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根用于固定甲板的粗藤蔓被王谦用尽全身力气拉紧、打上死结,并用融化的树脂混合木屑将关键连接处反复浇灌填塞后,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静静卧在营地空地上的庞然大物。
它,已经不能再被称为“骨架”或者“半成品”了。长约四丈,宽近一丈五,敦实而略显笨拙的躯体,由坚实的龙骨和密实的肋骨构成主体框架,上面铺满了厚薄均匀、拼接紧密的杉木甲板,缝隙处填塞着深色的树脂,显得格外牢固。木筏两侧,对称捆绑着四个用完整海豹皮精心缝制、吹足气后扎紧口的巨大浮囊,如同给木筏装上了四个硕大的救生圈,提供了至关重要的额外浮力。一根修长笔直、选材自岛上最有韧性的铁杉木制成的桅杆,矗立在木筏中央偏前的位置,虽然此刻还没有挂上帆,但已然显露出破浪前行的气势。几支用硬木削制、长达一丈有余的大桨,整齐地靠在筏子边缘。
这就是他们用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流了不知多少汗水,耗费了不知多少心血,从无到有,一斧一凿,一捆一绑,创造出来的“新船”——“希望号”。这个名字是王念白起的,孩子觉得这木筏承载着他们回家的所有希望,大家都觉得再贴切不过。
海风拂过,带着咸腥的气息,吹动着众人破旧衣衫的下摆,也吹动着每个人激荡的心绪。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海浪永恒的喧嚣。杜勇军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抚摸着粗糙的筏身,如同抚摸着自己刚刚诞生的孩子。李老大眼圈泛红,嘴里喃喃念叨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渔家祷告。二嘎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就能跳上去扬帆起航。杜小荷紧紧搂着王念白和小守山,眼中闪烁着泪光,是喜悦,是感慨,更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与期盼。王晴和王冉姐妹俩互相握着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王谦站在木筏最前方,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缓缓扫过“希望号”的每一个细节。从龙骨的平直,到肋骨的间距,从甲板的平整度,到浮囊的绑扎牢固性,从桅杆基座的稳固,到船桨摆放的位置。他看得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瑕疵。他的心也在剧烈地跳动着,这不仅仅是一件造物,更是他们全家人生存的延伸,是通往故乡的唯一途径。成功了,海阔天空;失败了,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良久,王谦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所有家人。他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不容有失的严肃。
“筏子,算是造出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压过了风声浪声,“但能不能经得住海上的风浪,能不能真的带咱们回家,光看着不行,得下水试试!”
试水!这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期待、紧张、恐惧、兴奋,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爹,李叔,二嘎子,王晴,王冉,”王谦开始点将,“你们五个,跟我一起,作为第一批试水的人。咱们人不能太多,得先看看这筏子到底能承多大分量,稳不稳当。”
被点到名的人立刻挺直了腰板,神情肃穆。
“小荷,娘,念白,”王谦看向留下的女眷和孩子,“你们留在岸上,看着咱们的物资,注意观察海况。万一……万一有什么不对,你们就是最后的指望。”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杜小荷用力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当家的,你们……千万小心!”
王念白也大声喊道:“爹!加油!‘希望号’肯定行!”
准备工作立刻展开。试水不是简单地推下水就行。王谦让二嘎子和王晴将几捆备用藤蔓、修补用的树脂块、几支备用船桨、以及装满淡水的竹筒和少量应急肉干搬到木筏上。李老大和杜勇军则再次仔细检查了浮囊的扎口和所有关键的捆绑点。王冉则负责将一面用几张鞣制好的山羊皮粗糙缝合而成的方形“船帆”准备好,虽然简陋,但若是能用上风力,将是巨大的助力。
要将这个沉重无比的大家伙从岸边挪到海里,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他们选择了营地下方一处相对平缓、水较深的沙滩作为下水点。王谦指挥着,用十几根粗壮的原木垫在木筏下方作为滚木,所有人,包括杜小荷和杜妈妈,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喊着粗犷的号子,一点一点地将“希望号”推向大海。
“嘿——呦!嘿——呦!”
低沉的号子声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木筏在滚木上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慢而坚定地滑向蔚蓝。当第一股冰凉的海水接触到筏身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
木筏完全浮起的那一刻,王谦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他紧紧盯着吃水线。只见沉重的木筏压入水中,两侧的浮囊发挥了巨大作用,提供了充足的浮力,甲板距离水面仍有一段安全距离,比他们预想的要好!
