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帝本纪》载:“天德二年冬,诏狱署提督徐靖借‘肃清谢党’之名,行铲除异己之实。联总务府总长石崇、镇刑司提督魏进忠、玄夜卫指挥使周显,罗织罪名,弹劾百官。凡曾反对清查谢党、与谢渊有旧、或忤逆其专权者,皆被诬为‘谢党余孽’,或下狱、或贬谪、或削职。内阁首辅刘玄力谏,帝萧桓不纳;吏部尚书李嵩附逆,大肆填补空缺,奸党遍布朝堂,朝纲遂为所锁。”
史评:《通鉴考异》曰:“奸党屠异,非为肃奸,实乃窃权。徐靖、石崇之流,借谢渊案之由,以‘谢党’为罪网,罗织无辜,铲除异己,其心之毒,其计之狠,亘古罕见。夫太祖萧武定《大吴官制》,设内阁、六部、御史台相互制衡,严令‘弹劾官员必验实据,处置必经三法司复核’,以防冤滥。今徐靖弃祖制,凭私意构陷,李嵩附逆,铨选唯亲,四奸官官相护,握司法、特务、铨选之权,朝堂沦为私斗之场,忠良沦为刀下之魂。萧桓坐视不管,默许其行,是弃‘匡扶社稷’之君责,启‘奸党擅权’之祸端。昔东汉党锢之祸,宦官专权,屠害清流,终致国亡;今大吴重蹈覆辙,朝堂风雨飘摇,国本动摇矣!”
回乡二首
其一
少小辞家鬓发皑,乡音依旧念初怀。
老井苔深应识我,柴门半掩待吾来。
其二
别时巷陌忆崔嵬,归日桃李又新栽。
邻翁笑指疑为客,笑问何乡避世来。
早朝的钟声在紫禁城上空回荡,三响之后,文武百官按官阶列队,缓步踏入太和殿。殿内烛火通明,映着御座上萧桓沉郁的面容,而阶下左侧,诏狱署提督徐靖身着从二品绯色官服,腰束玉带,手中捧着一份厚重的名单,神色肃然,眼神却如寒刀般扫过百官队列,每一次停留,都让对应的官员心头一紧。
按《大吴早朝仪制》,百官入朝需整肃衣冠,依次列班,奏事需按 “内阁为先,六部次之,寺监为辅” 的顺序,然今日徐靖竟越次而出,抢在内阁之前躬身启奏,显然早有预谋。“陛下!臣奉诏清查谢党余孽,近日查获新的罪证,所列名单皆是谢渊暗中羽翼,与谢渊同谋逆,恳请陛下准臣依法处置!”
声音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百官顿时一片哗然。不少官员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目光躲闪,生怕自己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清洗。徐靖缓缓展开名单,指尖划过纸面,念出第一个名字:“御史台侍御史李大人,屡在朝堂反对清查谢党,曾于谢渊下狱后私拟奏疏,为其鸣冤,实为谢渊心腹!”
话音未落,两名玄夜卫缇骑便从殿侧冲出,径直走向百官队列中的李大人。李大人年近六旬,须发半白,闻言怒目圆睁,挣脱缇骑的束缚,跨步出列:“陛下!臣冤枉!臣反对清查谢党,非为包庇,实因徐靖所呈证据多有破绽,恐伤忠良!所谓‘私拟奏疏’,不过是臣按《大吴御史职责》,记录案中疑点,欲待陛下明察,何来‘谢党心腹’之说!”
徐靖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纸:“陛下请看,此乃从李大人府中搜出的草稿,字里行间皆是为谢渊辩解之词,甚至提及‘伪证构陷’,分明是与谢渊同气连枝!” 他将草稿呈给内侍,转递至萧桓案前,“李大人身为御史,不察奸佞,反护谋逆,按《大吴律?谋逆律》,当以‘包庇谋逆’论罪!”
萧桓扫了一眼草稿,眉头微蹙,却未多言。徐靖见状,厉声喝道:“来人,将李大人拿下,交镇刑司审讯!” 缇骑再次上前,不顾李大人的挣扎,强行拖拽,粗糙的铁链摩擦着手腕,发出刺耳的声响。李大人一边挣扎,一边高声疾呼:“徐靖!你颠倒黑白,构陷忠良,他日必遭天谴!陛下,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明察秋毫,还朝堂清明!”
