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战事，随着那份联合声明的发布，诡异地平息了下来。
隆隆的炮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工厂里更加喧嚣的机器轰鸣。
宋明远并没有急于将战火烧过整个黑土地。
他像一个耐心的农夫，开始在已经收复的广袤土地上，精耕细作。
依托着鲁省和冀省已经初具规模的工业体系，一条条新的生产线，在天津、在沈阳、在所有被光复的城市里被建立起来。
从南方源源不断运来的设备和技术人员，与北方雄厚的工业基础和资源结合，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水泥厂、化肥厂、纺织厂……一座座与战争无关的工厂拔地而起。
战争打了这么多年，老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和平，是粮食，是能穿在身上的暖和衣裳。
时间，就这么在机器的轰鸣和百姓的期盼中，来到了四五年的夏天。
八月，两则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像两道惊雷，炸响了全世界。
广岛。
长崎。
两颗被命名为“小男孩”和“胖子”的原子弹，让日本天皇终于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
战争，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消息传到东北前线时，新兵张城正和老班长在阵地上挖着土豆。
当听到广播里裕仁天皇那尖细的、带着哭腔的“玉音放送”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
“班长……这就……完了？”张城喃喃地问。
老班长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地里刨出一个滚圆的土豆，拍了拍上面的泥。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那片依旧属于敌占区的天空，又看了看身边这些稚气未脱的年轻战士。
良久，他才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完了，回家。”
……
关东军的投降仪式，在沈阳举行。
曾经不可一世的关东军总司令山田乙三，穿着一身还算笔挺的军服，但那张老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的骄横。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宋明远面前，双手捧着自己的指挥刀，深深地鞠了一躬。
宋明远没有去接那把刀。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
“这把刀，你不配交给我。”
宋明远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应该把它交给南京城下那三十万冤魂。”
山田乙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个小时后，人民军的舰队，出现在了东京湾。
二十艘航空母舰，组成了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战斗群。
当它们与美军的“密苏里”号战列舰并排停泊在海面上时，整个世界都为之侧目。
那些站在“密苏里”号甲板上的美国水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比他们的埃塞克斯级还要庞大、还要崭新的航母。
甲板上，一架架新型的“龙雀”舰载机，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上帝……那是华夏的舰队？”
一个年轻的水兵忍不住问。
没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根据战后《波茨坦公告》，华夏作为主要战胜国，有权在日本本土进行驻军。
经过与大先生的紧急磋商，宋明远，这位人民军的总司令，被任命为华夏国驻日占领军总代表。
他的驻地，是四国岛和本州岛的大片区域。
驻军的数量，也不是象征性的一个师，而是整整三个满编的陆军师，一个完整的空军飞行团，以及一个以三艘航母为核心的特混舰队。
……
至此，在日本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两位说一不二的“太上皇”。
一位是喜欢叼着玉米芯烟斗，戴着蛤蟆镜，在镜头前摆足了姿态的美国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另一位，就是宋明远。
值得一提的是，麦克阿瑟很快就发现，他这个“太上皇”当得并不是那么随心所欲。
“将军，这是您关于征用帝国饭店作为盟军总司令部的命令。”
一名美军上校将文件递给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半个小时后，上校面色古怪地回来了。
“将军……出了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
麦克阿瑟头也不抬。
“华夏的那位宋将军，也看上了帝国饭店。”上校小心翼翼地说，“他的副官刚刚通知我们，他们已经把那里改造成了临时野战医院，专门收治从战俘营里解救出来的盟军战俘和华工。”
麦克阿瑟的笔停住了。他抬起头，皱起了眉头。
“告诉他，这是盟军总司令部的命令。”
“我们说了，将军。”
上校的表情更古怪了，“宋将军的副官说……他们总司令说了，救人比办公更重要。他还说，如果您实在没地方办公，他可以把他们在横须贺的军营腾出一间仓库给您。”
“砰！”
麦克阿瑟一拳砸在桌子上，玉米芯烟斗都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
他很生气，但毫无办法。
谁都知道，宋明远手里的那支舰队，不是摆设。
最终，盟军总司令部，只能憋屈地搬进了旁边一栋不起眼的小楼。
从此，东京的圈子里流传开一个笑话：在东京，有两件事最好别做。第一，不要在晚上十点后出门；第二，不要违背宋将军的意志。
因为前者可能会让你遇到抢劫，而后者……后果要严重得多。
战后，对战争罪犯的审判，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缓慢地进行着。
许多罪大恶极的战犯，在漂亮国某些势力的庇护下，眼看就要逃脱审判。
然而，怪事接连发生。
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朝香宫鸠彦王，虽然因为皇室身份被免于起诉，但没过几天，就在一次“意外”的马车事故中，连人带车一起坠入了悬崖。
……
一件又一件，一桩又一桩。
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干的，那干净利落、直指要害的手法，带着一股浓浓的“人民军”风格。
麦克阿瑟在他的办公室里，不止一次地咆哮着，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查！给我查！就算是把东京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凶手找出来！”
然而，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现场比最专业的特工清理过的还要干净。
他只能拿起电话，打给那个住在帝国饭店顶层的中国将军。
“宋！你必须约束你的手下！这是在破坏法治！”
电话那头，宋明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麦克阿瑟将军，你在说什么？我的人都在军营里，正在学习如何帮助日本人民进行战后重建。”
“哦，对了，我刚收到报告，又有几个战犯‘畏罪自杀’了。看来，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麦克阿瑟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气得差点把电话机捏碎。
