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湿透的衣襟。
他深受儒家教诲影响,笃信仁与孝,此刻既觉淳于越等人妄议君父是为不敬,内心又隐隐觉得这天象示警或许真有几分道理。
忍不住在“直言进谏”与“为父讳言”之间痛苦纠结,竟一时僵在原地。
赢昭平静的收回目光,长兄这个反应,他早有预料。
在心中默数,冷静得近乎冷酷:“一、二、三……”
他给长兄留足了反应的时间,以长子的身份呵斥那些不知进退的儒生,维护父皇的威严。
长兄是长子,他们这些公子即使再想为父发言,也得论个长幼有序。
这是他作为弟弟的尊重,也是父皇和众臣子们对帝国继承人应有的期待。
他不能抢先出声,会给人一种长兄还没来得及替父皇说话就被十六公子抢先了。
如此的话,岂不是帮了长兄一把。
是,长兄是对他很好。
但长兄政治智慧不够,反正他看不到长兄能撑起大秦江山社稷的希望。
更何况,身为皇子,向往父皇那个位置,不是很正常吗?
都是庶子,他为何不能争?!
他又没有用阴招烂招争夺太子之位,长兄若是争不过,那就是他没本事,怪不了他。
雨水顺着赢昭的额发滴落,心里闪过诸般念头的赢昭却恍若未觉。
然而,数十个数过去,扶苏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颓然垂下了视线。
赢昭眼中依旧淡然平静,他几岁的时候,还对这个长兄有过期待。
他那时候还没有起争太子之位的念头。
可没过多久,他就认识到长兄扶苏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好人,却绝不是一个能在这个时代驾驭帝国的强主……
时间到了!
长兄抓不住机会,就怪不得他了!
赢昭平淡的呼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正准备踏出一步,厉声训斥……
“轰——咔!”
一声绝非雷鸣的、仿佛整个苍穹琉璃盏被巨力砸碎般的恐怖巨响,从九天之上悍然炸开!
所有人骇然抬头,只见厚重浓密的乌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撕开一道横贯东西的巨大裂口!
裂口边缘扭曲,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其后并非蓝天,而是一片深邃幽暗、望之心悸的虚空,其中有点点诡秘的星光闪烁,漠然俯视着人间。
“天……天裂了!!天罚!这是天罚啊!!”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泰山之巅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恐慌。
公子公主们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躲到侍从身后,几位年幼的公主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嘤嘤哭泣起来,仪态尽失。
赢昭本能扯过来强自压下不安,依旧能保持镇定亲妹妹十二公主赢曦,将其推到自己身后,和亲弟弟十九公子赢暻站在一起。
一个才豆蔻年华的金枝玉叶,一个才八岁的小小少年,姐弟两个手拉着手,看着挺立在身前的单薄少年身影,就很有安全感。
有十六哥在,他们都不怕。
同胞同心,其利断金。
他们也要冷静下来,不能拖十六哥的后腿,两个小家伙年纪虽小,在这一刻却表现的很是坚强与镇定。
比他们一众兄弟姐妹强多了。
嬴政目光不经意扫过儿女这边,看到十六子绷紧肖似自己,还带着稚气的脸,挺着单薄的身子护在妹妹和弟弟身前。
而十二女曦和十九暻年纪虽小,虽也有几分惊慌,但依旧强自镇定冷静着,并没有因为前方有哥哥十六护着就安心了,姐弟两个像只警惕的小狸帮着哥哥十六警戒两侧以及身后。
看来,他这些儿女里,还是有几个看得上眼的,嬴政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目光转回到其他儿女身上,心情瞬间又不好了,不过看到长子扶苏勉强保持镇定,安抚弟妹的模样后,他心情又好了点。
……
与此同时,附近那群儒生们惊慌中,似乎是认定了什么。
脸上竟露出一种果不其然的激动。
淳于越甚至上前一步,声音也大了几分,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陛下!天裂现于封禅之时,此乃上天震怒之兆!定是……定是……”
他想说“封禅不合古礼,触怒上天”,但在始皇嬴政骤然转过来的锋利目光下,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那目光不仅仅看向了淳于越,还瞬间瞬间笼罩了那群儒生。
如最锋利的太阿剑,森寒的杀意如同实质,让他们的议论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脸色由激动的涨红转为恐惧的惨白。
始皇脸色原本还因为看到几个看得上眼的儿女而变好了点,那此刻,却是变得异常难看。
仿若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君权被挑衅、天命被质疑的暴怒。
就在这死寂与惶恐交织的顶点,那苍穹裂口之中,骤然亮起一片柔和却无法忽视、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幕。
光芒流转汇聚,形成了几个结构奇特、似乎缺胳膊少腿的字。
但奇异的是,无论识字与否,每个人一眼看去,都能瞬间明白其含义的硕大文字——《秦太宗传》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太……太宗?”
庙号!!!
所有读过书、知晓礼制的人,脑子里都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陛下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自认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曾言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并认为商周庙号制度不足取法,明确表示大秦不设庙号!
那么,这位胆敢违背始皇帝意志,重启庙号,而且一上来就被如此尊崇的“太宗”……
嬴政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胸腔中的怒火如同岩浆奔涌,几乎要破开胸膛喷薄而出。
他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目标——扶苏!
这个一向推崇周礼,屡次在朝堂上与自己政见相左,为那些迂腐儒生求情的逆子!
果然,自己一旦不在,他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违背自己的意志!
恢复庙号?
他想做什么?
全面复辟周制吗?!
将自己定下的万世法度践踏在脚下?!
嬴政脸色很难看,让近前的李斯、赵高、蒙毅等重臣即使不抬头看陛下脸色,只单单感受那股来自陛下的压迫力,使他们遍体生寒的压迫力,就忍不住纷纷将头埋得更低。
随后臣子们隐晦的目光,或复杂、或探究、或惊疑、或算计……齐刷刷地投向了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的公子扶苏。
那目光如有千斤重,压得扶苏几乎喘不过气。
以丞相李斯为首的一众法家官员面色凝重如水,眼神在空气中快速交换,满是深刻的忧虑。
长公子若登基,重启庙号仅仅是个开始。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动摇国之根基——郡县制,重启他们法家极力反对的分封制?
想到自己毕生致力于维护的中央集权制度可能被动摇,李斯的指节捏得发白,心不断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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