拖拽的脚步声在大殿内渐行渐远,留下一片死寂。徐靖环视百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念道:“兵部郎中赵大人,昔年由谢渊举荐为官,任职期间多次挪用兵部物资,交予谢渊私仓,实为通敌之助!”
赵大人面色铁青,出列辩驳:“陛下!臣由谢渊举荐属实,但举荐之恩与谋逆无涉!所谓‘挪用物资’,皆是按《大吴边军调度条例》,调拨至宣府卫备用,有户部侍郎陈忠的核验文书为证,徐靖这是罗织罪名!”
“核验文书?” 徐靖嗤笑,“陈忠早已因‘谢党’嫌疑被停职核查,其文书岂能作数?” 他看向吏部尚书李嵩,“李大人,赵大人任职期间,考核多次由你主持,是否与谢渊往来甚密?”
李嵩躬身应道:“回陛下,赵大人确与谢渊过从甚密,多次借公务之名出入谢府,吏部存档的考核记录中,曾有‘结党倾向’的备注,臣先前碍于谢渊权势,未敢上报。” 李嵩的话如同致命一击,赵大人脸色瞬间惨白 —— 他深知李嵩与徐靖早已勾结,所谓 “考核备注” 不过是事后伪造,却百口莫辩。
缇骑再次上前,赵大人虽怒不可遏,却深知反抗无用,只能怒视徐靖:“徐靖,你这奸佞!我赵某人一生清白,今日虽遭构陷,却绝不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徐靖接连弹劾两人,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百官们或低头垂目,或面露惊惧,没人敢再轻易开口。按《大吴早朝仪制》,百官有权为受冤者辩解,可此刻,面对徐靖的铁腕与李嵩的附和,面对御座上沉默的萧桓,所有的勇气都化为了恐惧。
队列末尾的年轻翰林王修,攥紧了袖中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亲眼目睹李大人、赵大人的冤屈,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他想起入职时恩师刘玄的教诲:“为官当守本心,见不公则言,遇冤屈则辩。” 可此刻,他看着身旁几位老臣都把头埋得极低,连平日里敢直言进谏的刑部尚书周铁都面色凝重,一语不发,便知自己即便开口,也不过是徒增牺牲,甚至可能连累恩师。
他的目光扫过内阁首辅刘玄,只见刘玄站在百官之首,神色焦虑,几次欲迈步出列,却被身旁的内阁次辅悄悄拉住。次辅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哀求:“首辅大人,不可啊!徐靖手握理刑院与诏狱署大权,玄夜卫遍布京师,石崇、魏进忠皆是他的党羽,陛下又已偏信‘肃清谢党’之说。您此刻开口,怕是会被安上‘谢党保护伞’的罪名,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会连累内阁,动摇国本啊!”
刘玄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御座上神色平静的萧桓,心中满是无力。他身为内阁首辅,加 “太傅” 衔,正一品大员,本该匡扶社稷、直言进谏,可在这 “谢党” 的大帽子下,连他也只能束手束脚。昨日,他曾私下入宫求见萧桓,想劝谏陛下 “慎用刑罚,核验证据”,却被内侍李德全拦在御书房外:“陛下说了,谢党案事关重大,牵涉甚广,首辅大人身为百官之首,当以稳定为重,莫要过度干预,以免引起党争动荡。”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堵死了他所有的进言之路。
队列中的户部尚书刘焕,心中同样焦灼。他与李大人素有往来,深知其为人正直,绝非谢党。可他的儿子还在镇刑司手中,昨日魏进忠还派人传话:“刘大人若识时务,不多言多语,公子便可平安归来;若敢妄动,恐公子性命难保。” 一边是好友的冤屈,一边是儿子的安危,刘焕只觉得胸口憋闷,几乎喘不过气。他只能低下头,不敢看李大人被拖拽的背影,心中满是愧疚与悲愤。
徐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愈发得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 让百官畏惧,让反抗者覆灭,让顺从者存活。他继续念着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藏着他的算计:“江南道监察御史苏大人,私下收受谢府馈赠的绸缎百匹、白银千两,为谢渊传递消息,实为通敌内应!”“工部主事王大人,昔年修筑边墙时,受谢渊指使,偷工减料,预留缺口,欲为北元入侵提供便利!”
