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忠烈列传》载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昔为谢渊戍边麾下参将,素知其刚正清节、忠君爱国,及见谢渊案所呈供词、密信、账册,辄觉蹊跷,疑有伪构。遂密联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 —— 启久掌刑狱勘验,精于辨笔迹、核墨痕、推逻辑,为京中文勘之翘楚。二人潜夜聚于张启私宅,门窗严闭,烛火覆帘,避人耳目,逐一审核 “谢党” 供词百余份、通敌密信三封、军需旧账十余卷,果得多重破绽:供词所载谋逆时序相互抵牾,或言谢渊青州密会北元,或言其同期宣府巡防,矛盾昭然;密信笔迹仿谢渊七分形似,然收笔绵软,失其戍边磨砺之刚劲,且墨痕新润,与陈年纸页氧化之态相悖;账册篡改处虽以茶渍做旧,然所用油烟墨与原账松烟墨色泽有别,纸纤维受损痕迹亦非岁月自然侵蚀所致。
飞察此伪证昭然,知谢渊蒙冤,欲营救诏狱内李主事、王御史等关键证人,冀其当庭翻供,以破奸谋。遂精选玄夜卫心腹二人,趁三更换岗之隙,欲自诏狱西南角废弃排水口潜入。然玄夜卫指挥使周显早奉徐靖之命,加强诏狱戒备,增派缇骑巡逻,暗设伏兵。飞等甫近狱墙,便遭合围,激战之下,心腹重伤被擒,营救事败,仅飞单骑突围。
诏狱署提督徐靖素忌秦飞刚直,早察其对谢渊案多有质疑,今见其潜救证人,遂借机构陷,诬其 “私通谢党,意图翻案”,联镇刑司提督魏进忠、总务府总长石崇,三人同日上书弹劾。帝萧桓时已偏信奸言,深忌谢党势大,又惧秦飞手握玄夜卫北司缉捕之权,恐生变故,遂不察其冤,下旨免秦飞利刑院查案之职,夺其玄夜卫北司指挥使印,调戍边关粮道督办,即刻离京,不得迁延。张启孤守所勘破绽证据,惧遭奸党株连,不敢声张,唯将核验记录藏于宅中地窖石板之下,忠良之辩遂暂扼,冤狱之局难破。
史评?《通鉴考异》曰
秦飞之探疑,乃乱世昏朝中一缕孤光;张启之核证,为沉冤莫白者留一线生机。夫玄夜卫北司,太祖萧武立国之初所设,专司刑狱勘验、奸佞缉查,与御史台、三法司互为制衡,本为防权臣擅权、冤狱滥生,护司法清明之要职。秦飞承此职,守此志,于群奸环伺、权柄旁落之际,敢逆龙鳞,不附权奸,冒死探求真伪,是为 “忠”;张启以文勘之绝技,辨墨痕之新旧,析笔迹之真伪,推供词之矛盾,不避祸难,力证伪证,是为 “直”。
然徐靖、魏进忠、石崇、周显四奸,分掌司法、特务、内廷、缉捕之权,官官相护,盘根错节,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彼等握生杀之柄,以 “私通谢党” 罗织罪名,构陷忠良,实则惧秦飞之探疑戳破其伪证,断其擅权之路。帝萧桓惑于谗言,昧于是非,不察秦飞救冤之忠,反信奸党构陷之词,贬忠良于边关,护奸佞于朝堂,是自毁太祖所设防奸之盾,自废司法制衡之制。
昔汉有郅都治狱,虽以严酷称,然不滥杀、不冤良,唯诛奸佞;唐有戴胄护法,屡逆太宗之旨,力辩疑案,以存公义;宋有包拯判案,明察秋毫,为民申冤,不畏权贵。秦飞之忠勇,张启之正直,较之古贤,未有不及。然二人困于权奸之网,屈于君心之偏,孤灯探疑而风折,忠言欲辩而路绝,悲哉!非秦、张之过也,实乃封建官制之弊 —— 权柄缺乏有效制衡,易生结党营私之祸;君心偏重权术考量,易弃是非公道之则。四奸乱政,君昏误国,忠良遭贬,冤狱遂成,大吴之基,自此始摇矣。
野狐
山隈隐其踪,溪畔戏晴沙。
毛柔披晓雾,步疾踏春芽。
弗扰人间事,悠行共落霞。
相逢皆勿惧,林深即吾家。
玄夜卫北司的官署深处,烛火如豆,映得秦飞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颀长。他身着从二品玄色织金公服,腰间玉带束紧,指尖捧着那叠厚厚的 “谢党” 供词,纸页边缘因反复翻阅而微微起卷,上面扭曲的字迹如同一个个狰狞的鬼脸,刺得他眼睛生疼。
