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殊抵达郑县时,刘牢之已经带人在城外恭候。
“外面冷,大家就别客气了,”王殊笑道:“刘将军随我入城,我们进去再说。”
刘牢之坚持领着大伙行完礼,这才带着王殊前往苻坚曾住过的县衙。
城中极为安静,周军入城后,秋毫无犯,但城中百姓仍关门闭户,对周军的入城表示无声的抗议。
王殊骑在马上,遗憾道:“看来关中百姓并不欢迎我们。”
刘牢之点点头,“他们在秦国治下过得不错,所以把我们当成敌人了,虽然没有反抗,但也不会配合。”
“这样下去可不行,”朱序说道:“太子殿下要待在此地,百姓们这个态度,多有不便。”
一行人边走边说,进入县衙。
落座之后,王殊问道:“城中官吏可还在,本地大族呢?”
“官吏都随秦主一起突围了,”刘牢之答道:“至于本地大族,大战开始前,就躲到城外的庄子里。”
朱序笑道:“这招倒是不新鲜,世家经常这样,置身事外,不管谁赢,反正庄子还是他的。”
王殊想了下,吩咐道:“不管他们,先安抚城内百姓,从明日起,按名册找到城中的鳏寡孤独,外加寻访家境困难者,发送过冬的必要物资,恢复集市,出售粮食,允许百姓出城砍柴。”
刘牢之为难道:“县城的一应户籍名册都被带走,我们对城中情况一无所知。”
王殊皱起眉头,没想到秦人做得这么绝,逃命都不忘带上档案,他稍加思量,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为长乐公苻丕发丧,在城中设置灵堂,供人吊唁,然后将他安葬到渭水之畔。”
刘牢之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王殊又问:“长安那边的情况如何,秦主苻坚还没有回去吗?”
“据斥候传回的消息,秦主仍在霸城,”刘牢之说道:“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回长安了,但霸城无可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朱序叹道:“说不定只是无颜面对朝中诸臣和长安百姓,秦主是个极好面子的人,我军兵锋已达京畿,他回天乏术,不想进入长安,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殊微微颔首,又道:“被生擒的吕光和秦主二子,情况如何?”
刘牢之答道:“吕光始终一言不发,那两位皇子则是吃饱了就换着花样骂。”
王殊笑着摇摇头,“陛下说秦国如今人才凋零,唯有吕光算得上一个,文武双全,可惜独木难支。”
“我与他打过多年交道,确实是个劲敌,”刘牢之笑道:“殿下想要劝降他吗?我看现在不大可能,除非秦国不存在了。”
王殊嗯了一声,“我相信刘将军的判断,那就先将他放一边吧,我打算写一封信,交给一位皇子送给秦主,你们以为如何?”
朱序问道:“送回一个皇子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道殿下去信,是作何考虑?”
王殊得了父亲的传信,信中分析了苻坚的几种选择,最大的可能便是固守长安,所以他打算去信,劝苻坚为了关中百姓,不要负隅顽抗。
“我军距离长安已经不远,秦主若是收缩兵力,我们想拿下长安,殊为不易,所以我打算劝秦主以关中百姓为念,早日开城,以免生灵涂炭,为表诚意,我可以承诺出兵,助他扫平西边的叛乱,换阳平公苻融回长安。”
刘牢之和朱序面面相觑,对王殊的大胆想法有些吃惊。
“殿下,平叛需要经过长安,路途遥远,若是秦主假意同意,然后出兵截断我军后路,那我们就危险了,”刘牢之说道:“不如先扫平长安周边的郡县,再做考虑。”
王殊笑道:“刘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你觉得我们和叛军之间,秦主更憎恨谁?”
刘牢之答道:“那自然是叛军,但长安仍有一战之力,秦主最希望的,还是我们和叛军拼个两败俱伤。”
“话虽如此,但秦主不傻,我们也不傻,”王殊笑着解释道:“没有安全保障,我自然不会贸然出兵西进,所以我这封信,只是向秦主表达我们的诚意。”
“还有一个原因,我担心秦主将阳平公调回防守长安,会让天水和陇西一带的叛军趁势东进,到时我们还是得收拾他们。”
朱序点头道:“殿下考虑的是,叛军我们总是要对付的,秦主一向爱民,肯定也不希望叛军祸乱长安周边,所以确实可以一谈。”
刘牢之也无异议,先去处理苻丕的丧事和对城中百姓的宣传事宜。
众人退下后,刘裕和慕容冲这才上前。
听了半天,刘裕已经知道自己的功劳泡汤了,表情讪讪的。
王殊笑着看向他,问道:“寄奴你阵斩敌将首级,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刘裕挠挠头,“殿下别取笑我,刘将军都找人缝合首级去了。”
王殊收起笑脸,又问:“那你现在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吗?”
“我不该砍头邀功的,”刘裕低声道:“这样不利于招抚关中军民。”
王殊点头道:“明白就好,你急于立功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一直为你争取机会,但你这么冒失,就辜负我的信任了。”
刘裕低头不语,十分沮丧。
慕容冲忍不住劝道:“若不是寄奴当机立断,预判了苻丕的逃亡方向,我们也追不上他,割取首级是有些不妥,但斩将总还是有功的……”
王殊抬手打断他的发言,说道:“寄奴觉得这次我是该奖你还是罚你?”
刘裕乖巧地躬身道:“我罔顾全局,只想着自己,该罚。”
“知道就好,”王殊严肃着说道:“明日我在城中为苻丕设灵,你必须去现场拜祭,出殡那日,你也得去送行,以弥补你的过失。”
刘裕抬起头,“就这么简单?”
王殊实在憋不住了,笑道:“怎么,你想我把你调离前线?”
“不想,不想,”刘裕赶紧道:“只要能留在前线,让我给他抬棺都可以。”
王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像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认识,别给我丢人了。”
刘裕的问题,在于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将自己放得太低,而不是太子王殊的亲信。
慕容冲在边上大笑,“他还是个孩子,殿下就原谅他吧。”
刘裕听出这不是好话,怒目相视。
王殊叹了口气,“好了,按我说的做,这事就算翻篇了,至于这次的战功,我会将你两个阿弟安排到范武子那里学习,希望他们早日通过入仕考试。”
刘裕一听这话,喜不自胜,“多谢殿下。”
对于父亲早逝的刘裕来说,长兄如父,所以他对自己的两个异母兄弟刘道邻和刘道规十分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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