他知道，宋明远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执行另一场审判。
一场，不需要法官和律师的审判。
……
东京，皇居。
宋明远没有理会门口那些举着枪，却僵硬得如同雕塑的美国宪兵。
他带着一个排的亲卫，径直走进了裕仁天皇的书房。
房门没有关。
这位不久前还被四千万日本人奉为神明的男人，此刻正穿着一身西服，枯坐在书桌后，面如死灰。
看到宋明远进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天皇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宋明远拉过一张椅子，在裕仁对面坐下，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
他身后的一名士兵，熟练地架起了一台小型的胶片放映机，将一块白布挂在了墙上。
“在谈正事之前，我想请您看点东西。”
宋明远打了个响指。
放映机开始转动，光束投在白布上。
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黑白的画面。
画面一开始，是金陵的街头。
然后，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是被刺刀挑起的婴儿，是正在狂笑的日本士兵。
裕仁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试图扭过头去。
“看着。”
宋明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两名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士兵，一左一右按住了裕仁的肩膀，强迫他正视着那片人间地狱。
画面切换。
是阴森的实验室，是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架子，是一个个被绑在木桩上，暴露在旷野中的“马路大”。
是731部队那足以让魔鬼都为之战栗的罪行。
“这些，都是在您的名义下，以‘圣战’之名犯下的。”
宋明远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到裕仁面前。
“这是你的退位诏书，我已经替你写好了。”
“还有这个。”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
“永久关闭靖国神厕的命令。从今天起，那个地方，连同里面的所有牌位，都将被彻底封存。水泥封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裕仁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杀了他，其实很容易。
但宋明远不想。
对于一个被神化的人来说，让他从神坛跌落，让他以一个罪人的身份，在屈辱和恐惧中度过余生，远比一颗子弹来得更加解恨。
“签了它。”
宋明远指了指那份退位诏书。
裕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最终，他拿起了笔。
当他的名字落在纸上时，这位日本第一百二十四代天皇，颓然靠在椅背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宋明远收起文件，站起身。
“好好活着，陛下。活得久一点，这样你才能记住，你对这个世界，对我的人民，究竟做过些什么。”
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看那个老人一眼。
某天狂风大作的夜晚，靖国神厕失火，全部被烧的一干二净。
……
国内的战争，在席卷了整个南方之后，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一个崭新的，红色的华夏，如同一轮初升的朝阳，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宋明远接到了来自北平的电话。
是大先生亲自打来的。
电话那头，大先生带着浓重的乡音，热情地邀请他回国，参与到新国家的建设中去。
“回来吧，明远同志。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
宋明远站在帝国饭店的顶层，俯瞰着脚下这座开始恢复秩序的城市。
他沉默了很久。
“大先生，我就不回去了。”
他的回答，让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我这双手，杀的人太多，沾的血太重，不适合去建设一个新世界了。”宋明…远的声音很平静，“我就留在这里，替国家看着东边的大门。”
“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善待我的那些弟兄们。他们都是好样的，是国家的英雄。”
“这个要求不过分我答应你。”
大先生的回答斩钉截铁。
挂断电话，宋明远看着窗外的天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改变了历史，拯救了无数本该逝去的生命，让这个国家，避免了未来几十年的屈辱和苦难。
这就够了。
……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当年的翩翩少年，也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协和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宋明远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他已经八十多岁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尽头。
【宿主，您的积分，还有最后一亿点。】
脑海中，响起了阔别已久的系统声音。
宋明远吃力地在虚空中挥了挥手。
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巨大的兑换列表，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在了物品上。
【兑换：全套光刻机技术资料及样品。积分：二千万。】
【兑换：可控核聚变技术基础理论模型。积分：一千万。】
【兑换：未来三十年全球主要矿产资源分布图。积分：一千万。】
【兑换：十个满编航母战斗群所需特种钢材及稀有金属。积分：一千万。】
……
他不停地点着，将那串天文数字般的积分，一点一点地清零。
当最后一个积分被用掉时，系统界面，化作点点星光，彻底消散。
宋明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看到，一艘艘庞大的星际战舰，从蓝色的星球起航，舰身上，涂着鲜红的红星军徽。
它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病房外，等候多时的将军们和国家领导人，鱼贯而入。
看着心电图上那条拉直的线，所有人，都脱下了军帽，深深地鞠躬。
三日后，一场最高规格的国葬，在首都举行。
覆盖着国旗的灵柩，由十二名功勋卓着的将军护送，缓缓驶过十里长街。
街道两旁，是自发前来送行的，数以百万计的民众。
他们不知道宋明远的具体功绩。
他们只知道，这位老将军，守了华夏一辈子的国门。
最终，他的骨灰，被安放在了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公墓之中，与那些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生的伟人们，永远相伴。
墓碑上，没有墓志铭。
只有几个字。
人民的好同志——宋明远将军。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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