每念到一个名字,缇骑便应声上前,将对应的官员拖拽而出。有的官员高声辩解,有的官员悲愤落泪,有的官员沉默不语,却都难逃被带走的命运。大殿内,拖拽声、呵斥声、辩解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早朝的肃穆,只剩下一片混乱与绝望。
徐靖的清洗之所以如此顺利,离不开奸党之间的官官相护。就在太和殿内百官惊惧之际,吏部尚书李嵩、总务府总长石崇、玄夜卫指挥使周显三人,看似站在队列中,实则早已形成默契,暗中配合徐靖的行动。
李嵩身为吏部尚书,掌文官任免、考核、升降,正二品大员,六部之首。按《大吴官制》,官员弹劾需经吏部核查、御史台核验、三法司会审,方可处置。可李嵩却完全无视祖制,徐靖刚弹劾完,他便立刻附和,或提供 “考核备注”,或证实 “往来密切”,为徐靖的构陷提供 “佐证”。他心中清楚,徐靖的清洗不仅能铲除异己,还能空出大量官职,而他作为吏部尚书,正好可以趁机安插亲信,巩固自己的权势。
就在徐靖弹劾工部主事王大人时,李嵩适时出列:“陛下,徐提督所言属实。工部主事王大人当年修筑边墙时,考核记录确有‘工程质量不合格’的备注,臣当时便觉可疑,只是谢渊力保,未能深究。如今看来,其确是受谢渊指使,意图不轨。” 这番话看似客观,实则捏造事实 —— 那份 “考核备注”,正是他昨日连夜让人伪造的。
总务府总长石崇则负责后勤配合。按《大吴总务府条例》,官员被弹劾下狱,其家产查抄、家属安置需经总务府备案。石崇早已下令,凡被徐靖弹劾的官员,家产一律 “从严查抄”,家属一律 “软禁看管”,美其名曰 “防止谢党余孽串供”,实则趁机中饱私囊。他深知,这些官员大多家境殷实,查抄的家产中,大部分会流入他与徐靖等人的腰包,而软禁家属,则能进一步震慑百官,让他们不敢反抗。
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则掌控着武力威慑。他早已下令,玄夜卫缇骑全员待命,不仅在太和殿内随时准备抓捕,还在京城各官员府邸外布下眼线,一旦有官员试图通风报信、或与被弹劾者联系,便立刻拿下,以 “谢党同谋” 论处。按《大吴玄夜卫条例》,玄夜卫仅负责监察缉捕,无权直接参与朝堂弹劾后的抓捕,可周显完全无视祖制,唯徐靖马首是瞻,用武力为这场清洗保驾护航。
魏进忠虽未入宫参加早朝,却坐镇镇刑司,做好了接收 “人犯” 的准备。他早已下令狱卒备好刑具,凡被押入镇刑司的官员,一律 “严刑审讯”,务必让他们签下 “认罪供词”,以 “坐实” 谢党罪名。他深知,只有拿到 “认罪供词”,这场清洗才显得 “名正言顺”,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四奸联动,各司其职,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权力之网。吏部提供 “佐证”,总务府负责 “善后”,玄夜卫负责 “抓捕”,镇刑司负责 “逼供”,官官相护,环环相扣,让这场铲除异己的清洗,变得 “合法合规”,无人能挡。
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员被拖拽出大殿,内阁首辅刘玄再也无法忍受。他推开身旁的次辅,大步出列,躬身叩首:“陛下!臣有本启奏!”
萧桓看着刘玄,眉头微蹙:“首辅有何话说?”
“陛下!” 刘玄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徐提督弹劾百官,虽以‘肃清谢党’为名,然所呈证据多有牵强之处。李大人私拟奏疏,实为御史职责;赵大人由谢渊举荐,不能等同于结党谋逆;苏大人收受馈赠,尚无实据;王大人工程质量问题,更是陈年旧案,与谢党无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太祖萧武定《大吴律》,严令‘弹劾官员必验实据,处置必经三法司复核’,以防冤滥。今徐提督未经三法司核验,便直接弹劾抓捕,李尚书未加核查便附和,此举违背祖制,恐生冤狱,动摇民心!恳请陛下下令,暂停抓捕,将所涉官员交三法司复核,查明真相,再作处置!”
徐靖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反驳道:“陛下!首辅大人此言差矣!谢党案事关谋逆,非同小可,若按常规流程,经三法司复核,恐会延误时机,让谢党余孽串供、销毁证据!臣此举,实为顾全大局,尽快肃清奸党,以安江山!”
