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余额不足。
侯罗皱着眉头看着刷卡机上的提示。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他记得昨天才充了100元,不可能这么快用完。
师傅,让我看看余额。侯罗将公交卡重新贴上去。
滴——余额:2元。
这不可能。侯罗清楚地记得昨天充值时显示余额是104元,这两天他只坐了四趟车,每次2元,应该还剩96元才对。
回到家,侯罗下载了公交卡App查询交易记录。最近四条记录确实是他这几天的乘车记录,但第五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2010-05-23 19:30 开往北郊 扣费2元
侯罗的手指开始颤抖。2010年5月23日,那是父亲在北郊出车祸去世的日子。
一定是系统错误...侯罗自言自语着刷新页面,却发现那条记录消失了,而余额又少了2元,变成了0元。
更诡异的是,当他放下手机去倒水,回来时发现屏幕上多了一条未读短信:
儿子,我坐车没钱了。——发件人:父亲
侯罗的手机通讯录里,父亲的号码早在十年前就被注销了。
第二天早晨,侯罗在信箱里发现一个泛黄的信封。里面是一张老式公交卡,背面用圆珠笔写着父亲的名字:侯志强。
这怎么可能...侯罗记得父亲的遗物里就有这张卡,当时和骨灰一起下葬了。
他鬼使神差地将父亲的卡贴到自己手机上,NFc功能竟然识别出了信息:
持卡人:侯志强
最后交易:2010-05-23 19:30 北郊线
余额:-2元
侯罗决定去公交公司查个清楚。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听完他的描述,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北郊线...十年前就停运了。工作人员压低声音,那线路出过事,19:30那班车的司机早就离职了。
能查到当时的值班检票员吗?
工作人员快速敲击键盘,然后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王丽,但她三年前就退休了。我建议你别再查这个事了。
离开时,侯罗注意到工作人员不停地在胸前画十字。转身的瞬间,他透过玻璃反光,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穿着十年前的公交制服,胸口名牌上写着侯志强。
当天晚上,侯罗失眠了。凌晨两点,他鬼使神差地走到窗前,看到街对面的公交站台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穿着父亲的旧夹克,背对着他,姿势和父亲生前等车时一模一样。
侯罗冲出家门,跑到站台时那人已经上了车。那是一辆老式公交车,车头牌子上写着北郊线,这种车型十年前就淘汰了。
等等!侯罗拍打着关闭的车门。
车门突然开了,一股寒气涌出来。车上空无一人,只有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背影僵硬的司机,后视镜里映出一张青灰色的脸。
要上车就快点。司机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侯罗刚踏上一只脚,口袋里的旧公交卡突然发烫。他掏出来一看,卡片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滴在地上。
侯罗猛地后退,车门在他面前地关上。公交车缓缓启动,透过车窗,他看到最后一排坐着一个人——正是穿着制服的,缓缓转过头来对他微笑。
第二天,侯罗去了市档案馆。在2010年5月的旧报纸中,他找到了父亲死亡的报道:
昨晚北郊发生一起公交车撞电线杆事故,造成一名乘客死亡。据司机周金虎描述,死者突然抢夺方向盘导致车辆失控...
报道旁边是父亲血肉模糊的现场照片,但侯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父亲双手明明紧紧抓着胸前的包,根本不可能去抢方向盘。
更奇怪的是,报道提到当时车上只有父亲一名乘客,但侯罗分明记得父亲说过那天是去参加同事聚会,应该有很多人才对。
在事故调查报告的附件里,侯罗发现了一页被刻意折叠起来的纸——那是父亲的字迹:
周金虎和王丽合伙贪污票款,我已经掌握了证据。今天下班后约了运输局的老张在北郊站见面,希望能...
纸条到此中断。侯罗突然明白了什么,父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谋杀!
就在这时,档案馆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降。侯罗感到有人在他耳边呼气,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膀。他猛地回头,看到书架上的一本档案自行滑出,掉在地上摊开——那是检票员王丽的员工档案。
王丽住在城东的老旧小区。侯罗找到她家时,发现门口摆满了花圈。
她昨晚死了。邻居小声说,听说是在公交总站被车轧死的,真惨啊,整个人都...
侯罗浑身发冷,他查看了手机——昨晚那辆幽灵公交出现的时间,正是王丽的死亡时间。
他借口是王丽的远亲,进入了她的公寓。客厅墙上挂着一张合影:年轻时的王丽和一名男子站在公交车前,男子胸口的名牌上写着周金虎。
梳妆台上放着一本日记。最新的一页写着:
他又来找我要钱了,这么多年还是阴魂不散。我受不了了,那些钱早就花完了...志强,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字迹到这里变得潦草,最后几行几乎难以辨认:
他在车上!他就站在我身后!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救命!他要我今晚去总站...他要我还债...