秦飞曾是谢渊麾下的参将,在野狐岭一战中,谢渊身先士卒,为救他左臂中箭,至今留有疤痕。他深知老上司刚正不阿,一生以 “忠君爱国” 为信条,戍边十余载,未尝私取一钱,未敢妄用一兵,这样的人,怎会勾结北元、谋逆叛国?而那些被指为 “谢党” 的官员,大多是他相识多年的同僚,兵部侍郎杨武的刚直、户部侍郎陈忠的清廉,皆是朝堂公认,岂能一夜之间沦为 “谋逆同党”?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秦飞低声自语,指尖划过李主事的供词,“李主事素性怯懦,连杀鸡都不敢,怎会参与谋逆?且他供词中说‘随谢渊密会北元使者于青州’,可天德元年秋,谢大人明明在宣府巡防,我与他还曾书信往来,商议边防事宜,何来密会之理?”
他越想越疑,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尘封的卷宗,里面是谢渊历年的奏折副本。秦飞将供词与奏折并列摊开,仔细比对笔迹 —— 谢渊的字,笔锋刚劲,收笔如刀,带着戍边多年磨砺出的杀伐之气;而供词中的 “认罪” 字迹,虽刻意模仿,却绵软无力,收笔处拖沓犹豫,毫无半分刚劲风骨。
“这绝非谢大人的笔迹,也绝非这些官员的本心。” 秦飞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深知玄夜卫的行事规矩,按《大吴玄夜卫律》,供词需经文勘房核验笔迹、逻辑,确保无刑讯逼供、无伪造之嫌,方可作为定罪依据。可眼前的供词,既无文勘房的核验印鉴,又处处透着破绽,为何能堂而皇之地呈给陛下,成为构陷谢渊的 “铁证”?
他猛地想起徐靖、魏进忠等人的嘴脸,心中豁然开朗 ——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伪造供词、篡改账目、假造密信,就是为了扳倒谢渊,铲除异己,独揽大权。而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对此视而不见,甚至纵容包庇,显然早已与他们同流合污。
“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理。” 秦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谢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对国有护国之功,我若明知他蒙冤而不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就算拼上这身官职,甚至这条性命,我也要查出真相,还谢大人一个清白。”
他熄灭烛火,换上一身便服,借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开官署。玄夜卫的巡逻队在街巷中往来穿梭,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青石板路,秦飞压低身形,在巷弄中快速穿行,目标直指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的居所 —— 张启是京中有名的刑狱勘验专家,擅辨笔迹、墨痕、印鉴,更精通供词逻辑推演,唯有他,能帮自己找到伪证的铁证。
张启的居所位于京城西南角的一条僻静小巷,院落不大,围墙不高,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秦飞敲响了院门,三长两短,这是他们早年约定的暗号。
片刻后,院门被悄悄拉开一条缝,张启探出头来,看到是秦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将他拉了进去,反手关上院门,又用木栓拴紧。“秦大人,深夜到访,可是出了何事?” 张启的声音压得极低,他身着一身青色便服,脸上满是警惕。
“张兄,事关重大,我需借你文勘之技一用。” 秦飞随张启走进屋内,门窗早已紧闭,烛火被布帘遮得严严实实,只透出微弱的光芒。秦飞从怀中取出那叠供词和谢渊的奏折副本,放在桌上,“你看这些供词,是否有破绽?”
