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天心中默算着时间,若真是八个月前便已开始,这个时间点远在他于雷渊内层炼化万化母株、初步掌控因果丝线之前。
他原本的猜测,是认为自己强行脱离因果束缚的那一刻,才导致了自身存在被历史“排斥”或“遗忘”。
现在看来,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这诡异的“抹除”似乎早有征兆,或许与他更早的某些行为,甚至与他身为“时空异客”的身份本身,有着更深层次、更隐秘的关联。
一股比先前更为凝重,却也更加清晰的明悟在他心底升起——这绝非偶然,而是某种必然,或者说,是某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规则”在起作用。
心念电转间,他已有了决断。
只见杨云天脸上那抹沉思之色迅速敛去,转而浮现出一种云淡风轻般的从容,他甚至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看似豁达的笑意,对着忧心忡忡的黎叔和面色凝重的墨玖梦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此事听起来虽然离奇,但说破天去,也不过是洛某日后无法在这青史之上留下姓名罢了。虚名如浮云,转瞬即逝,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挂怀的大事。”
他目光扫过二人,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你等也不必过于为此事劳心费神,更无须惶恐。此事便到此为止,无需再深究下去,徒增烦恼。”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这排记录着他,却又无法留住他的书架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且在此处稍待片刻,随意看看。你二人先退下吧,暂且将此事放下。”
这已是明确的逐客令。
黎叔闻言,虽然心中疑虑未消,但见杨云天态度坚决且从容,也不敢多言,只得躬身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然而,一旁的墨玖梦却并未因杨云天这几句轻飘飘的安抚而真正释怀。
她秀眉微蹙,清澈的眼眸深深看了杨云天一眼,那目光中探究之意远多于顺从。她察觉到,杨云天这番看似豁达的话语背后,隐藏着更深的思量,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待墨玖梦与黎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录事房外,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将内外隔绝。
杨云天指诀变幻,道道灵光自指尖流淌而出,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
青石墙壁上符文隐现,空气微微震颤,原有的防护阵法被层层加固,灵光流转更为致密,顷刻间,这间录事房已化作一处神识难侵、密不透风的绝对禁地。
确保万无一失后,杨云天才将目光重新投注于指尖。
那根似虚似实、黑白交织的因果丝线悄然浮现,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亲昵地缠绕着他的指节,微微颤动,散发着玄奥难言的韵律。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再次催动那窥探因果的神秘法门。
双眸之中,灵光湛然,视野骤然变幻——无数道细如毫发、色彩各异、明暗不定的因果之线,自他周身延伸而出,没入虚空,连接着与他命运交缠的人、事、物。
然而,当他将视线投向那几本记录着人族历史、本该与他息息相关的典籍时,心头不由一凛。
只见那几本书籍之上,空空如也。
并非没有因果线,而是……与他杨云天相关的因果线,根本不曾与这些书籍产生过任何交集!
它们就那样寂静地陈列在那里,仿佛从古至今,其上的文字就从未提及过“洛一”或“杨云天”这个名字,从未记载过他的任何事迹。
这种“不存在”,是一种根源上的、逻辑上的彻底抹除,而非简单的物理破坏或信息隐藏。
若是后者,书籍上必然残留着曾被书写、又被强行抹去的因果痕迹,如同伤疤,总能窥见一二。可眼下,这些书籍“干干净净”,从因果层面就与他毫无瓜葛。
“果然……非是人为。”
杨云天低声自语,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人为手段,绝难做到如此彻底,连因果层面的联系都一并斩断。
借着与因果丝线那玄妙的心神联系,他将此刻的困惑与观察尽数传递过去。
涉及这等玄之又玄的因果之道,这源自万化母株、能窥见并干涉因果的奇异存在,理应比他更为通透。
“我知道,此事并非由你主动引发,”
杨云天以神念沟通,语气凝重,“那究竟为何会发生这般匪夷所思之事?是冥冥中的天道意志,不容我留名于此,故而出手抹除吗?”
他首先想到了那高悬于顶、仿佛无处不在的天道。自己这个“异数”,或许早已被其标记,此番抹除,或是某种“清理”?
因果丝线微微震颤,传递回一股模糊却坚定的意念,那意念的核心,是一个清晰的否定。
“不是天道?”杨云天眉头紧锁,得到这个看似否定的答案,他非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更加困惑,
“若非天道所为,这世间还有何等存在,能有如此伟力,于无声无息间,从根源上篡改、抹消一段既成的历史因果?”
他凝神细思,试图从丝线传递来的、那些零碎跳跃的信息碎片中拼凑真相。
“因果?你说是‘因果’本身导致的?”