侯罗翻到前面,在一篇2010年5月的日记中发现了惊人内容:
今天和司机老周处理了那个多管闲事的检票员。把他推下车时没想到会撞上电线杆,不过正好伪装成事故。老周从公款里拿了十万封我的口...
侯罗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日记本。忽然,他听到卫生间传来水龙头滴水的声音,走进去发现洗手池里积满了暗红色的水,水面浮现出父亲扭曲的脸。
通过公交公司记录,侯罗找到了周金虎现在的住址——城北一家廉价养老院。
周金虎?三年前中风后就住这儿了。前台护士说,奇怪的是,他昨晚突然能下床走动了,今早却又昏迷不醒。
周金虎的病房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老人躺在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眼睛却睁得极大,死死盯着天花板。
侯罗刚走近,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他...回来了...周金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晚...都在我窗外...穿着那天的衣服...浑身是血...
护士闻声赶来,周金虎又恢复了昏迷状态。离开前,侯罗注意到病房窗台上有一串泥脚印,大小和父亲的工作靴一模一样。
养老院门口,一辆熟悉的公交车缓缓驶过。侯罗清楚地看到,驾驶座上坐着年轻版的周金虎,而父亲就站在他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公交车驶过的路面,留下两道血红的水迹,在阳光下冒着丝丝白气。
当晚,侯罗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父亲站在他床边,制服上满是血迹,手里拿着那张旧公交卡。
儿子,明天是最后期限...父亲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十年了...该清算了...
侯罗惊醒时,发现手中紧握着父亲的公交卡,而手机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末班车 23:30 北郊终点站 记得带上我的卡
窗外,一辆老式公交车缓缓驶过,车灯照亮了侯罗的房间,在墙上投射出无数个晃动的人影,全都保持着父亲死亡时的姿势。
侯罗查了日历,恍然大悟——明天就是5月23日,父亲去世十周年的忌日。
他打开电脑搜索北郊公交线,在一则十年前的论坛帖子中发现一张照片:夜幕下的北郊终点站,父亲站在车旁,身后隐约可见周金虎和王丽在争执什么。
照片下的评论写着:听说这司机和检票员贪污被抓,把举报人推下车碾死了。
5月23日傍晚,侯罗带着父亲的公交卡来到北郊。这里早已荒废,站牌锈蚀倒塌,只有那根歪斜的电线杆还立在那里,上面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痕迹。
23:15,远处传来引擎声。那辆老式公交车缓缓驶来,车灯忽明忽暗。车门打开时,一股刺骨的寒气涌出。
上车吗?司机的位置空着,声音却从车厢里传来。
侯罗深吸一口气,迈步上车。车厢里坐满了模糊的人影,全都低头不语。最后一排,父亲向他招手,身旁留着一个空座。
我就知道你会来。父亲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带着水声,看,他们来了。
车外传来脚步声,侯罗透过车窗看到周金虎和王丽踉跄着走来,脸色惨白,眼中充满恐惧。
求求你...我们知错了...王丽跪在地上哭求,而周金虎则拼命拉扯着脖子上的无形绳索。
父亲站起身,制服上的血迹开始蠕动:十年了...该付的车费...该还的债...
公交车门猛地关闭,将周金虎和王丽困在车内。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车子自行启动,向着那根电线杆加速冲去。
当年你们把我推下车时...就是这么快的速度...父亲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
周金虎突然夺过方向盘,但车子不受控制:不!不是我一个人干的!是王丽说她看见你记了小本子...是她先推你的!
你胡说!王丽尖叫着扑向周金虎,是你踩的油门!你说要伪装成事故!
在车辆撞上电线杆的瞬间,侯罗感到父亲将他推出了车门。他摔在站台上,眼睁睁看着公交车化作一团火焰。
火光中,他清楚地看到父亲一手抓着周金虎,一手抓着王丽,三个身影在烈焰中扭曲消散。
第二天,侯罗在医院醒来。护士说他被人发现在北郊站台昏迷,身边有两组新鲜的轮胎印,但监控显示昨晚根本没有车去过那里。
侯罗检查口袋,父亲的公交卡还在。他颤抖着用手机查询:
持卡人:侯志强
最后交易:2020-05-23 23:30 北郊线
余额:0元
就在他注视屏幕时,余额突然跳动了一下,变成了,然后又归零。与此同时,他收到一条短信:
谢谢儿子,车到站了。好好生活。——父亲
侯罗的眼泪落在手机上。他知道,这是父亲最后的告别。
从那以后,他的公交卡再也没有异常扣费。只是在每年5月23日,卡里总会莫名其妙地多出2元,然后又自动归零——那是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依然惦记着给他买一张回程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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