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智的手指动了。
不是抽搐，是收拢，像要抓住什么。我眼角一跳，刀势没乱，但心跳快了半拍。他还活着，还在试图醒来——可现在不是醒的时候。
黑衣盗的刀锋已经逼近巨石。
我猛地将短刀甩出，刀身旋转着划过空气，正中左侧那人肩头。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攻势断了一瞬。就是这一瞬，我腾出左手，一把扯下腰间布条，死死缠住掌心裂口。血还在渗，但至少握得住刀了。
为首那人狞笑一声，抬手一扬。一道黑光从袖中射出，钉进我左肩。剧痛炸开，整条手臂瞬间发麻，刀差点脱手。
毒镖。
我咬牙没叫，只是把长刀横在胸前，挡在巨石前。他们要动陈智，得先踩着我过去。
三人再度压上，刀光封死退路。我左肩使不上力，只能靠右臂格挡。金属撞击声一声接一声，震得虎口裂开，血顺着刀柄往下淌。一记横斩擦过肋骨，布料撕裂，皮肉火辣辣地疼。
他们知道我撑不住了。
为首那人退后半步，举起刀，准备劈向巨石。只要把陈智拖出来，小棺就是他们的了。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荒台边缘疾射而来。
轰——！
光撞上地面，炸开一圈气浪。尘土翻滚，三人被掀飞数丈，摔在焦土上动弹不得。剩下两个愣在原地，连刀都忘了挥。
我喘着气，转头看去。
烟尘中走出一个人。
五十岁上下，披着件褪色锦袍，肩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囊。他手里提着一盏青铜灯，灯芯幽幽燃着青火，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老物件。他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稳，落地无声，仿佛踩在另一个节奏上。
他走到我面前五步远，停下，目光扫过我染血的双刀，又落在我肩上的毒镖，最后停在巨石方向——他知道陈智在那儿。
“小姑娘，”他开口，声音不沙哑，也不阴沉，反倒像市井里闲聊的熟人，“你这打法，是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没答话，刀尖直指他咽喉。
他笑了笑，抬手把青铜灯往身后一挂，动作利索得不像个老头。“行，你不信我。正常。换我我也信不过突然冒出来的人。”
他从布囊里摸出一块玉符，灰扑扑的，看不出材质。可当那玉符一露出来，我胸口的小棺竟轻轻震了一下，金光微闪。
我瞳孔一缩。
他点点头：“它认得我。或者说，认得这个。”
“你是谁？”我声音压着，像绷到极限的弦。
“憋宝的。”他把玉符收回囊中，拍了拍灰，“专门找那些百年不开、千年不现的宝贝。不偷不抢，只看缘法。”
“憋宝人？”我冷笑，“这年头还有人信这套？”
“你不信？”他反问，抬手指了指天上那座悬浮的仙宫，“那你告诉我，那玩意儿是怎么飘在空中的？风托着？还是下面有根看不见的柱子？”
我沉默。
他走近两步，声音低了些：“我不是来抢小棺的。那东西太烫手，我也惹不起。我要找的，是仙宫里的‘镇宫之眼’——百年一现，今夜正好开禁。灵气冲顶，宝光外泄，瞒不过我这盏灯。”
他拍了拍背后的青铜灯。
“你护的是钥匙，我找的是眼。路是一条，但目标不一样。你一个人，背个重伤的，还能打几轮？”
我盯着他，没动。
他也不急，自顾自说：“刚才那七个人，是‘盗魂团’的。专盯天命之物，抢了就跑，背后有人收。你杀了他们，会有更多来。你放了他们，他们回去一报信，麻烦更大。”
他顿了顿，看向被震飞的三人，还有愣在原地的两个：“不如现在就断了这根线。”
话音未落，他一把摘下青铜灯，抬手抛向空中。
灯飞到半空，灯焰猛地一涨，青火转金，化作一张光网从天而降。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罩了进去。光网一缩，他们动弹不得，连刀都拿不稳。
“困住他们就行。”他收回灯，吹了口气，“死人会招鬼，活口才好用。”
我终于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合作。”他直视我，“你有引路之钥，我能感应宝物方位。仙宫里面，机关不靠眼睛看，不靠手摸，得靠‘气’。你进不去，我一个人也走不远。不如搭个伙，各取所需。”
“然后呢？拿到东西就翻脸？”
“那得看谁先动手。”他笑了笑，“但我建议你想想——你现在这个状态，能撑到天亮吗？肩上的毒，掌心的伤，还有你背上那个快断气的。你不是铁打的。”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左肩的麻痹感在扩散。确实撑不了多久。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语气缓了些：“我不救他，也不碰小棺。我只是想进仙宫。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他指了指光网里的黑衣盗，“他们醒了，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风从荒台掠过，卷起几缕焦土。
我盯着他，慢慢把刀收回鞘中。
“我可以跟你进仙宫。”我说，“但陈智必须在我视线之内。小棺，不能碰。”
“成交。”他点头，转身走向仙宫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憋宝人有个规矩——进宝地前，得报真名。我姓徐，徐三盏。因为这盏灯，点过三回死人灯。”
我没接话。
他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我走回巨石后，把陈智重新背起。他体温低得吓人，呼吸几乎感觉不到，但手指还在微微蜷着，像在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用外袍把他裹紧，快步跟上徐三盏。
光网里的黑衣盗开始挣扎，但挣不开。其中一个抬头看向我们，眼神怨毒。
徐三盏走在前面，青铜灯低垂，火光在焦土上拖出一道晃动的影。
百步之外，仙宫悬浮在半空，宫门紧闭，檐角铁链无声垂落。
“记住，”他忽然说，“进去之后，别碰任何发光的东西。”
我刚要问为什么，他却猛地抬手，灯焰一颤。
“有人。”他低声道。
我立刻停下，手按上刀柄。
前方百步的焦土上，一块碎石微微颤了下。
不是风动。
是有人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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