张启拿起供词,逐页翻看,指尖戴着一枚薄薄的象牙指套,这是他勘验文书的常用工具,能避免指纹破坏纸页痕迹。他看得极为仔细,时而蹙眉,时而摇头,时而用指套轻轻摩挲纸页,感受墨痕的深浅与新旧。
“秦大人,你看这里。” 张启指着李主事与王御史的供词,“李主事称,天德元年秋,谢渊在青州密会北元使者,私赠粮草三千石;可王御史的供词中,却称同一时间,谢渊在宣府与他商议边防调度,还提及‘青州赈灾需加急拨付粮草’。两处供词,时间一致,地点却南辕北辙,且涉及粮草数目相互矛盾,这绝非巧合,显然是伪造者粗心所致。”
秦飞点头,又取出魏进忠伪造的通敌密信:“还有这封密信,说是谢大人亲笔所写,你再看看。”
张启接过密信,对着烛火仔细端详,又与谢渊的奏折比对良久,缓缓说道:“秦大人,这封信的笔迹,仿得有七分相似,可见伪造者是位仿字高手。但仿得再像,也难仿其神 —— 谢大人写‘渊’字,收笔时力道十足,如箭射靶心,透着一股刚毅之气;而这封信中的‘渊’字,收笔绵软,力道涣散,像是刻意模仿后不敢用力,生怕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关键的是墨痕与纸张的年份不符。这纸张是天德元年的旧纸,可墨痕却是新的,虽刻意用茶水浸泡做旧,但墨色的氧化程度与纸张的老化痕迹不符,这是典型的‘旧纸新墨’伪造之法。按《大吴文勘则例》,凡文书证据,需墨纸同岁,否则可判定为伪证。”
秦飞心中一喜:“如此说来,这些供词与密信,皆是伪造?”
“确凿无疑。” 张启攥紧拳头,声音带着怒火,“不仅如此,你再看这份军需账目,篡改之处虽用茶渍掩盖,但墨色与原账的松烟墨不同,是近年才有的油烟墨,且涂改处的纸纤维受损程度与原账的自然老化痕迹不符,显然是近期篡改。这些伪造者,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文勘之道,在于细节,任何刻意的掩饰,都会留下破绽。”
秦飞看着桌上的伪证,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徐靖、魏进忠、石崇、周显四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伪造证据,诬陷忠良!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扳倒谢大人,独揽朝政大权。”
“秦大人,此事恐怕不止于此。” 张启的神色愈发凝重,“谢大人身兼太保、兵部尚书、御史大夫,掌全国军政与监察大权,威望甚高,早已成为奸党的眼中钉。他们构陷谢大人,不仅是为了铲除异己,更是为了架空皇权,掌控朝政。你想,一旦谢大人被除,朝堂之上再无人能制衡他们,他们便可肆意妄为,任免官员、调度军粮、甚至干预司法,到那时,大吴的江山,便会落入奸党之手。”
秦飞心中一沉,张启的话点醒了他。他想起新理刑院初立,徐靖、石崇等人手握司法、特务大权,周显掌控玄夜卫,四人相互勾结,官官相护,早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萧桓陛下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恐怕也对他们有所忌惮,这才会偏信伪证,对谢大人的冤案置之不理。
“张兄,如今证据确凿,我们该如何是好?” 秦飞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张启沉思片刻,说道:“仅凭这些破绽,还不足以推翻‘铁证’。奸党势大,朝堂之上多是他们的亲信,陛下又偏听偏信,我们直接上书劝谏,不仅无法救回谢大人,反而会打草惊蛇,招致杀身之祸。”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谢大人蒙冤而死?” 秦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
“当然不能。” 张启说道,“关键在于诏狱中的那些证人。李主事、王御史等人,皆是被刑讯逼供才签下伪供,只要能救出他们,让他们当庭翻供,再结合我们找到的破绽,便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推翻奸党的伪证,为谢大人洗刷冤屈。”
秦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说得对。李主事、王御史是关键证人,只要能救出他们,事情便有转机。玄夜卫北司还有我几位心腹,我可以调动他们,趁夜潜入诏狱,营救证人。”
“不可鲁莽。” 张启连忙劝阻,“诏狱是玄夜卫的核心据点,戒备森严,由周显亲自掌控,守卫皆是玄夜卫的精锐,且徐靖早已对我们有所提防,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我们若贸然行动,不仅救不出证人,反而会自投罗网,让奸党抓住把柄。”
秦飞沉默了,他知道张启说得有道理。玄夜卫的守卫体系他再清楚不过,诏狱四周高墙林立,墙头布满尖刺,墙外有巡逻队昼夜巡查,墙内有暗哨潜伏,更有玄夜卫缇骑随时待命,想要潜入其中,难如登天。
“张兄,你可有良策?” 秦飞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张启沉吟良久,缓缓说道:“诏狱的守卫虽严,但并非无懈可击。按《大吴玄夜卫值宿条例》,每日三更,是守卫换岗的时间,此时新旧守卫交接,注意力最为分散,是潜入的最佳时机。而且,诏狱西南角有一处排水口,虽已废弃多年,但并未完全封堵,仅用砖石掩盖,我们可以从那里潜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曾在文勘房查阅过诏狱的图纸,排水口直通诏狱西侧的牢房区域,那里关押的正是李主事、王御史等关键证人。我们可以挑选几名身手矫健、可靠的亲信,换上玄夜卫的制服,携带迷烟、撬锁工具,趁换岗之际,从排水口潜入,救出证人后,再从原路撤离,隐藏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让他们当庭翻供。”
