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费罗斯脸上的狂热僵住了。
他不能理解。
神,没有看他。
那个本该拥抱寂灭,为宇宙带来终极安宁的神,此刻却像一个普通医生,走向了那个最肮脏、最混乱的病灶。
“神!”赛费罗斯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忽略的扭曲,“您要去哪里?那里是错误的根源!是污染!应该被最先抹除!”
张帆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理会另一侧,“看守者”那光之人形凝聚起的、足以将一颗恒星从概念上格式化地净化能量。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不断扭曲、纠缠,像是宇宙一道无法愈合的创口的“原点”漩涡。
“他……他要做什么?”希望号舰桥里,烈风看着屏幕里的背影,喃喃自语。
“他要去动手术。”朱淋清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
话音未落,赛费罗斯动了。
他眼中的狂热被一种更深的疯狂取代。
“既然您不愿拥抱我,那就让我……成为您的一部分!”
赛费罗斯咆哮着,整个人化作一道纯粹的暗紫色法则洪流,冲向张帆的后背。
他不是要攻击,他是要融合。
他要将自己这最虔诚的信徒,献祭给这位新生的“寂灭之神”,强行推动宇宙清零的进程。
然而,那道洪流在距离张帆还有数十米时,突兀地停住了。
张帆依旧在走,甚至没有回头。
一股无形的,比赛费罗斯的寂灭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力量,从张帆身上弥漫开来。
赛费罗斯的法则洪流,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不,是撞进了一片不断下沉的沼泽。
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定义”,被“解析”,然后被一股更上位的权柄……反向压制。
“不……不可能……”赛费罗斯的意识发出惊恐的波动,“您……您为什么……要拒绝……”
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的攻击,到了。
“清除威胁等级:最高。”
“执行协议:格式化。”
看守者那光之人形,释放出了一道横跨星空的纯白光束。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
是纯粹的“秩序”本身。
它的目标不是张帆,也不是赛费-罗斯,而是包含了他们所有人在内的、这片被污染的整个空间。
它要把这页写满了乱码的草稿纸,连同上面的字迹,一同撕掉。
“警报!舰船存在概念正在被分解!”苏曼琪的尖叫声响起,“我们正在被‘擦除’!”
“老大!”烈风双眼血红,就要冲出去。
“站住!”朱淋清一声断喝,“执行b计划!”
她没有解释什么是b计划,但烈风和千刃瞬间就懂了。
“收到!”
烈风怒吼一声,周身那灰色的混沌风暴不再是狂乱的龙卷,而是瞬间铺开,化作一张覆盖在希望号前方的、由无数细小涡流组成的灰色大网。
“风,是无序的。那就用无序,去干扰秩序!”
那纯白的格式化光束撞在灰色大网上,没有发生爆炸。
光束像是被泼进了一盆浑水,瞬间被无数涡流拉扯、稀释、扭曲,原本笔直的线条变得七零八落。
“我的刀,斩不断概念。”千刃闭着眼,手握刀柄,“但能斩断连接。”
他猛地挥刀。
一道无形的刀锋,精准地切入了格式化光束与希望号之间的虚空。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
希望号舰体被“擦除”的进程,猛然一顿。
千刃以刀为锚,强行将希望号从那“格式化”的打击目标定义里,暂时地“斩”了出来。
“撑不了多久!”千刃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足够了。”朱淋清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中央。
张帆,已经走到了“原点”的边缘。
那个由纯粹法则纠缠形成的漩涡,像宇宙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亿万年来积攒的痛苦与混乱。
就在张帆抬起手的瞬间。
“既然您不愿清零……”被压制在原地的赛费罗斯,发出了最后的、怨毒的诅咒,“那就让这宇宙的癌症,彻底爆发吧!”
他竟燃烧了自己的存在,将一股浓缩到极致的、最原始的“该隐”代码,化作一枚紫黑色的数据毒针,射入了“原点”漩涡的中心!
“不好!”苏曼琪失声尖叫,“‘原点’的混乱指数正在几何级增-长!它在……它在恶性增殖!”
张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抬起头,左手是吞噬一切的灰色,右手是孕育万物的金色。
“平衡之手”。
他没有去管那枚毒针,而是将这双手,轻轻地、坚定地,按进了那个法则漩涡之中。
轰——
亿万年的宇宙历史洪流,化作无穷无尽的信息,在一瞬间冲入了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
看到了宇宙的一次又一次循环。
每一次循环的终点,在完美的寂灭之后,总会有一粒无法被格式化的、比尘埃还要微小的“残渣”留下来。
那粒残渣,名叫“自由”。
它就像一个顽固的基因缺陷,每一次重启,都会诱发下一次宇宙出现“生命”这种混乱的“并发症”。
“建筑师”,就是为了修正这个“错误”而诞生的免疫程序。
而“寂灭”,则是当修正失败后,为了防止“癌细胞”扩散,而启动的同归于尽的化疗方案。
病根,找到了。
但同时,那枚“该隐“代码,也顺着他与“原点”的连接,侵入了他的意识。
它在侵蚀,在污染,在同化他体内那股属于“自由”的力量。
张帆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力量,去构建一个概念隔离屏障,阻止自己被这宇宙级的病毒感染。
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再完美地控制自己身体里那股刚刚融合的力量。
这台手术,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一道平静的意念,同时在朱淋清、烈风、千刃、苏曼琪四人的脑海中响起。
“听着。”
是张帆的声音。
“我要进去了。最深的地方。”
朱淋清立刻回应:“我们做什么?”
“看着我。”张帆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我的身体会失控。里面的力量,会尝试接管它。”
他顿了顿,仿佛在下达一个无比艰难的医嘱。
“如果我的左半身,完全被漆黑吞噬……千刃,斩了它。”
舰桥里,千刃握着刀柄的手猛然收紧。
“如果我的右半身,金光彻底失控,开始无差别创造……朱淋清,用你的秩序锁住它,把它碾碎。”
朱淋清的身体绷紧了。
“老大……这……”烈风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将是病灶,你们是手术刀和束缚带。”张帆的意念传来最后的信息,“记住,我只有一个,但里面的东西,有两个。别让它们任何一个,从这间手术室里跑出去。”
“这台手术,没有麻药。”
“明白了。”
千刃缓缓拔出了刀。
刀锋不再对着敌人,而是遥遥的,对准了远处那个站在法则漩涡中心的身影。
“执行。”
朱淋清的双手抬起,赤红色的秩序之力不再是火焰,而是凝聚成两条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锁链,蓄势待发。
这是终极的信任。
也是最残酷的考验。
就在张帆的意识彻底沉入“原点”深处,他体外的身躯开始被灰色与金色的光芒反复拉扯,变得不稳定时。
那个一直沉默的“看守者”,突然发出了巨大的警告,声音响彻整个星系。
“外来者,你的行为,正在撕裂宇宙最后的稳定壳体。”
“你将释放出……‘万物之初’那些不该被唤醒的古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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