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莲苑附近的值守宫人说,昨日沈贵人出事前后,瞧见那三人从侧门出入,行踪匆匆,遇到人时,问他们话,都含糊搪塞。王大人说形迹可疑,便按查案规矩带回去核实了。”朱嬷嬷躬着身,声音压低,“如今宫里都在传,说贤妃娘娘与沈贵人早有旧怨,怕是……怕是贤妃娘娘记恨在心,故意设局害沈贵人受惊。”
“记恨?设局?”沈太后捻佛珠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眸底已凝了层冷意,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宫里人爱嚼什么舌根便随他们去,哀家却不信。贤妃与朝雾有怨是真,但她再糊涂,也不会选这个时候,用‘死鸟惊宫’这种蠢得显眼的法子动手。”
朱嬷嬷连忙垂首,故作困惑道:“娘娘看得通透,是老奴愚钝。可外头都这么传,会不会真有人瞧准了这层旧怨,故意把祸水引向贤妃娘娘?”
“不是‘会不会’,是‘一定’。”沈太后缓缓起身,在椅子上坐下,“贤妃是庶出,在沈家时就学会了藏拙,能熬到贤妃之位,靠的从不是意气用事。她若真想对朝雾动手,有的是让旁人查不出痕迹的门道,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还把自己身边的人推出去当靶子?更何况,朝雾要真的诞下皇子,对她是有利的,贤妃犯不着为这点旧怨,赌上自己多年攒下的根基。”
“娘娘说得是!”朱嬷嬷立刻附和,“布局之人看不透这个,还自作聪明,以为抓着‘旧怨’就能把脏水向贤妃。可却忘了,贤妃再怎么也是沈家女,断不可能做出这等蠢事来。”
朱嬷嬷提壶,给沈太后倒了杯热茶,放在沈太后手边,“依老奴愚见,这布局之人,要莫是太过急功近利,一见有机可趁,就迫不及待的下手。要莫这布局之人心思浅,只想着把脏水泼出去就好,全没想过这局布得漏洞百出。”
“会急功近利的,只有启元宫那位。”沈太后提起启元宫,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没了大殿下,她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偏在这时,朝雾有了身孕。若这孩子生下来,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能让沈家在后宫的势力再进一步,到时候这后宫,哪还有她立足之地?她才会如此急着除掉朝雾腹中胎儿,哪怕手段粗糙些,也顾不上了。”
沈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至于心思浅,布局漏洞百出,除了翊坤宫那位,就没别人了。”
说起方允娴,沈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依仗着她早死的姑母,在后宫行事张扬跋扈又粗暴狠毒。”
“听娘娘这么说,老奴觉得,这死鸟局,应该是翊坤宫的手笔,而让贵人误以为怀孕,应该是启元宫所为。”朱嬷嬷顺着沈太后的话往下说,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想对付沈家,倒像是无形中配合了一把。”
“确实,也只有她们,才会做出此等针对沈家的毒计来。”沈太后放下茶盏,语气里满是肯定,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只是她们忘了,哀家还在这宫里,绝不会让她们轻易动沈家的人。”
与沈太后认定是皇后和贵妃布局不同,谢知意笃定地道:“沈贵人假孕这事,不是皇后所为。”
谷雨连忙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同:“娘娘说得是!奴婢也觉得皇后娘娘没道理做这事。再说了前两个月大殿下病重,皇后娘娘连自己宫里的事都顾不上,日日守在寝殿煎药、照料,哪有精力去给沈贵人设假孕局?”
“皇后先前对付我时,行事没有章法还偏激,那是因为崔嬷嬷离宫了,现在崔嬷嬷在她身边,不会让做这种蠢事的。要知道假孕虽能暂时搅乱永福宫,却极易败露,一旦被查出是皇后所为,只会让陛下厌弃,平白给自己惹麻烦。”谢知意伸手摘了朵月季花,在手中微微转动。
“娘娘这么说,奴婢就明白了。只是若这事不是皇后娘娘所为,那会是谁呢?沈贵人住永福宫,日常饮食、汤药都有专人伺候,外人想悄悄动手脚让她误以为怀孕,可不是件容易事。总不能是……永福宫里头的人自己做的?”谷雨迟疑地问道。
谢知意笑,“你是想问,贤妃有没有嫌疑?”
“娘娘的意思是,贤妃没有嫌疑?”谷雨很敏锐地问道。
“贤妃是永福宫主位,要在沈贵人饮食汤药里动手脚,的确要比外人方便得多。但是,你想过没有,贤妃娘娘为什么要让沈贵人假孕呢?沈贵人假孕,对她有何好处?”谢知意引导地问道。
“好处?”谷雨仔细想了想,立刻摇头,“没有好处,还有大大的坏处!沈贵人假孕若是败露,贤妃娘娘作为主位,难辞其咎;就算没败露,沈贵人真要是‘生下’孩子,凭着皇子或公主,地位定会超过贤妃,贤妃娘娘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沈贵人假孕这事,迷雾重重,究竟是谁藏在暗处布局,眼下还难下定论。”谢知意在廊下栏杆处坐下,“但有一点能肯定,这人定是摸透了后宫的利害。知道皇后忌讳沈家子嗣,知道贤妃与沈贵人有旧怨,更知道永福宫日常起居的规矩、人手调配的路数,才敢这么步步为营,把水搅得这么浑。”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缠枝纹,忽然垂眸,指尖的动作蓦地一顿。
能同时摸清后宫各方心思,又能悄无声息在永福宫安排手脚,甚至能借这场乱局制衡各方势力的,会是谁?
寻常嫔妃没这能耐,前朝官员更插不进后宫的事,那便只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谢知意骇然一惊,指尖猛地攥紧,而后又缓缓松开,淡淡地道:“往回走吧,困了。”
谷雨只当她是走累了,忙上前扶她往回走。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不燥不烈,却驱不散谢知意心头骤然清明的寒凉。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像颗淬了冰的石子,砸破了表面的平静,让她一直以来的猜测有了确切的落点。
能同时攥住后宫各方软肋、在永福宫布下这盘环环相扣的棋局,甚至借乱局让所有人互相牵制的,唯有那位执掌全局的帝王萧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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