石崇也附和道:“陛下,徐提督所言极是。谢党余孽遍布朝堂,若不尽快处置,恐生变数。首辅大人此举,怕是被谢党蒙蔽,或是有意庇护谢党余孽,还请陛下明察!”
魏进忠虽不在场,却早已通过内侍传递消息,暗示刘玄与谢渊有旧,不可轻信。萧桓看着刘玄,又看了看徐靖、石崇,心中满是权衡。他知道刘玄所言有理,祖制不可违,冤狱不可生;可他更忌惮谢党势力 “庞大”,担心延误处置会引发动荡。而且,徐靖四人手握实权,若驳回他们的奏请,恐会引起他们的不满,甚至可能联手作乱。
“首辅之言,朕已知晓。” 萧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然谢党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徐提督既是奉诏清查,便暂按其所言处置。所涉官员交三法司与理刑院联审,务必查明真相,不可冤滥,也不可姑息。”
这个看似 “折中” 的决定,实则默许了徐靖的抓捕。刘玄心中一沉,他知道,三法司早已被奸党渗透,刑部尚书周铁虽正直,却孤掌难鸣;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皆是李嵩举荐之人,早已依附奸党。所谓 “联审”,不过是走过场,最终还是会按徐靖的意思定罪。
“陛下!” 刘玄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哀求,“臣愿以首辅之位担保,李大人、赵大人等人绝非谢党!恳请陛下三思,莫要让忠良蒙冤,让奸党得逞!”
萧桓闭上眼,摆了摆手:“首辅无需多言,此事就按朕的意思办。退朝!” 说完,便起身离去,留下刘玄跪在大殿中央,神色绝望。
徐靖看着刘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首辅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谢党大势已去,您还是莫要逆势而为,以免连累自身。”
刘玄缓缓起身,怒视着徐靖:“徐靖,你这奸佞!今日你构陷忠良,锁我朝纲,他日必遭天谴!我刘玄就算拼上这身老骨头,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徐靖不以为然:“首辅大人,话可别说得太满。这朝堂之上,终究是实力说了算。”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刘玄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内,身影孤寂而绝望。
被抓捕的官员们很快被押送至镇刑司大牢。镇刑司的牢房阴暗潮湿,墙壁上布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霉味,刑具室里的烙铁、夹棍、钉板等刑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森然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李大人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镣铐磨得手腕生疼,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意志。狱卒送来饭菜,他虽饥肠辘辘,却一口未动 —— 他知道,这些饭菜中可能被下了药,让他神志不清,签下认罪供词。“我若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不仅辱没了自己几十年的清名,更会让谢大人蒙冤到底,让奸党得逞!” 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中燃着一团不灭的火,“徐靖的刑具再狠,也撬不开我不认字的嘴!总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我要当着陛下的面,撕烂这奸佞的伪善面孔!”
不久后,魏进忠亲自来到牢房,看着李大人,脸上带着阴鸷的笑:“李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签下这份认罪供词,承认自己是谢党余孽,与谢渊同谋逆,我便保你性命,甚至还能让你官复原职。”
李大人怒视着他:“魏进忠,你这阉贼!我李某人一生清白,岂能与你这奸佞同流合污!想要我认罪,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哼,嘴硬!” 魏进忠冷笑一声,“来人,给李大人上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狱卒应声上前,将李大人拖至刑具室,夹棍、鞭笞轮番上阵。粗砺的鞭梢抽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便将他的官服染得通红;沉重的夹棍收紧,骨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大人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衣衫,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求饶,更不肯签下认罪供词。
“徐靖、魏进忠,你们这些奸佞!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大人忍着剧痛,高声疾呼,声音嘶哑却坚定。
赵大人的牢房与李大人相邻,他同样遭受了严刑拷打,却也始终坚守着清白。他想起谢渊举荐他时说的话:“为官当守本心,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百姓,中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句话,他一直铭记在心,从未违背。“我今日虽被构陷,却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百姓的事,更未与谢大人同谋逆!”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是伤,却眼神坚定,“漠北风沙再大,也吹不散我心中的清明;镇刑司的刑具再狠,也磨不灭我心中的忠诚!待他日时机成熟,我必带着证据归来,为谢大人、为所有蒙冤者昭雪!”