秦飞心中一喜:“此计甚妙!张兄,多谢你指点。玄夜卫北司有两名心腹,皆是我当年戍边时的部下,身手矫健,忠诚可靠,我可以让他们随我一同行动。你则留在外面接应,一旦我们救出证人,便会前往你事先约定的地点,你需提前备好车马,送我们出城,暂时躲避风头。”
“好。” 张启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准备,约定的地点是城外二十里的破庙,那里人迹罕至,不易被发现。秦大人,行动之时,务必小心谨慎,若有任何变故,立刻撤离,切勿恋战。”
秦飞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此事关乎谢大人的清白,关乎大吴的安危,我定会全力以赴。”
两人又仔细商议了行动的细节,包括换岗的具体时间、排水口的位置、迷烟的用量、撬锁的技巧,以及遇到突发情况的应对之策,直到天快亮时,秦飞才悄然离开张启的居所,返回玄夜卫北司。
回到官署,秦飞立刻召集两名心腹,他们分别是玄夜卫北司的校尉赵勇和李猛,皆是秦飞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忠心耿耿。秦飞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他们,两人听闻谢大人蒙冤,皆是义愤填膺,当即表示愿意随秦飞一同行动,营救证人。
“赵勇,你擅长撬锁和潜行,负责潜入牢房,打开枷锁,营救证人;李猛,你身手矫健,负责在外接应,对付可能遇到的守卫。” 秦飞吩咐道,“我们今夜三更行动,换上玄夜卫的制服,携带迷烟和撬锁工具,从诏狱西南角的排水口潜入。记住,行动要快,切勿恋战,救出证人后,立刻前往城外破庙汇合。”
“属下遵命!” 赵勇和李猛齐声应道,眼中满是坚定。
三更时分,夜色如墨,京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秦飞、赵勇、李猛三人身着玄夜卫的黑色制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来到诏狱外围。
诏狱的高墙在夜色中如同一头巨兽,墙头上的火把每隔三丈便有一盏,照亮了墙头的尖刺,巡逻队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秦飞三人趴在墙角的阴影处,观察着守卫的动向。
“大人,换岗时间到了。” 赵勇低声说道,指了指墙头上的守卫,他们正准备交接火把。
秦飞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手势,三人起身,弓着身子,快速向西南角的排水口移动。排水口位于墙角下方,被一堆砖石掩盖,上面长满了杂草,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事先知晓,根本无法发现。
赵勇上前,小心翼翼地搬开砖石,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他示意秦飞和李猛稍等,自己先潜入洞中,探查情况。片刻后,赵勇探出脑袋,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秦飞和李猛依次潜入洞中,排水口内狭窄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三人只能弯腰前行。洞壁上长满了青苔,湿滑难行,他们扶着洞壁,慢慢向诏狱内部移动。
大约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到达洞的另一端,出口位于诏狱西侧牢房的外墙下方,被一块石板挡住。赵勇轻轻推开石板,露出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牢房区域一片寂静,只有几名守卫在走廊上巡逻,火把的光芒照亮了牢房的铁栏杆,里面关押的官员大多面色憔悴,眼神绝望。李主事和王御史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两间牢房里,相距不远。
“大人,守卫不多,我们可以动手。” 赵勇低声说道。
秦飞点了点头,示意赵勇和李猛做好准备。赵勇取出迷烟,点燃后,通过铁栏杆的缝隙,吹进走廊。迷烟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巡逻的守卫闻到气味,顿时头晕目眩,纷纷倒地。
秦飞三人立刻冲出洞口,赵勇快速撬开李主事的牢房门锁,秦飞则守在门口,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李主事看到秦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秦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大人,事不宜迟,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 秦飞说道,“你是被奸党诬陷的,只要你能当庭翻供,就能为谢大人洗刷冤屈。”
李主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深知奸党的势力,若是逃走,恐怕会连累家人。“秦大人,我…… 我若是逃走,我的家人怎么办?”