“成了!浮起来了!”二嘎子第一个兴奋地大喊,差点直接从岸上跳下去。
王谦按住激动的心情,示意大家冷静。他第一个涉水登上木筏,双脚踩在厚实的甲板上,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随着波浪微微起伏的坚实感。他用力踩了踩,又跳了跳,筏身稳固,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都上来!慢点!分散开站!”王谦指挥着。
杜勇军、李老大、二嘎子、王晴、王冉依次小心翼翼地登上木筏。六个人加上携带的物资,分量已然不轻,木筏的吃水线又下沉了一些,但依旧稳稳地浮在水面上。
“拿桨!”王谦下令。
二嘎子和王晴拿起长桨,站在木筏两侧,将桨叶插入水中。李老大和杜勇军也各拿一支,站在稍后的位置。王冉则守在桅杆旁,准备随时升起那面简陋的船帆。王谦自己,则站在筏首,如同船长,观察着前方和海面。
“划!”王谦一声令下。
四支长桨同时用力,划破平静的海面。“希望号”微微一颤,开始缓慢地、有些笨拙地向前移动!
“动了!动了!筏子动了!”岸上的杜小荷、杜妈妈和王念白激动得抱在一起,又跳又叫。
筏上的众人也是心情激荡,奋力划动船桨。木筏的速度虽然慢,但确确实实在前进!离开了浅滩,向着稍深一些的海域驶去。
初始的顺利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甚至开始有些兴奋地讨论起来。
“嘿!这大家伙还挺稳当!”二嘎子一边划桨一边笑道。
“主要还是谦儿这法子好,这浮囊顶了大用!”李老大赞许道。
王谦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海面,感受着木筏在微浪中的每一次起伏。他在测试,测试木筏的稳定性,测试转向的灵活性,测试在众人重心移动时筏身的反应。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首先是转向极其困难。木筏没有舵,全靠两侧船桨划水的差速来转向,反应迟钝,需要很大的力量和协调性才能勉强改变方向。在平静的海面尚且如此,若遇到风浪,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是稳定性。在微浪中,木筏还算平稳。但当二嘎子兴奋之下用力过猛,导致木筏稍微加速时,或者当一个小浪头从侧面打来时,筏身会出现明显的横向摇晃,虽然不至于倾覆,但站在上面的人需要不断调整重心才能站稳,若是载着更多物资和不会水的人,这种摇晃将是致命的。
“停桨!”王谦突然下令。
木筏缓缓停在相对平静的海面上。王谦蹲下身,仔细察看甲板与框架的连接处,尤其是他们采用了“简易榫卯”加强的地方。他发现,在经历了刚才的划行和摇晃后,有几处捆绑的藤蔓出现了轻微的松动,甲板与肋骨之间也发出了细微的“吱嘎”声。
“看来,光靠捆绑和树脂,长期的海上颠簸还是不够牢靠。”王谦眉头紧锁,对围过来的众人说道。
就在这时,一直留意着海面变化的李老大突然指着远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老王,你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天边,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一团灰白色的云雾,海面的颜色也变得深暗了一些,风似乎也比刚才急了少许。虽然远谈不上是风暴,但对于初次下水、已经暴露出一些问题的“希望号”来说,任何一点风浪的加剧都是严峻的考验。
“要起风了。”杜勇军经验老到,面色凝重地说,“咱们得赶紧回去!”
“升起船帆试试!”王谦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正好试试借风力,也看看这桅杆吃不受得住力!”
王冉立刻动手,和杜勇军一起,费力地将那面厚重的山羊皮船帆拉上了桅杆。船帆在逐渐加强的海风中鼓荡起来,发出“噗啦啦”的声响。
帆一张开,“希望号”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速度明显加快,向着海岸的方向驶去。起初,一切顺利,借助风势,比单纯划桨省力了不少。
然而,好景不长。当一阵稍强的侧风吹来时,问题再次暴露。由于木筏自身阻力大,转向困难,很难及时调整角度迎风。侧风推着船帆,产生了一个强大的侧向力,整个木筏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斜、横移!