其他被关押的官员,也大多坚守着清白。有的官员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依旧不肯认罪;有的官员以绝食抗议,表达自己的冤屈;有的官员则在牢房里写下血书,记录奸党的罪行,期待有朝一日能公之于众。他们知道,自己的坚守,不仅是为了个人的清名,更是为了朝堂的清明,为了大吴的江山。
并非所有被弹劾的官员都会被下狱,还有一部分官员被徐靖以 “谢党余孽,从轻发落” 为由,贬谪至苦寒之地。江南道监察御史苏大人便是其中之一,他被贬谪至漠北驿站,担任驿丞,负责传递边军文书。
离京那日,苏大人身着便服,站在城门口回望紫禁城。寒风卷起他的衣摆,眼中满是不甘与隐忍。他从未收受谢府半分馈赠,徐靖的指控纯属子虚乌有,可他人微言轻,无力反驳,更无力反抗。“我苏某人一生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心中满是悲愤,却也深知,此刻的悲愤毫无用处,唯有隐忍与坚持,才能等到昭雪的那一天。
他想起离京前,好友偷偷前来送行,递给了他一包银两和一封信。信中写道:“奸党当道,暂避锋芒,待他日风起,必有昭雪之时。望君保重身体,坚守本心,莫要因贬谪而消沉。” 苏大人将银两和信收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还有许多人在暗中支持他,期待他归来。
踏上贬谪之路,路途遥远而艰辛。从京城到漠北,千里迢迢,山路崎岖,水路艰险,他一路风餐露宿,受尽了苦难。可他从未放弃,每到一处驿站,他都会暗中打听消息,收集徐靖等人的罪证。他知道,奸党的罪行绝不会只有构陷谢党这一件,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就能在合适的时机,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途中,他遇到了许多同样被贬谪的官员,他们大多是因反对徐靖专权、或与谢渊有旧而遭构陷。众人相见,感慨万千,却也相互鼓励,约定他日若有机会,必联手反击,为自己、为谢渊、为所有蒙冤者洗刷冤屈。“漠北风沙虽苦,却能磨砺意志;贬谪之路虽难,却能看清人心。” 苏大人对同行的官员说道,“我们今日的隐忍,不是畏惧,而是积蓄力量;我们今日的沉默,不是屈服,而是等待时机。”
抵达漠北驿站后,苏大人立刻投入工作。他深知,漠北是边军重镇,也是北元入侵的前沿,这里的边军将士大多对谢渊心怀敬仰,对徐靖等人的奸行深感不满。他利用传递文书的机会,与边军将士结交,暗中打听消息,收集徐靖等人挪用军粮、克扣军饷的罪证。他相信,这些罪证终将成为扳倒奸党的利器。
朝堂清洗之后,徐靖等人以为已经彻底掌控了朝堂,却不知在那死寂的表象下,无数颗忠诚的心仍在跳动,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恶行,无数份证据正被悄悄保存。
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便是其中之一。他将之前与秦飞一同核查出的伪证破绽,包括供词的逻辑矛盾、笔迹的模仿痕迹、账册的篡改证据,一一整理成册,藏在自家后院的地窖里。他知道,这些证据是扳倒奸党的关键,必须妥善保管,等待合适的时机。
秦飞离京后,张启独自一人坚守在京城,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意图。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在文勘房上班,处理日常的勘验事务,从不与他人谈论谢渊案,也不与秦飞的旧部联系,生怕被奸党的人抓住把柄。可暗地里,他却在悄悄联络那些未被牵连、且对奸党不满的官员,形成了一个秘密的反奸联盟。
年轻翰林王修便是反奸联盟的一员。他在早朝时亲眼目睹了奸党的暴行,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他利用自己在翰林院的便利,查阅大量典籍,收集徐靖等人违背祖制、构陷忠良的罪证。他还偷偷与被贬谪官员的家属联系,传递消息,安慰他们,同时收集奸党迫害官员家属的证据。
“张大人,徐靖近日又安插了三名亲信进入御史台,看来是想彻底掌控监察大权。” 王修悄悄来到张启的居所,低声禀报,“还有,李嵩正在修改吏部考核制度,今后官员的考核、升迁,将完全由他一人说了算,这是要彻底垄断铨选之权啊!”
