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妈妈面上一慌,那张未施粉黛的老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安:“殿下这话说的,当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卑贱之躯,又哪里能有什么与殿下交换的……”
“你是废太子的人,玉胭楼就是你主管的,自从惊天一爆,玉胭楼被毁,你便下落不明;我知晓废太子暗中不知派了多少人手找你,都一无所获,还是你这个老东西有能耐,竟可在京城中藏匿了这么久,要说你什么都不知晓,这话说出去谁信?”
魏衍之轻轻冷笑。
若戴妈妈当真是什么小角色,魏长山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能替魏长山管着玉胭楼的人,必定是他的心腹。
魏衍之冷冷瞥了一眼:“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直接将你送去怀王府。”
戴妈妈浑身抖了抖,头越发低了下去。
“就算怀王如今不是太子了,拿捏惩处一个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原先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晓,你都这把年纪了,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只要你实话实说,本王保证,必定将你平平安安送出京城,到时候天高海阔随你走,谁也拦不住你。”
这话听起来真是让人心动。
戴妈妈喉间咽了咽,缓缓抬眼:“景王殿下,您所说的都是真的么?老奴别无所求,只想离京,离得远远的,再不回来。”
“本王一言既出,自然会说到做到。”
她又垂下眼,似乎内心在挣扎。
此刻,魏衍之展现了特别好的耐心,不动声色地候着。
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还请殿下屏退左右,接下来的话,老奴只能说给殿下一人听。”
风阵阵,月清清。
这一场笼罩京城多时的雨季总算过去。
好一会儿,戴妈妈才从房中出来,由管事的领路去到后头的厢房休息了。
魏衍之凝视着烛火跳动,久久无言。
他身边的心腹犹豫不决:“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殿下三思。那戴妈妈生性狡诈,在玉胭楼里惯会伪装的,她的话不可全信。”
“可她凭什么骗我呢?”魏衍之淡淡道,“她知道,落入怀王之手必死无疑,还不如在本王这里博得一线生机,况且,有时候越荒诞离奇,越是可信。”
“可殿下……她、她说的是废太子、当今怀王,并非陛下亲生骨肉!!这惑乱后宫,搅浑皇族血脉一事非同小可,真要闹到御前,怕是……连殿下都难以脱身。”
魏衍之深吸一口气。
这些下属心腹所言,也句句属实。
这要是真的,就是足以令当今天子蒙羞,令整个大安皇族颜面扫地的丑闻。
要怎么揭开这个真相,才是难上加难。
“戴妈妈应当不会骗我。”魏衍之沉思片刻道,“她说太子的生父其实就是已经过世的吴国舅,你们细想想,先皇后暴毙之前被折降为妃,八成也跟这件事有关,只不过父皇当时忌讳颇深,谁都不曾说起。”
“殿下的意思是……先皇后被贬,后又暴毙在冷宫,起因都是这件事?”
“没错,先皇后与父皇是结发夫妻,帝后多年相伴,早就不是寻常夫妻;当日太子羽翼丰满,又占了嫡长之尊,朝野上下谁不服他?那可是监国太子,若非天大的罪过,先皇后又怎会遭遇如此境地?”
“陛下当时拿出的罪名让满朝文武都无话可说。”
“那是明面上的理由。”魏衍之嗤笑,满是嘲弄,“要废后为妃,总要有个足以服众的罪名吧?”
几人不说话了。
景王将这些理由动机一条条摆出来,谁又能反驳?
魏衍之摆摆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们先退下吧,容本王好好思虑一番,你们也回去多盘算盘算,为了日后的大业,务必谨慎。”
待房中只剩下他一人,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废太子竟不是皇帝的血脉!!
那他就再也不用担心怀王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只要将这个真相巧妙地告诉陛下,那就算魏长山有通天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到时候整个后宫、整个朝堂,能站出来让众臣心悦诚服的,也就他一人!
对了……还有那个刚刚冒头的庄王魏琮章。
想到这儿,魏衍之眼眸沉了沉——动作还是要快点,先解决掉废太子,再处理魏琮章。
横竖魏琮章羽翼未丰,不是当初的太子,处理起来应该没那么棘手。
想完这一切,魏衍之略略安心。
翌日清晨,下属来报,说昨个儿夜里来的戴妈妈服毒自尽了。
魏衍之尚在朦胧中,片刻镇定后来了句:“料理干净就行。”
原想着放过她的,但这个秘密太过骇人,就算由她捅到陛下跟前,她也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都一样;既然她自己知晓事情不对,先做了选择,那他也省事。
翻了个身,他感慨腹诽:到底是玉胭楼的老鸨,就是嗅觉敏锐,知晓说了不该说的活不了……
戴妈妈的尸首被带去了荒郊野外,随意埋了。
景王府的人刚走,暗中隐藏的几人便出来,将戴妈妈给挖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离开。
玉人堂后头的厢房内,空无一人。
盛娇忙完了前头的事情顺着游廊过来。
敲了敲门,里头传来沙哑又温柔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她一眼就见着了坐在桌案旁吃药的戴妈妈。
“觉着怎么样了?”
“好些了。”戴妈妈有些窘促。
原先药效上来时,腹中当真是绞痛剧烈,几乎要疼得晕死过去。
戴妈妈一度真以为盛娇想要了自己的命。
没想到峰回路转,她真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把我交代给你的话都说给景王听了?”盛娇温温笑道。
“是。”戴妈妈忙放下茶盏,“都听从女君大人的吩咐。”
“很好。”盛娇从袖兜里摸出一包碎银子递过去,“船只已经备好,给你一天养养身子,明儿傍晚就送你出京,只是夜黑风高,江面上难免危险,你自己还要小心。”
戴妈妈两眼腾地一下亮了:“多谢女君大人。”
盛娇说到做到,第二日傍晚,一辆不起眼的青灰马车送戴妈妈去了码头。
见马车走远,星女纳闷:“娘子真打算放过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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