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上下贪腐非一日之弊，如今京城因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有所收敛，可地方山高皇帝远的，势力错综复杂，朝廷的手伸不了那么远。
先不说巡察司一路查下去或许有被蒙蔽混淆的，只说这处罚之法，执行起来或许就不尽如人意。
穆原道：“陛下心中可有想法？”
成元帝道：“靖安设立巡察司，巡察大雍各地，只是巡察司此次只是清查官员考评并协助户部度田一事，派去的巡官察子官阶太低，恐威慑不了地方，靖安虽勇，能破贪腐之口，但到底大雍也只一个她，朕以为，此次巡察只为复查官员考评和度田，想来地方还有许多问题肃不清，长此以往，恐贪腐卷土重来。”
穆原知晓他的担忧。
如今靖安公主有陛下撑腰方能在京城大展拳脚，可若是陛下一朝仙逝，新君继位。
如今养精蓄锐忍气吞声的官员或许都会一股脑又冒出来，她所做的一切都终成泡影。
“陛下是想委派巡察使，详查地方？”
成元帝说出自己的想法，“正好借由整改地方的由头，派一个官阶高的去地方探查，清出蛀虫，如此方可保大雍长治久安。”
“如此一来，天下皆知陛下有意大肆整饬，恐怕会有人狗急跳墙，势必会乱一些。”
“是啊，这也是朕所操心之事，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穆原将手中奏折送回了案上，站回殿中，一来一回，脑中过了一遍，道：“之前处置了王文华，牵扯出了不少朝廷重臣，或许地方官员的保护伞也有所收敛，陛下如今想整饬，也不是不可，只是需得确保两件事。”
“说说看。”
“其一，朝堂安稳，地方若是太过猖狂肯定和朝中重臣有勾连，恐有人生乱，所以要先确保朝堂能够安稳，即便发生什么事，也能压下来；其二，去地方巡视的人除了官阶，实力也要有，地方手中有兵权，若是真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也要有自保反击的能力。”
成元帝频频点头，“如今朝中众人，你觉得何人可胜任此职？”
这个巡察使的人选，忠诚官职能力缺一不可，还得有空，朝中能挑选的人并不多。
穆原没有急着给出回答，而是反问道：“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担任此职？”
成元帝沉默一瞬才开口道：“此事是巡察司查出，你可知为何朕只召见了你未叫靖安前来？”
穆原心里猛然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低头道：“陛下属意之人，是公主殿下？”
成元帝点了点头，“没错，她暂代巡察司使，由她代天子巡视再合适不过，且自她入朝以来，对朝中打压太甚，最近的奏折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各方都有些不满，变着法子给朕找麻烦，佯装小心谨慎，实则惫懒懈怠，却又让人找不到理由责罚，况且她才从武库拿走大量兵器，会引起各方猜测，朕有意让她出京巡察，一来稳固京官，二来震慑地方。”
穆原恭敬垂首，声色平静无波，“陛下既有此意，为何不问问公主殿下的意思？”
“此事只是朕的想法，未免有想不到之处，所以召你参谋。”
穆原尽量忽略心底的不适，道：“公主殿下日常忙于吏部巡察司公务，恐怕抽不开身。”
成元帝道：“朕也知道，前段时日也考察过蔡明征，听他述职所言，吏部诸事他心中已经有数，到时候你帮衬看着，应该也不会出乱子，至于巡察司，她本就是暂代巡察使，也不算违背分内之事。”
“蔡尚书上任吏部不到一月，恐怕担任不了此重任，底下官员也几乎都是新组建，若此刻无公主看着，就怕被人钻了空子收买，岂不是前功尽弃？”
成元帝目光如炬，看着穆原，“你不赞同靖安出任巡察使出京查探？”
穆原没有给出答案，而是道：“臣只是觉得，此事应该思虑周全，以免顾此失彼，而且也要问过公主殿下的意思，前两日公主才受了极大委屈，若此刻让她出京，恐怕她心中难过，误会陛下是故意放逐她。”
成元帝头跟着疼起来，却没反驳。
“唉，这个靖安，自小如此，有主意脾气犟，朕也是不知道该将她怎么办才好，罢了，还是先问问她，若她死活不愿意，就再议吧。”
吩咐徐嘉去宣明晏进宫。
穆原心怀忐忑等着人，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等待期间，成元帝也不忘关心他，“近日京中传言让靖安颇没有脸面，听闻你昨日去吏部与她不欢而散，她没为难你吧？”
“没有。”
“之后你带着公文去公主府找她，她可有朝你撒火？”
想到昨日在她书房中的事，穆原心中熨帖了些，回道：“没有。”
“那就好。”
成元帝从书案后朝他走出来，道：“若靖安答应出巡，吏部和巡察司的事情，恐怕要多麻烦你看着了。”
穆原道：“臣已身兼数职，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这委婉的拒绝成元帝不是听不懂，只是眼下能用的人也不多，要监管吏部和巡察司的，那可不能是一般的官员能干的。
“朕知道你辛苦，也不要你事事亲力亲为，只用盯着蔡明征鞭策他好好处理吏部事务即可。”
此前监管工部就未能将蔡明征的习惯扳正，如今他也是因为在公主手底下办事，畏惧公主威严这才勤勉些。
穆原面上显现为难，“陛下，臣无能，若是公主一走，臣的手段恐怕他都熟悉，想来应对起来得心应手。”
成元帝脱口而出，“那你就看靖安怎么对他你就怎么对他吧，你如法炮制就行。”
穆原顿了一下。
成元帝似乎也意识到这话说得太轻松了。
脑子里想了想靖安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拿着鞭子抽打吏部的官员的一幕。
将人换成面前着温润俊秀的穆原，那确实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虚咳了声，结束了这个话题，道：“到时候再说吧，见过靖安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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