张启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奸党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必须加快行动。秦大人在边关已经联络了不少旧部,边军将士对谢大人心怀敬仰,对奸党克扣军饷、挪用军粮的行为深感不满,只要时机成熟,秦大人便可率边军回京,清君侧,诛奸佞。”
“那我们在京城该做些什么?” 王修问道。
“收集证据,联络更多的人。” 张启说道,“我们要收集徐靖、石崇、魏进忠、李嵩四人的罪证,包括他们构陷忠良、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勾结北元等罪行。同时,我们要联络内阁首辅刘玄、刑部尚书周铁等正直官员,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只要证据确凿,人心所向,再加上秦大人的边军支持,我们定能扳倒奸党,为谢大人和所有蒙冤者昭雪。”
王修重重地点了点头:“张大人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会将奸党的罪行揭露出来!”
除了张启和王修,还有许多官员也在暗中行动。户部尚书刘焕,利用自己掌管粮饷调度的便利,收集石崇、徐靖挪用军粮、克扣军饷的证据;刑部尚书周铁,利用审理案件的机会,收集镇刑司严刑逼供、制造冤狱的证据;都督同知岳谦,在边军之中联络将士,等待秦飞的信号,随时准备回京支援。
这些孤臣,如同黑暗中的点点星火,虽微弱,却从未熄灭。他们在暗中聚集,相互支持,相互鼓励,等待着破晓翻盘的那一日。
清洗异己之后,徐靖等人彻底掌控了朝堂大权,开始肆无忌惮地专权乱政。他们无视祖制,无视律法,将朝堂变成了自己的私产,将大吴的江山当成了谋取私利的工具。
徐靖身为诏狱署提督,兼代理刑院事务,手握司法大权。他随意弹劾官员,滥用刑罚,制造冤狱,只要是不服从他的人,都会被冠以 “谢党余孽” 的罪名,或下狱、或贬谪、或削职。按《大吴律》,死刑需经皇帝朱批,三法司复核,可徐靖却完全无视,私下处死了许多被关押的官员,美其名曰 “谢党余孽,罪该万死,无需烦扰陛下”。
石崇身为总务府总长,掌管内廷事务,趁机中饱私囊。他利用查抄 “谢党” 官员家产的机会,将大量金银财宝、良田美宅据为己有;他还挪用国库公款,为自己修建豪华府邸,购置奴仆,生活奢靡无度。按《大吴仓储令》,国库粮饷调度需经户部、内阁双重审批,可石崇却与李嵩勾结,随意挪用军粮、克扣军饷,导致边军将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战斗力大幅下降。
魏进忠身为镇刑司提督,掌控特务大权,在京城内外遍布密探,监视百官言行。只要有官员私下议论奸党的罪行,便会被立刻抓捕,打入镇刑司大牢,遭受严刑拷打。他还利用手中的权力,干涉朝政,任免官员,甚至连皇帝的近侍都有他的亲信,萧桓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李嵩身为吏部尚书,掌控铨选大权,大肆安插亲信。朝堂上的重要职位,几乎都被他的亲信、门生占据,这些官员大多贪污腐败、无能昏聩,只知讨好李嵩、徐靖等人,根本不顾百姓死活。按《大吴官制》,官员考核需经吏部、御史台、内阁三方联合进行,可李嵩却完全无视,考核全凭个人喜好,正直能干的官员被排挤,阿谀奉承的官员被提拔,朝堂风气日益败坏。
四奸专权,朝政混乱,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员为了讨好奸党,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导致民不聊生,各地起义频发;边军将士因军粮被克扣、军饷被拖欠,心寒不已,士气低落,北元趁机频频南侵,边境告急。大吴王朝,在奸党的专权之下,一步步滑向了衰落的深渊。
奸党的专权乱政,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离不开萧桓的默许。萧桓身为大吴的帝王,本应明辨忠奸,坚守祖制,维护朝堂清明,可他却因一己之私,选择了坐视不管,甚至暗中纵容。
萧桓心中清楚,徐靖等人的清洗是为了铲除异己,专权乱政,可他却有自己的考量。谢渊死后,他一直担心朝堂之上会出现新的权臣,威胁自己的皇权。徐靖等人的清洗,虽然残酷,却也清除了许多可能威胁皇权的官员,让朝堂权力重新洗牌,而他作为帝王,可以趁机收回部分权力,巩固自己的统治。
