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动了动低得僵硬的头，抬头望向他，扯了笑来，“徐内侍，我没有不舒服。”
徐嘉急了，俯身蹲下道：“殿下，不要与陛下置气，您若淋出病来，陛下会心疼的。”
明晏道：“多谢徐内侍好意，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害父皇又为此忧心，该罚。”
“殿下，您让老奴说什么好，您是聪明人，该明白陛下的意思。”
“我明白，只是，我若不好好受罚，父皇不好同朝臣交待，我身强体壮，跪一跪没什么的。”
“这样大的雨，殿下不为自己想，也不为临王殿下和世子想想吗？”
明晏转头看着旁边担忧的明殷。
明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事，漫漫，五哥身体好，陪你跪一跪没事，绪南年轻力壮，不用管他。”
明绪南扯着外袍四处挡雨，眼睛都要被雨吹得睁不开。
喊道：“是呀小姑姑，我没事的，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明晏感激看向明殷，叹气道：“本就不关五哥的事，何必陪我受罚，父皇和朝臣也不会因为你也来跪着，就网开一面。”
明殷道：“不用管他们，你自小要强，十年前不过挨了几板子就丢脸得哭了许久，这次有五哥陪着你一起丢脸，可不许再哭了。”
明晏低下头，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
明殷道：“才说了不哭，现在可不是小公主了，被人看到有损你的威严。”
又压低声音道：“实在想哭，等会儿去母妃宫里哭，想怎么哭怎么哭，没人知道，对外你还是声名赫赫的大英雄。”
明晏被他逗笑，“谢谢五哥。”
“和我还客气什么。”
徐嘉急道：“殿下，可是头晕？或者想和陛下说什么？告诉老奴。”
明晏抬头问道：“徐内侍，父皇身体好些了吗？今日可又动气了？”
徐嘉一怔，嘴唇动了动，终是叹了口气。
“陛下在别宫休养后，身体好多了，今日吃过宁神丸才见的大臣，没有动气，殿下放心。”
“可是在因我的事讨论？”
徐嘉点点头，“殿下不必忧心，三司长官也在为您说话，陛下罚了穆相十杖，如今在问罪周王。”
“为何要罚穆相十杖？”
“如今外面闹得厉害，穆相承认未曾劝诫殿下，这才被罚。”
明晏愣愣跪在地上，狂风将她头发吹乱了些，发髻松散，落下的发丝顺着雨水贴在面上，狼狈至极。
身上紫袍淋湿后渐渐贴在身体之上。
明殷见状脱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宽大衣袍遮住她的身躯。
徐嘉道：“殿下，身体哪里不适？”
明晏低下头，摇了摇头。
徐嘉叹了口气，将伞拿给明绪南，转身朝殿上走去。
小内侍立马打伞来接。
隔着雨幕，徐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抖了抖身上雨水，整理仪容，垂手进了大殿。
成元帝停了质问明晖的话头，问道：“靖安说什么？”
徐嘉摇了摇头，“公主什么也没说。”
成元帝眸中升起气怒，板着脸道：“那不管她。”
殿外风雨呼啸，穆原又看了一眼。
从殿外吹进来风都带着寒冷。
成元帝复又看向明晖和王文华，声音多了怒气。
“王卿监管户部多年，竟然未曾察觉户部的问题，致使户部官员中饱私囊，国库亏空，你有失察之罪，自今日起，也不用你监管了，交给穆卿即可。”
王文华大惊，“陛下，一直以来，户部都为右相监管，这，不合规矩啊。”
成元帝怒而拍桌，“朕的话就是规矩，你若觉得不合规矩，便将你右相的位置与穆原换一换。”
王文华跪地求饶，“陛下息怒，臣不敢质疑陛下的决定，只是穆相监管四部，未免分身乏术。”
成元帝道：“那也是他的事，监管不严，朕自会问罪于他，与你无关，闭嘴，退到一边去。”
王文华不敢再辩。
成元帝又看向明晖，道：“是朕授意穆卿多多劝诫靖安，故而与她走得近些，都是为了替朕办事，到了你嘴里便成了靖安蓄意勾引，还造谣她在军中不检点，明晖，你好的很啊。”
说完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明晖脑袋砸去。
明晖不敢躲，硬生生受了。
茶杯砸在额头，落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
“儿臣知错，口无遮拦，有口无心，愿向皇妹赔罪。”
成元帝又是一个茶杯砸过去，“你怎么赔罪？明昆都知道靖安未曾定亲，你这做兄长的带头造谣于她，朕看你是失心疯了。”
“儿臣知罪，再不敢犯，靖安也已经掌掴儿臣，出过气了。”
“大理寺公堂之上，你辱骂小妹，推倒兄长，朕看你才是目中无人，猖狂放肆，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儿臣知罪，实在是在公堂上一天一夜脑子不清醒，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啊。”
成元帝朝徐嘉道：“取戒尺来。”
徐嘉愣了愣，连忙去取了戒尺双手捧了过来。
成元帝一把拿过，从殿上下来，看着伏地跪在殿中的明晖，戒尺狠狠朝他后背抽了下去。
王文华大惊跪地，“陛下三思啊，周王已是亲王，此举有损亲王颜面。”
成元帝怒道：“怎么，朕教训儿子还要看儿子的身份了？滚开！”
又是几戒尺抽在明晖背上，“她少时你还对她客气，如今仗着魏王早逝便欺负她，打量着她无人撑腰吗？”
“她长这么大，便是她抗旨之时，朕都未曾舍得打她一巴掌，你敢动手打她？”
明晖后背火辣辣地疼，却不敢躲，殿中人这么多，他才真是脸都丢尽了。
哭着求饶道：“父皇，父皇，靖安猖狂，儿臣一时冲动，并未打到她，父皇饶命啊。”
成元帝抽得更狠，“她再猖狂还有国法管着，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管教她，若非穆卿拦着，你但凡打在她脸上，朕就打断你的手。”
“父皇，靖安也打了儿臣一巴掌，还劈晕了儿臣，折断了儿臣手指，儿臣只是说错了话啊。”
成元帝又是一戒尺抽下去，“你若不污言秽语侮辱她，她怎会与你动手？女子名声何其重要，你安的什么心？”
“再者说，你一个正值壮年的七尺男儿，打不过幼妹，你也好意思提。”
明晖整片后背都跟着疼，只能求饶告罪。
哭诉道：“父皇好生偏心，靖安能打儿臣，儿臣便是说也不能说她。”
“你那是说吗？你那是造谣侮辱，她是你妹妹，还未定亲，你要毁了她吗？朕就是偏心，大雍何人不知朕偏心她，怎么，你要指责朕吗？”
“儿臣不敢。”
戒尺重重扔在地上，明晖跟着戒尺落地的响声一抖。
成元帝出过气，心情也畅快了些。
果然，还是发泄出来，才不容易气死。
道：“靖安若办事无状，朕自然会管教她，律法也不会因为她是朕宠爱的公主便有所让步，明晖，你记住了，便是她真的犯错，也有朕和国法管着，你再敢私下动她，朕决不轻饶。”
明晖跪伏在地上，低下的眸中尽是怨恨，“儿臣明白。”
一旁看完全程的明昆心有余悸，还好他没有和靖安作对，否则今日被打的就是他了。
殿中站在一旁的官员个个缩成鹌鹑，呼吸都不敢放重了。
正此时，明殷的声音自殿外响起，声嘶力竭，“父皇，小妹晕倒了。”
穆原和徐嘉同时松了口气。
成元帝面色缓了缓。
徐嘉道：“老奴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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