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东南角!”
云霄清喝,混元金斗洒下的清辉骤然凝聚,如天河倒卷,精准压向塔身一处新绽的裂痕,“魔气在冲击旧伤!三妹,缚灵诀收三分,再放七分,封它退路!”
神念传音,清晰冷静,如冰泉淌过心间。
碧霄鼻尖已沁出细汗,闻声毫不迟疑,一直引而不发的金蛟剪骤然亮起,两道蛟龙般的金芒交错剪出,并非强攻,而是灵巧地截断了魔气回流隐匿的途径。
琼霄抿紧苍白的唇,十指翻飞如蝶,一道道闪烁着上清仙光的符文自她指尖流淌而出,不再是先前那般一味强堵,而是依着大姐的指点,如织网般渗入裂痕边缘,与残留的佛印隐隐呼应,修补的速度竟快了一分。
三姐妹配合无间,半月来的疲惫与僵持,并未消磨掉那份源自无数年并肩作战的默契。
云霄目光扫过下方死寂的临安城,凡俗耳力难及的祈祷与压抑啜泣,却清晰映入她心湖。她眼神微黯,旋即化为更坚定的清辉,注入混元金斗。护持生灵,此乃她截教修行之本心,纵有风险,亦不可弃。
另一侧虚空,旃檀功德佛跏趺而坐,身下九品莲台光华略显晦暗。他双掌合十,梵唱不绝,浩瀚佛力化作“卍”字金符,源源不断涌向塔基核心。
然而,那魔气凶戾顽黠,更与塔下白素贞的千年妖力、法海扭曲心魔纠缠共生,形成一股极其污秽复杂的业力洪流。
唐僧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眉宇间悲苦之色愈浓。他空有准圣初期的磅礴法力,却如孩童舞巨锤,难以精细掌控。
佛力倾泻,十成中倒有六七成被那混沌业力消磨、偏转,事倍功半。神魂传来阵阵虚弱感,那是法力过度消耗的征兆。
“我佛慈悲!”他心中默诵,感受着城中数十万生灵在魔威下的恐惧绝望,那份源自金蝉子的纯粹慈悲被激发至极致,“愿以此身,承此业障!白姑娘,坚持住……法海禅师,回头是岸……”
这份慈悲,是他明知此地已成泥沼漩涡,却仍甘愿深陷、竭力维系一线生机的根本动力,绝非迂腐,而是誓愿。
就在这仙、佛、魔、妖四股力量于雷峰塔达成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彼此消耗,皆露疲态的刹那——
嗡!
一道纯粹、光明、中正平和的力量,毫无征兆地自临安城内某处冲天而起!
它并非法力,亦非佛光,却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与直指本源、照彻虚妄的浩然之意,如同暗夜中骤然爆发的星辰,猛烈地撞击在雷峰塔斑驳的塔身之上!
轰隆——!
塔身剧震,发出半月来最沉闷骇人的巨响,塔基处碎石簌簌滚落,整座古塔仿佛要就此倾覆!
“嘶——吼!!”
塔底深处,那汹涌的罗睺魔气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发出了尖锐刺耳、充满极致痛苦与暴戾憎恶的嘶鸣,其中竟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畏惧!
更令人惊异的变化随之发生。那浩然之力所至之处,原本浓稠如墨、污秽邪异的魔气,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退散!
塔身裂痕处,丝丝缕缕纯净白光与浓黑魔气激烈对抗、湮灭,迸发出细密噼啪之声,竟硬生生遏制了魔气的扩张势头!
“嗯?!”
碧霄最先惊疑出声,金蛟剪光芒一滞。
琼霄指尖符文也是一顿,愕然抬首。
云霄黛眉微挑,清冷眸光瞬间穿透虚空,落向临安城那处不起眼的小院,锁定了那青衫猎猎、周身笼罩在浩然文气与隐晦星辉中的少年。
“此力……非仙非佛,至阳至正,竟能直撼魔源,克邪如斯?”云霄心中震动,神念仔细感应,“文气冲霄,引动星辉……是了,文曲转世。竟能得天道如此加持?”
她眸中闪过思索,混元金斗洒下的清辉微微调整,不再强行压制,转而开始疏导、配合那股新生的浩然之气,牵制魔气主力。
“南无阿弥陀佛!”唐僧亦从竭力维持的梵唱中惊醒,感受到那股与佛门愿力殊途同归,却又更具人间锐气的力量,眼中悲苦稍褪,焕发出一抹久违的光彩!
“善哉!至诚之心,感天动地,引动浩然正气,文曲星辉!此乃众生心力之奇迹,天不亡众生啊!”
