回来!”
刘二应了一声,就要往里面冲,却被林婉儿拦住了。林婉儿双手叉腰,腰间的柴刀闪着寒光:“我看你们谁敢动!这花是救村民的命,你们要是敢抢,就先过我这关!”
村民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孙玉国:“孙老板,你太黑心了!我们都快病死了,你还想着赚钱!”“就是!王掌柜是好人,你别在这儿捣乱!”
孙玉国看着愤怒的村民,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林婉儿,心里有些发怵。他知道,要是真闹起来,自己肯定讨不到好。“好!你们等着!”孙玉国撂下一句狠话,带着刘二灰溜溜地走了。
村民们见状,纷纷欢呼起来。王宁笑着摆摆手:“大家别高兴得太早,赶紧把汤喝了,好好养病。”
说话间,药铺里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气。张阳端着一大锅槟榔花猪肉汤走了出来,汤里的槟榔花浮在表面,颜色淡黄,香气扑鼻。“汤熬好了!大家排队来领,每人一碗,小孩和老人先领!”张阳高声喊道。
村民们有序地排着队,每个人接过汤碗,都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真好喝!”一个小孩喝完汤,咂了咂嘴,原本通红的脸蛋渐渐有了血色,“咳嗽也好多了!”
王宁端着一碗汤走进里屋,小心翼翼地叫醒王雪:“雪儿,起来喝碗汤,喝了就好了。”王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喝了几口汤,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哥,这汤真好喝,我感觉舒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宁和张阳每天都熬制槟榔花汤,分发给村民。村民们喝了汤后,口干、咳嗽的症状渐渐消失,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红润。王雪的病也慢慢好了,又能帮着照看药铺了。
这天,钱多多带着几个伙计,赶着一车药材来到了百草堂。他穿着件新做的绸缎长袍,脸上带着笑容:“王掌柜,我来给你送药材了。咱们签了合同,以后我每个月都来给你送一次货,保证药材新鲜。”
王宁连忙迎了上去:“钱老板,辛苦你了。快请进,我让张娜给你沏杯茶。”
两人走进药铺,钱多多看着忙碌的村民,笑着说道:“王掌柜,你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啊。现在镇上的人都在说,青溪村的百草堂用槟榔花救了全村人的命,你这‘仁心医者’的名声,可比我这‘仁心药商’响亮多了。”
王宁笑了笑:“都是托钱老板的福。要是没有你分我槟榔花,我也救不了这么多村民。”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村民们抬着一块写着“仁心济世”的牌匾,走了进来。“王掌柜,这是我们大家凑钱做的牌匾,谢谢你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一个老人激动地说道。
王宁看着牌匾,心里一阵温暖。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块牌匾,更是村民们对他的信任。他转身看了看妹妹王雪,又看了看林婉儿和张阳,心里充满了感激。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帮助,他才能顺利找到槟榔花,才能救回这么多村民的性命。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百草堂的牌匾上,也洒在村民们的笑脸上。青溪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孩子们在村口的老榕树下追逐嬉戏,老人们坐在树下喝茶聊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幸福的味道。王宁站在药铺门口,望着这一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会坚守医者的初心,用中医药知识守护村民的健康,让百草堂的药香,永远飘荡在青溪村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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