“李大人放心,你的家人我们已经安排妥当,暂时安全。” 秦飞说道,“你若不走,奸党定会对你严刑逼供,让你签下更多的伪供,到那时,你不仅自身难保,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只有你活着出去,才能揭露奸党的阴谋,保住你和家人的性命。”
李主事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赵勇又撬开王御史的牢房门锁,王御史听闻来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随秦飞等人准备撤离。
第六节 惊变突生陷重围
就在四人准备返回排水口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周显的厉声喝问:“何人竟敢擅闯诏狱,营救要犯!”
秦飞心中一沉,知道事情败露,连忙说道:“快走!”
四人快速向排水口跑去,可刚跑了几步,就被一群玄夜卫缇骑包围。缇骑们手持刀弩,箭头直指秦飞等人,周显站在缇骑中间,神色阴沉:“秦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谢党,营救要犯,你可知罪?”
“周显,你别血口喷人!” 秦飞怒喝一声,“谢大人是被奸党诬陷的,这些官员皆是清白之身,我救他们,是为了揭露真相,还朝堂一个清明!倒是你,与徐靖、魏进忠等人同流合污,伪造证据,诬陷忠良,你才是真正的罪人!”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周显冷笑一声,“来人,给我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缇骑们应声上前,秦飞、赵勇、李猛立刻拔出佩刀,与缇骑展开激战。秦飞的武艺高强,早年戍边时练就一身好功夫,刀光剑影间,几名缇骑应声倒地。赵勇和李猛也毫不示弱,奋力抵抗。
可缇骑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矫健,秦飞三人渐渐体力不支。赵勇为了掩护秦飞和证人撤离,被缇骑的弩箭射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李猛也被几名缇骑缠住,难以脱身。
“大人,你带着证人快走,属下掩护你!” 赵勇高声喊道,忍着剧痛,再次冲向缇骑。
秦飞看着受伤的赵勇,心中满是愧疚与不甘:“赵勇!”
“快走!” 赵勇厉声喝道,“谢大人的清白,就靠你了!”
秦飞知道,再不走,所有人都将葬身于此。他咬了咬牙,拉起李主事和王御史,向排水口冲去。可此时,排水口已经被缇骑堵住,他们根本无法通过。
“秦大人,看来我们今日是走不掉了。” 王御史叹了口气,神色平静,“能为谢大人尽一份力,我死而无憾。”
李主事也点了点头:“秦大人,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们了。你活着出去,才能继续追查真相,为我们洗刷冤屈。”
秦飞看着两人坚定的神色,心中满是感动:“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们!”
就在这时,徐靖和魏进忠带着一群镇刑司的狱卒赶到,徐靖看着被包围的秦飞,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秦飞,你果然私通谢党,这下人赃并获,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秦飞被缇骑押着,跪在地上,赵勇和李猛也被制服,李主事和王御史则被重新关押回牢房。徐靖走到秦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秦飞,你身为玄夜卫北司指挥使,本该效忠陛下,肃清奸党,却私通谢渊,营救要犯,你可知罪?”
“我无罪!” 秦飞昂首挺胸,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屈,“谢大人是被你们诬陷的,这些供词、账目、密信,皆是你们伪造的伪证!我营救证人,是为了揭露真相,还忠良一个清白,何罪之有?”
“伪证?” 徐靖嗤笑一声,“秦飞,你休要狡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你与谢渊本就有旧,早年受他提拔,如今为他卖命,私通谢党,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魏进忠尖着嗓子补充道:“秦飞,你太不知好歹了!陛下对你不薄,封你为从二品玄夜卫北司指挥使,你却知恩不报,勾结奸党,背叛陛下,你这种忘恩负义之徒,死不足惜!”
秦飞怒视着两人:“徐靖、魏进忠,你们伪造证据,诬陷忠良,擅设私刑,残害百官,你们的罪行,罄竹难书!今日我虽被擒,但若有来生,我定要将你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你们遗臭万年!”