“不好!要偏!”李老大惊叫。
筏身倾斜的角度瞬间加大,甲板上的淡水竹筒滚落,差点掉进海里。王晴和王冉惊呼一声,险些摔倒。二嘎子拼命用船桨试图抵住水面,矫正方向,却收效甚微。
“降帆!快降帆!”王谦当机立断,大吼道。
王冉和杜勇军手忙脚乱地松开系着船帆的藤蔓,厚重的山羊皮帆“哗啦”一声落下,堆积在桅杆下。失去了风力推动,木筏的倾斜终于停止,但依旧在海面上打着转,难以控制。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风浪似乎又大了一点,白色的浪头开始出现,一下下地拍打着筏身,发出“砰砰”的闷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众人的裤脚。原本平静的试水,骤然间变得惊险起来。
“划桨!全力划回去!”王谦抄起一支备用船桨,加入到划水的行列中。
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奋力划动船桨,与逐渐加强的风浪抗争。木筏像一头倔强的老牛,在波涛中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向着不远处的海岸挪动。每一次浪头的拍击,都让筏身剧烈晃动,那“吱嘎”声似乎也更响了一些。
岸上的杜小荷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双手紧紧握在胸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当“希望号”终于被海浪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冲上熟悉的沙滩时,筏上的六个人几乎同时脱力地瘫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
成功了,他们安全返回了。但试水的结果,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每个人心头。
王谦第一个站起身,不顾疲惫,立刻开始仔细检查木筏。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些。多处捆绑的藤蔓明显松驰了,需要重新紧固;有几块甲板因为剧烈的晃动,与下面的肋骨产生了位移,缝隙变大;最让人担心的是,桅杆的基座,在承受了风帆的拉力后,出现了轻微的松动和裂纹;而那面山羊皮船帆,在刚才的慌乱降帆中,被扯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现场一片沉默。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努力。
二嘎子一拳砸在甲板上,懊恼地说:“怎么会这样!咱们费了这么大劲……”
王晴和王冉看着破损的船帆和松动的桅杆,眼圈都红了。
李老大叹了口气:“唉,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海上行船,没那么容易啊。”
杜勇军则蹲在桅杆基座旁,用手摸着那裂纹,眉头紧锁:“这木头还是不够结实,或者咱们固定得法子不对。”
王谦没有说话,他沿着木筏走了一圈,将所有的缺陷和问题一一记在心里。他的脸色虽然凝重,却并没有绝望。试水,本就是为了发现问题。现在问题暴露出来了,总比在真正出海远航时才发现要好。
他抬起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家人,声音沉稳而有力:“都耷拉着脑袋干啥?试水试水,不试怎么知道哪里不行?咱们这‘希望号’,没散架,没沉没,还把咱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这说明咱们的大方向没错!基础是牢靠的!”
他的话让众人一愣,随即抬起头看向他。
“现在,咱们知道了它转向不灵,知道了它怕侧风,知道了捆绑会松,知道了桅杆不够稳,知道了船帆不行!”王谦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越来越坚定,“知道了问题在哪儿,咱们就能想办法解决它!捆绑松了,咱们就研究更结实的绑法,或者想办法加楔子卡死!转向不灵,咱们就试着做个简易的舵!桅杆不稳,咱们就加固基座,或者换更粗壮的材料!船帆破了,咱们就补,或者想办法找更好的材料替代!”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心和解决问题的决心。
“这次试水,不是失败,是成功!它让咱们看清了下一步该往哪儿使劲!”王谦最后总结道,声音在海风中传得很远,“都打起精神来!咱们离真正回家,又近了一步!现在,先把筏子拖到安全地方,然后,咱们一起商量,怎么把这些毛病,一样一样给它治了!”
看着王谦坚毅的眼神和充满斗志的话语,众人心中的阴霾渐渐被驱散。是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不正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吗?从登岛一无所有,到建立营地,到储备粮食,再到造出这庞大的木筏,哪一步不是克服了无数困难?
希望,从未远离,它只是需要更多的汗水、智慧和坚韧去雕琢。
二嘎子第一个跳起来:“对!谦哥说得对!有啥大不了的!咱们能把它造出来,就一定能把它修好、改好!”
王晴和王冉也抹了抹眼角,重新振作起来。
杜勇军和李老大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当王谦和家人一起,再次用力将“希望号”拖离潮水线,固定在更高更安全的沙滩上时,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洒满海面。那艘经历了初次考验、暴露出诸多缺陷的木筏,在金色的光芒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圈光边,它静静地卧在那里,不再完美,却更加真实,更加触手可及。
回家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有了这次试水的经验教训,他们前进的脚步,必将更加稳健,更加有力。夜晚的篝火旁,注定又将是一场关于如何改进“希望号”的热烈讨论。而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他们改进木筏、奔向希望的新一轮奋斗,也将随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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