他也知道,徐靖等人的行为违背了祖制,制造了冤狱,可他却认为,在 “江山稳固” 面前,这些都无关紧要。他相信,只要奸党能维护朝堂稳定,防止谢党 “作乱”,就算他们贪腐专权,也可以容忍。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帝王,手握生杀大权,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收回奸党的权力,处置他们。
可他没想到,奸党的势力会发展得如此迅速。徐靖、石崇、魏进忠、李嵩四人相互勾结,官官相护,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他们掌控了司法、铨选、特务、内廷大权,朝堂之上遍布他们的亲信,连玄夜卫、京营都有他们的势力,他这个帝王,渐渐被架空,成为了一个傀儡。
当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经为时已晚。他想收回徐靖的司法大权,却发现理刑院、诏狱署、镇刑司都已被徐靖的亲信掌控,根本无法调动;他想罢免李嵩的吏部尚书之职,却发现朝堂之上几乎都是李嵩的门生故吏,一旦罢免李嵩,恐怕会引发朝堂动荡;他想联络边军将领,却发现边军之中也有奸党的势力,而且边军将士因谢渊蒙冤而心寒,对他这个帝王也失去了信任。
萧桓坐在御书房内,看着边境传来的告急奏报,看着各地百姓起义的消息,看着朝堂上奸党们的嚣张气焰,心中满是悔恨与焦虑。他想起了谢渊的忠诚与才干,想起了秦飞的勇猛善战,想起了刘玄的正直敢言,心中后悔不已。“朕当初若是听信刘玄之言,查明真相,保住忠良,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可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吴王朝的局势,一步步恶化,只能在孤独与悔恨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奸党的专权虽然让朝堂陷入黑暗,但并未扑灭所有人的希望。那些被关押的官员、被贬谪的志士、暗中行动的孤臣,依然坚守着心中的信念,等待着破晓的那一日。
镇刑司大牢里,李大人、赵大人等人虽然遭受了严刑拷打,却依旧不肯认罪。他们在牢房里相互鼓励,用歌声、用诗句传递着希望。“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李大人用嘶哑的声音吟诵着诗句,眼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自己的坚守,终会被后人铭记,自己的清白,终会被洗刷。
漠北驿站里,苏大人收集了大量奸党挪用军粮、克扣军饷的罪证。他将这些证据仔细整理,藏在驿站的墙壁里,等待着秦飞的消息。他相信,只要秦飞率边军回京,这些证据就能发挥作用,扳倒奸党。
京城之中,张启、王修等人的反奸联盟日益壮大。他们联络了更多的正直官员,收集了更多奸党的罪证,包括构陷谢渊的伪证、贪污受贿的账目、勾结北元的密信等。他们还与秦飞建立了秘密联络渠道,随时通报京城的情况,等待着秦飞回京的信号。
边军之中,秦飞也在积极准备。他利用边关粮道督办的身份,整顿粮饷调度,改善边军后勤,深得边军将士的爱戴。他联络了当年戍边时的旧部,包括都督同知岳谦、宣府卫副总兵李默等人,形成了一支强大的力量。他还派人潜入京城,与张启等人联络,约定一旦时机成熟,便率边军回京,清君侧,诛奸佞,为谢渊和所有蒙冤者昭雪。
百姓们也没有放弃。他们虽然无法与奸党直接对抗,却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不满。京城内外,百姓们私下传唱着为谢渊鸣冤的歌谣,谴责奸党的罪行;各地百姓起义,虽然大多被镇压,却也沉重打击了奸党的统治,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黑暗之中,希望的晨光正在悄然凝聚。被关押的官员坚守着清白,被贬谪的志士积蓄着力量,暗中行动的孤臣收集着证据,边军将士等待着号令,百姓们期盼着清明。这股力量,虽然暂时微弱,却如同燎原之火,终有一天会燃烧起来,照亮整个朝堂,驱散所有的黑暗。
徐靖等人虽然依旧嚣张,却也感受到了这股潜藏的力量。他们加大了对官员的监视,加强了对镇刑司大牢的守卫,试图扑灭这股希望之火。可他们越是镇压,反抗的力量就越是强大;他们越是专权,失去的民心就越多。
大吴的朝堂,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奸党的专权与忠良的反抗,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这场较量的结果,不仅关乎着无数人的命运,更关乎着大吴王朝的未来。而那些坚守信念、等待晨光的人们,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清明终将回归朝堂,忠良的冤屈终将被洗刷。
