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上的血迹还在缓缓晕开,那半个字纹像是被水浸过的墨迹,模糊难辨。陈智的手掌贴在封石裂缝上,冰凉的石面再无波动,可他指尖仍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颤,仿佛地底深处有东西在呼吸。
憋宝人提起铜炉,残火只剩一线橙红,在炉心摇曳不定。他没说话,只是将炉子护在身前,用袖口擦了擦炉壁裂痕。叶婉儿站直身子,剑已归鞘,右手掌伤口未包扎,血顺着指缝渗出,滴在脚边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
“走。”她说。
陈智点头,掌心雷符残余的热意再度凝聚,他将瓷片抵入石缝,灵流缓慢注入。一声闷响自岩层内传来,封石裂口又扩开寸许,边缘浮起细密裂纹,黑雾从缝隙中渗出,贴着地面游走,却被铜炉残火逼退一尺。
叶婉儿侧身而入,肩背紧贴石壁,剑尖点地维持平衡。她眉心微动,以指尖蘸血,在额前画下一道短符。灵光一闪,护魂屏障成形,阴压如潮水般涌来,撞在光幕上泛起涟漪,但她稳住脚步,一步踏进洞内。
憋宝人紧随其后,铜炉前推,朱砂火种洒出一线红芒,净化路径。黑雾退散,露出脚下青石板,表面刻着半幅星图,线条古拙,似与天上北斗对应。他低头看了一眼,脚步未停。
陈智最后进入,扶着岩壁缓行。封石裂口在他身后微微震颤,似要闭合,但他抬手一撑,身形掠入。就在他踏入的瞬间,整道裂缝轰然合拢,碎石滚落,尘烟扬起,洞口彻底封闭。
洞内并非狭窄甬道,而是骤然开阔。
三人立于一座高台之上,脚下青石铺展成圆形祭坛,四壁嵌满道纹,深深刻入岩体,排列成阵,隐隐与头顶穹顶呼应。穹顶高不可测,似有金光流转,如星河流转,又似晨曦初照,映得整个空间明暗交替。
中央三尊神像并列而立,高达九丈,盘坐于莲台之上。面容模糊,却自有威严透出,目光低垂,似看尽人间沧桑。左首者手持拂尘,右首者捧玉如意,中央一尊双手结印,掌心朝天。金光自神像体内缓缓流动,沿着衣褶、指尖、眉心游走,如同血脉搏动。
灵压弥漫。
陈智膝盖一软,几乎跪倒。他咬牙撑住,指节发白,体内经脉因战后未愈而滞涩不堪,此刻被这股无形压力一压,竟如针扎刀割。他闭目调息,将残存灵流缓缓归入丹田,借肋骨处传来的钝痛锚定意识,不敢睁眼。
憋宝人喉头一紧,铜炉险些脱手。他强提一口气,低声念诵《太上净心咒》,音波微弱,却在空中荡开一圈涟漪。咒语声稳定了神志,也稍稍削弱了那股压迫感。
叶婉儿没有抵抗。
她双膝触地,双手合十,额头轻触地面,行下叩首之礼。动作虔诚,毫无迟疑。就在她伏下的瞬间,灵压忽然一滞,仿佛天地屏息。金光流转的速度慢了下来,神像的目光似乎微微偏移,落在她身上。
陈智察觉压力减轻,缓缓睁眼。他看见叶婉儿跪在前方,背影笔直,血从她右手滴落,在青石上画出断续红线。他也跪了下去,动作迟缓,却坚定。
憋宝人见状,放下铜炉,双膝跪地,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仰望神像。他眼中不再有疲惫与忧虑,只有一片沉静。
三人齐拜。
金光缓缓洒落,如雨如雾,覆在他们身上。叶婉儿感到掌心伤口不再灼痛,反而有种温润之意渗透进来;陈智体内滞涩的灵流开始松动,虽未恢复,却不再如死水般凝固;憋宝人怀中铜炉残火轻轻跳动,竟重新燃起一丝暖意。
静。
唯有呼吸与心跳交织。
叶婉儿低声道:“我们活着进来了。”
声音很轻,却像钟声敲在空谷,唤醒了某种沉睡的东西。
陈智望着神像结印的手掌,忽然开口:“不是我们强,是它让我们进来。”
憋宝人没回答,只是仰头凝视中央神像的面容。那张脸依旧模糊,可在这一刻,他觉得对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更远的地方。铜炉中的火苗微微晃动,频率竟与神像金光流转同步。
时间仿佛停滞。
四周道纹悄然亮起,由暗转明,勾勒出完整的星图阵列。祭台边缘浮现出淡淡光痕,像是某种封印正在苏醒,又像是古老契约被重新确认。
叶婉儿的指尖还在渗血,但她没有去擦。血珠顺着虎口滑下,滴在青石上,正好落在先前那半个字纹的末端。血迹蔓延,竟将残缺的笔画补全——是一个“启”字。
陈智察觉到什么,低头看向地面。他想说话,却听见憋宝人忽然吸了口气。
“炉火……在响。”
铜炉的确在响。不是火焰燃烧的声音,而是炉壁内部传来低频震动,像是金属在共鸣。那声音极轻,却与神像金光的流转节奏完全一致。
叶婉儿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三清神像中央那一尊的掌心。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似有微光凝聚,仿佛即将托出某样东西。
她刚要开口,忽觉眉心一热。
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就像昨夜听见锁链声时那样,来自记忆深处的召唤。
陈智的瓷片在袖中微微发烫,不再是刺骨寒意,而是温润如玉。
憋宝人伸手去摸铜炉,指尖刚触到炉壁,整座炉子突然震了一下。
金光流转加快。
神像的目光,似乎更深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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