“哼,你没有来生了。” 徐靖冷笑一声,“来人,将秦飞押入诏狱,严加审讯!我要让他亲口承认私通谢党、意图谋反的罪行!”
秦飞被押入诏狱,徐靖和魏进忠则立刻前往皇宫,向萧桓弹劾秦飞。御书房内,萧桓正坐在龙椅上,看着徐靖和魏进忠呈递的弹劾奏疏,脸色阴沉。
“陛下,秦飞私通谢党,营救诏狱要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徐靖躬身说道,“秦飞与谢渊本就有旧,早年受谢渊提拔,对谢渊忠心耿耿,如今谢渊谋逆事发,秦飞便铤而走险,试图营救谢党余孽,为谢渊翻案,其心可诛!”
魏进忠也附和道:“陛下,秦飞此举,不仅是私通谢党,更是背叛陛下,背叛大吴!若不加以严惩,恐会引起连锁反应,让其他谢党余孽更加肆无忌惮,动摇朝堂根基!臣恳请陛下,将秦飞凌迟处死,诛其三族,以儆效尤!”
萧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知道秦飞是员猛将,早年戍边立下赫赫战功,对他也颇为信任。可如今证据确凿,秦飞私闯诏狱,营救要犯,确实罪无可赦。而且,徐靖、魏进忠等人手握实权,若不严惩秦飞,恐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引发朝堂动荡。
“陛下,” 周显也躬身说道,“秦飞身为玄夜卫北司指挥使,却知法犯法,私通谢党,其行为严重损害了玄夜卫的声誉,也动摇了陛下的权威。臣恳请陛下,从严惩处,以正国法。”
萧桓沉默了良久,心中做着艰难的权衡。他知道秦飞可能是被冤枉的,或许真的是为了揭露真相,可在 “铁证” 面前,他又不得不做出决断。最终,他说道:“秦飞私通谢党,营救要犯,罪证确凿,本应处死。但念其早年戍边有功,免去死罪,免去玄夜卫北司指挥使之职,调任边关粮道督办,即刻离京,不得延误。赵勇、李猛,参与营救要犯,罪该万死,着即斩首。”
谕旨颁下,秦飞被从诏狱提出,免去官职,换上一身便服。他看着身上的便服,心中满是悲凉与不甘。他一生忠君爱国,戍边十余载,立下赫赫战功,却因揭露奸党的阴谋,落得如此下场。
徐靖看着秦飞,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秦飞,这就是与咱家作对的下场。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谢渊?能揭露咱家的阴谋?简直是痴心妄想!从今往后,朝堂之上,再也无人能与咱家抗衡,你就安心在边关做你的粮道督办吧,永远也别想再回京城!”
秦飞怒视着徐靖:“徐靖,你别得意太早!我虽离京,但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你的罪行,终将被揭露,你终将遭到报应!”
“报应?” 徐靖嗤笑一声,“在这朝堂之上,权力就是真理,咱家手握大权,就是报应的主宰!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在边关活下去吧,别哪天死在了北元人的刀下,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秦飞不再理会徐靖,转身向宫外走去。赵勇和李猛已被斩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心中满是愧疚与悲痛。他走出宫门,看着京城的轮廓,心中暗暗发誓:“谢大人,赵勇,李猛,我秦飞今日离京,但我绝不会放弃。我会在边关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京城,揭露奸党的阴谋,为你们洗刷冤屈!”