片尾
朝堂清洗之后,奸党彻底掌控了朝政,大吴王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徐靖、石崇、魏进忠、李嵩四人专权乱政,贪污腐败,制造冤狱,百姓苦不堪言,边境危机四伏。萧桓被架空,成为傀儡,终日在悔恨与焦虑中度过。
被关押的李大人、赵大人等人,在镇刑司大牢中遭受了无尽的折磨,却始终坚守清白,不肯认罪。他们的坚韧,感染了许多狱卒,有几位良心未泯的狱卒,开始暗中帮助他们,传递消息,提供药品。
被贬谪至漠北的苏大人,收集了大量奸党罪证,与秦飞建立了秘密联络。秦飞在边关积蓄力量,联络边军旧部,准备率边军回京,清君侧,诛奸佞。都督同知岳谦、宣府卫副总兵李默等人纷纷响应,边军将士士气高涨,只待一声号令。
京城之中,张启、王修等人的反奸联盟日益壮大,联络了内阁首辅刘玄、刑部尚书周铁等正直官员,收集了奸党构陷谢渊、专权乱政的完整证据。他们与秦飞约定,待秦飞率边军抵达京郊,便在京城内部发动政变,内外夹击,一举铲除奸党。
一场正义与邪恶的终极较量,即将拉开序幕。奸党能否被铲除?谢渊的冤屈能否被洗刷?大吴王朝能否渡过难关?这一切,都将在秦飞率边军回京的那一刻,得到最终的答案。
卷尾散文
朝堂风雨,奸党屠异,一场由权力私欲引发的浩劫,将大吴王朝拖入了黑暗的深渊。徐靖、石崇、魏进忠、李嵩之流,借 “肃清谢党” 之名,行铲除异己之实,以 “谢党” 为罪网,罗织无辜,构陷忠良,官官相护,专权乱政,其行为之卑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这场浩劫,不仅是无数忠良的悲剧,更是封建王朝权力异化的必然结果。
太祖萧武立国之初,鉴前代宦官专权、党锢之祸,设内阁、六部、御史台相互制衡,立《大吴官制》《大吴律》以规范权力,本意是防奸佞擅权、杜冤狱滥生,护江山永固。然传至德佑帝萧桓,君权旁落,奸党趁虚而入,弃祖制如敝履,视律法如弁髦,将司法、铨选、特务、内廷大权集于一身,朝堂沦为私斗之场,忠良沦为刀下之魂。萧桓为保一时皇权,默许奸党暴行,最终却被架空,沦为傀儡,这是帝王权术的悲哀,也是封建专制的必然。
忠良的坚守,是黑暗中的一抹微光。李大人、赵大人等狱中志士,宁受酷刑而不认罪,坚守着心中的清白与忠诚;苏大人等贬谪官员,忍辱负重,暗中收集罪证,等待反击的时机;张启、王修等孤臣,冒着生命危险,联络盟友,积蓄力量,为昭雪冤屈而不懈奋斗。他们的坚守,彰显了中华民族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的气节,展现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的担当。他们的行为,虽然暂时未能改变局势,却为后续的正义伸张埋下了伏笔,为黑暗中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奸党的专权,终究是昙花一现。他们依靠阴谋诡计、强权暴力掌控朝堂,却失去了民心,动摇了国本。百姓的不满、边军的愤慨、忠良的反抗,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终有一天会喷发。历史已经证明,任何违背民心、践踏正义的势力,无论一时多么强大,最终都将被历史的车轮碾压,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这场朝堂风雨,留给后人的启示深刻而沉重。它告诉我们,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缺乏制衡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与暴政;它警示我们,帝王的昏聩、制度的崩坏,是奸党擅权的温床;它更激励我们,要像那些忠良志士一样,坚守正义,不畏强权,为了真理与良知,勇敢地挺身而出。
黑暗终将过去,晨光终将到来。大吴王朝的朝堂虽然暂时陷入黑暗,但那些坚守信念、等待黎明的人们,终将迎来正义伸张的那一天。而这段历史,也将永远警示着后人,要坚守正义,敬畏律法,制衡权力,让类似的悲剧不再重演。这,便是这段黑暗历史留给我们的最深刻的教训,也是穿越千年的真理与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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