这个答案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你讲得明白一点啊!我都被你绕糊涂了!”他忍不住以神念抱怨。
这因果丝线本身便是因果大道的显化,而天道运行亦离不开因果循环。
若说是“因果”导致,却又排除了“天道”主动干预,这听起来简直自相矛盾,如同说水是湿的,但又说这片水洼的形成与水的湿润无关一般。
杨云天无奈,深知与这初生灵智、表达不清的丝线沟通,无异于猜谜。
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焦躁,尝试着结合自己的理解去推测,如同引导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你的意思……莫非是说,历史长河本身,就是一个庞大无比、不断演进的‘大因果’?而这段历史……它自身具备某种……‘修正’之力?会本能地排斥、修复那些与它主体脉络格格不入的‘错误’或者‘异物’?”
他一边缓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想,一边紧密关注着指尖丝线的反应。
这种方式效率极低,如同盲人摸象,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交流途径——他无法主动从丝线那里获取清晰完整的答案,但若自己的猜测触及了真相,丝线便会传来明确的、赞同的反馈。
这一次,当他提出“历史大因果”与“自我修正”这个猜想时,指尖的因果丝线骤然亮起一抹温润的光华,缠绕的力度也稍稍紧了一丝,传递过来一股“接近了”、“就是这个方向”的肯定意味。
杨云天心中一震,一个更加惊人,也更能解释他自身处境的猜想,逐渐浮上心头。
“好,那我便试着猜下去,”杨云天定了定神,对着指尖那雀跃不已的因果丝线嘱咐道,“我若有任何说得不对、想岔了的地方,你随时打断我,给我个提示。”
那丝线闻言,黑白流光流转得更加欢快,仿佛一个找到了新奇玩伴的孩童,散发出无比清晰的“乐意奉陪”的意念,缠绕的节奏都带着几分跃动之感,静待着他的推演。
“首先,若你所指的‘历史自我修正’为真,”
杨云天眸光湛然,逻辑清晰地开始梳理,“那么,必然是因为这段历史本身,在其既定的、‘正确’的轨迹上,出现了某种‘错误’、‘悖论’或者‘不和谐’的因素,才会触发这种修正机制。这是前提,对否?”
他仔细感知着丝线的反馈。丝线轻轻一颤,传递来一股明确的赞同之意,如同点头确认。
“前提成立。”杨云天心中一定,继续深入核心,
“那么,回到我这件事上。为何独独是我被‘修正’?这‘错误’究竟出在哪里?”他像是在询问丝线,又像是在拷问自己,陷入了一种高速运转的沉思状态,口中不自觉地低语起来:
“其他所有人,间雪仙子、牛顶天、龙皇、乃至万千妖族,他们都被完整地记录在案,因果线与史册相连,清晰可见。
唯独我不行,我的存在被无情抹去……这是否意味着,问题的根源在于我本身?
是因为我从根本上……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偷渡者’,一个本不应存在于此刻时空的‘异物’,所以历史的长河要将我这颗‘杂质’过滤掉?”
这是他最直接,也最合理的猜想。
然而,指尖的因果丝线却立刻传来一阵清晰的、否定性的震颤,仿佛在说:“不对,方向错了。”
“不是这个原因?”杨云天一怔,大感意外,
“并非是因为我非此世之人这个客观事实?那……真正的关键究竟是什么?”
他眉头紧锁,思绪如同被堵住的洪水,急需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口中反复念叨着那几个关键词:“历史……人物……存在……记录……我知道的历史……”
忽然间,一道灵光如同撕裂乌云的闪电,骤然劈入他的脑海!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懂了!我明白了!”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客观事实,或许本身并不直接构成‘错误’!
真正的关键,在于‘认知’!
在于我‘知道’我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件事本身!更在于我‘知道’我所来自的那个未来,其历史中‘没有我’!”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声音也带着一丝发现真相的激动:
“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我所知晓的、既定的历史,就是没有任何关于‘杨云天’或‘洛一’在此刻的详细记载!只有一个模糊的神秘修士身影!
所以,当历史真正在此刻发生时,它‘必须’,或者说是‘注定’不会将我详细记录在案!否则,就会与我记忆中那个‘没有我’的历史版本,发生根本性的、逻辑上的冲突和悖论!”
“而这种悖论,这种因我知晓未来而产生的认知偏差,或许就是历史长河无法容忍的‘错误’!
历史无法阻止我这个人‘来到’过去这个既成事实——这或许已经超出了它‘修正’能力的上限,或者因为某种更高层级的规则,而得以发生。
但是,它的‘修正’之力,却可以作用于‘记录’本身!
它无法抹杀我此刻真实存在的‘因’,却可以强行抹去我存在于这段历史的‘果’——即所有关于我的文字记载、因果留痕!通过这种方式,来维持历史宏观脉络的‘正确性’,确保我记忆中的那个‘未来’能够顺利诞生!”
“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个道理?”
当他将这完整而惊人的推论和盘托出时,指尖的因果丝线骤然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的嗡鸣!
那声音如同仙琴被拨动了最关键的一根弦,悠扬而欢畅!丝线本身更是光芒大放,黑白二气流转不息,散发出无比强烈、无比清晰的欢愉和赞许之意!
就是如此!正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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