他精神一振,佛力输出虽仍显笨拙,却多了一份圆融引导之意,尝试着将那逸散的“卍”字金符与渗透进来的星辉文气相互应和。
塔内深处。
黑暗、冰冷、侵蚀、痛苦。
白素贞被冰冷的符文锁链死死禁锢,法力枯竭,罗睺魔气无孔不入地啃噬着她的肉身,污染着她的元神。
蛇尾鳞片大片脱落,露出被侵蚀发黑的皮肉,意识在无尽的折磨与绝望中逐渐沉沦,唯有对许仙、对仕林那点刻骨铭心的牵挂,如同风中残烛,守护着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那点清明也将被魔念彻底淹没的瞬间——
暖!
一股精纯、温暖、带着无比熟悉亲切感,仿佛血脉源头呼唤般的力量,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悍然穿透层层魔障与厚重塔壁,照耀在她冰冷的身躯与濒临溃散的元神之上!
“啊!”
她发出一声近乎解脱的呻吟。那灼烧灵魂的魔气,在这蕴含至孝之心与星辰正气的光芒下,竟剧烈翻腾、消融,被暂时逼退!
肉身与元神获得了珍贵的喘息!
更重要的是,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中蕴含的思念,那血脉相连的悸动,那至孝至诚、感天动地的呼唤!
“仕林……是我的仕林!”
干涸的眼角,一滴晶莹泪珠滑落,瞬间被周遭魔气蒸发。但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却骤然亮起骇人的光芒,那是母性的坚韧与希望!
“吼!”
魔气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变化,变得更加狂暴躁动,更加疯狂地反扑。
然而,那来自塔外的浩然文气与星辉,虽不磅礴,却如定海神针,牢牢钉入魔气核心,不断净化、削弱其力量,更给予了白素贞前所未有的支撑!
她开始主动凝聚残存妖力,不再是徒劳地抵抗,而是依循着那文气星辉的指引,小心地将侵蚀最深的魔气一丝丝逼出、剥离!
小院中,许仕林对此番惊天动地的外界变化恍若未觉。
他心神已彻底沉浸在经义与叩问之中,体内才气奔流如长江大河,与冥冥中的文曲星力遥相呼应,沛然莫御。
青衫无风自动,周身笼罩在愈发璀璨的星辉文光之中,宛如谪仙临凡。
李公甫和许娇容早已看得呆了,虽不明所以,却知侄儿正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连大气都不敢喘。
虚空之中,隐去身形的鲲鹏妖师,一直淡漠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惊异。
“文曲星力……竟精纯至此?不对,非仅星力,人道气运加持?此子,竟能引动这两股力量相合,直击罗睺魔气本源?”
他目光深邃,望向那小院,又扫过雷峰塔方向,“诸圣、罗睺……你们算计万千,可曾算到,破局之机,竟应在此子身上?有趣,实在有趣!”
他周身气息愈发缥缈难测,无人知晓这位上古大能,此刻心中在转着何等念头。
雷峰塔外,战局因许仕林引动的异变,陡然生变!
云霄眸光一凝,看准魔气因被文气星辉克制而骤然收缩的瞬间,清声喝道:“就是现在!混元金斗,定!”
混元金斗嗡鸣,清辉暴涨,不再分散压制,而是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光柱,狠狠镇向魔气最为核心、与塔底佛印残骸纠缠最深处!
碧霄几乎同时娇叱:“剪!”
金蛟剪化作两道交尾金龙,沿着大姐清辉开辟的路径,悍然剪落,目标直指几股力量纠缠最紧密的节点!
琼霄更是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为引,画出三道繁复古老的上清秘符,娇喝道:“封!禁!镇!”
血色符文带着决然之意,融入塔身裂痕,与佛光、文气、星辉交织,竟暂时形成了数道稳固的封印光网!
唐僧亦福至心灵,不再盲目倾泻佛力,而是将浩瀚佛能集中于一点,口诵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化作六个硕大无比的璀璨“卍”字,循着那浩然文气打开的缝隙,印向塔基,试图重新激活那残存的核心佛印!
四方合力,更有奇兵天降般的文曲星力克制净化,原本僵持的局势,竟在这一刻,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不——!!!”
塔底深处,罗睺魔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夹杂着震怒与一丝惊惶的咆哮。魔气疯狂冲击着新生的封印,整个雷峰塔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彻底崩解!
然而,那一道来自人间至孝、引动天道星辉的浩然之气,却如最坚韧的绳索,牢牢缚住了这头太古凶魔的咽喉,为仙佛赢得了至关重要的契机!
攻势初成,然魔气反扑在即,塔摇欲坠,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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