张启站在宫门外不远处,看着秦飞离去的身影,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他想上前与秦飞告别,却又怕被奸党的人发现,只能远远地看着。秦飞也看到了张启,他对着张启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信任。
秦飞登上离京的马车,马车缓缓驶离京城,向边关而去。车窗外,京城的轮廓渐渐远去,秦飞的心中满是感慨。他知道,这一去,前路茫茫,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他心中的信念,却从未动摇。
秦飞离京后,徐靖、魏进忠等人更加肆无忌惮。他们下令加强对诏狱的守卫,严禁任何人探视证人,同时加大对 “谢党” 余孽的搜捕力度,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张启独自一人留在京城,心中满是焦虑与担忧。他知道,秦飞离京后,自己便是唯一知晓真相的人,若是连他也放弃,谢大人的冤案便再也没有昭雪的希望。
他将之前找到的伪证破绽,包括供词的逻辑矛盾、笔迹的模仿痕迹、账册的篡改证据,一一整理成册,藏在自家后院的地窖里。地窖深处,有一块松动的石板,他将证据册放在石板下方,再用泥土掩盖,确保万无一失。
“秦大人,谢大人,我张启定会坚守真相,等待你们归来。” 张启对着地窖低声说道,眼中满是坚定,“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会保住这些证据,为你们洗刷冤屈。”
为了不引起奸党的怀疑,张启依旧像往常一样,在文勘房上班,处理日常的勘验事务。他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从不与他人谈论谢渊案,也不与秦飞的旧部联系,生怕被奸党的人抓住把柄。
徐靖确实对张启有所怀疑,曾多次派人监视他的动向,甚至借口查阅文勘档案,试图寻找他与秦飞勾结的证据。但张启早有准备,将所有与秦飞相关的书信、文件全部销毁,日常行事也毫无破绽,徐靖派人查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任何证据,只能暂时作罢。
张启知道,奸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保护好自己和手中的证据。他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既担心秦飞在边关的安危,又害怕自己被奸党迫害,更担忧谢大人的冤案无法昭雪。
但他心中的信念,却从未动摇。他相信,秦飞一定会在边关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他相信,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他相信,奸党的罪行终将被揭露,忠良的冤屈终将被洗刷。
秦飞离京后,京城的局势愈发黑暗。徐靖、魏进忠、石崇、周显四人,完全掌控了朝政大权,他们任免官员、调度军粮、干预司法,肆意妄为。朝堂之上,凡是敢反对他们的官员,皆被冠以 “谢党” 的罪名,打入诏狱,遭受酷刑折磨。
户部尚书刘焕,因曾试图为谢渊辩解,被徐靖诬陷为 “谢党余孽”,贬谪至地方;内阁首辅刘玄,因多次上书劝谏,被魏进忠派人暗杀,伪装成病逝;刑部尚书周铁,因坚持司法公正,拒绝按照奸党的意愿审理案件,被石崇罢官免职,流放三千里。
奸党的暴行,引起了百姓的强烈不满。京城内外,百姓们纷纷为谢渊鸣冤,为秦飞抱不平,却被玄夜卫无情镇压,不少百姓甚至遭到了殴打和逮捕。
而边关的局势,也愈发危急。北元得知谢渊蒙冤,秦飞被贬,认为大吴朝堂混乱,有机可乘,便频频南侵,边境告急。边军将领因谢渊蒙冤而心寒,士气低落,战斗力大幅下降,多次战败,损失惨重。
萧桓得知边境告急,心中满是焦虑与悔恨。他想起谢渊戍边时的赫赫战功,想起秦飞的勇猛善战,心中后悔不已。他知道,自己错杀忠良,贬谪猛将,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可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吴王朝的局势,一步步走向恶化。
张启独自一人坚守在京城,看着奸党的暴行,看着百姓的苦难,看着边境的危机,心中满是悲痛与愤怒。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无法与奸党抗衡,但他依旧没有放弃。他每天都在祈祷,祈祷秦飞能早日归来,祈祷真相能早日大白,祈祷大吴王朝能渡过难关。
地窖中的证据册,是他心中唯一的希望。他相信,只要这些证据还在,只要他还活着,就总有一天,能为谢渊、为秦飞、为所有蒙冤的忠良,洗刷冤屈。
孤灯之下,张启再次取出证据册,仔细翻阅着。烛火映着他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颀长,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他知道,前路漫漫,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他心中的信念,却如同这烛火一般,虽微弱,却永不熄灭。他在等待,等待秦飞归来,等待黎明到来,等待正义伸张的那一天。
片尾
秦飞被贬边关后,并未消沉。他在边关粮道督办的任上,兢兢业业,整顿粮饷调度,改善边军后勤,深得边军将士的爱戴。他利用职务之便,暗中联络当年戍边时的旧部,积蓄力量,等待反击的时机。
张启则在京城继续坚守,保护着手中的证据。他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多次躲过奸党的排查。他暗中联络了一些不满奸党暴行的官员,形成了一个秘密的反奸联盟,收集奸党的罪证,等待合适的时机,与秦飞里应外合。
徐靖、魏进忠等人并未放松对秦飞和张启的警惕。他们派人监视秦飞在边关的动向,试图寻找除掉他的机会;同时,他们也在京城大肆搜捕反奸联盟的成员,许多官员因此遭到迫害。
边关的局势愈发危急,北元大军多次入侵,边军节节败退,京城震动。萧桓看着边境的奏报,心中满是悔恨与焦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信奸党,错杀忠良,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他开始怀念谢渊的忠诚与才干,怀念秦飞的勇猛善战,想要召回秦飞,却又怕遭到徐靖等人的反对,引发朝堂动荡。
就在这时,秦飞率领边军旧部,在一次与北元的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扭转了边关的局势。萧桓借此机会,下旨将秦飞召回京城,任命他为镇国将军,负责京城的防务。
秦飞回到京城后,立刻与张启取得联系。张启将手中的证据册交给秦飞,反奸联盟的官员也纷纷响应,准备揭露奸党的阴谋。
一场正义与邪恶的终极较量,即将在京城拉开序幕。秦飞和张启能否成功揭露奸党的罪行?谢渊的冤屈能否得到昭雪?大吴王朝的命运,将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权谋斗争中,迎来最终的审判。
卷尾散文
孤灯探疑,风折忠魂,一场由忠良发起的反击,在奸党的权势碾压下,暂时陷入沉寂。秦飞的被贬,张启的孤守,不仅是个人命运的悲剧,更是封建王朝权力异化的必然结果。在奸党当道、君心偏暗的时代,忠良的坚守与抗争,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虽微弱,却彰显着人性的光辉与正义的力量。
秦飞的忠勇与决绝,是这场反击的核心驱动力。他曾是谢渊麾下的参将,受恩于谢渊,更忠于大吴江山。当他发现谢渊案的证据破绽时,没有选择明哲保身,而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探疑之路。他深夜密访张启,联手核查证据,策划营救证人,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却始终未曾退缩。他的行为,展现了封建时代军人的忠勇与担当,在权力的诱惑与死亡的威胁面前,坚守着心中的良知与正义。
张启的智慧与坚韧,是这场反击的重要支撑。他身为玄夜卫文勘房主事,精通刑狱勘验之术,以专业的知识和敏锐的洞察力,找到了奸党伪证的破绽。在秦飞被贬后,他独自一人坚守京城,保护证据,联络反奸联盟,在黑暗中默默等待时机。他的行为,展现了封建时代文人的风骨与担当,在奸党的监视与迫害下,坚守着心中的真理与信念。
奸党的嚣张与跋扈,源于封建官僚体系的内在弊端。徐靖、魏进忠、石崇、周显四人,分掌司法、内廷、特务、缉捕之权,相互勾结,官官相护,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权力之网。他们以权谋私,伪造证据,诬陷忠良,将朝堂变成了权力斗争的角斗场。他们的行为,展现了人性的丑恶与贪婪,在权力的诱惑面前,所有的良知与道德都变得一文不值。
萧桓的偏听偏信与优柔寡断,是这场悲剧的催化剂。他作为大吴的帝王,本应明辨忠奸,坚守正义,却因忌惮奸党的权势,害怕朝堂动荡,而偏信伪证,贬谪忠良。他的行为,展现了封建帝王的权力困境与人性弱点,在皇权与正义之间,选择了前者,最终导致了朝局动荡,民心离散。
这场孤灯探疑的反击,虽然暂时失败,却为后续的正义伸张埋下了伏笔。秦飞在边关的积蓄力量,张启在京城的孤守证据,反奸联盟的暗中联络,都预示着奸党的罪行终将被揭露,忠良的冤屈终将被洗刷。这场反击所传递的精神,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为了真理与正义,不惜牺牲一切。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封建王朝的兴衰早已成为过往,但这场孤灯探疑的反击留给我们的启示,却永远不会过时。它提醒着我们,权力是一把双刃剑,既能造福百姓,也能毁灭一切;它警示着我们,必须建立健全的权力监督机制,防止权力的滥用与异化;它更激励着我们,要像秦飞、张启等忠良那样,坚守正义,不畏强权,为了真理与良知,勇敢地挺身而出。这,便是这段黑暗历史留给我们的最深刻的教训,也是穿越千年的真理与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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