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夜话
夜,深了。
距离江城数百里外的一片荒山野岭,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夜风吹过,卷起枯叶沙沙作响。
两道身影,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松树杈上。
这棵松树不知在此地矗立了多少岁月,枝干虬结,苍劲有力。
月光透过稀疏的松针,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为这寂静的夜色增添了几分诡谲的清冷。
其中一个,是个看起来眉清目秀,人畜无害,脸上还总是挂着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的少年。
正是,蜃童。
他晃荡着两条腿,百无聊赖地踢着空气,偶尔会抬头望一眼天上的明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发呆。
而在他旁边坐着的,则是一个与他画风截然不同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魁梧得像一头熊,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短褂,露出两条比寻常人大腿还粗的肌肉虬结的胳膊。
他的皮肤黝黑,长相憨厚,浓眉大眼,看起来就像个从山东地界跑出来闯关东的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他的坐姿随意,仿佛这坚硬的树杈对他而言,比最柔软的床榻还要舒适。
他是给自己换了个形象的——白泽。
此刻,这位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壮汉,正专心致志地做着一件与他形象极不相符的事情——抠脚。
他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仿佛正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研究,每一个脚趾缝都不放过,偶尔还会凑近了闻一闻,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幅画面,与周围的荒凉夜色和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某种超凡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滑稽。
“唉……”
蜃童又晃荡了一下两条腿,从怀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只是有些烦躁地嚼着那烟屁股。
烟草的苦涩味道在口中弥漫,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烦躁。
“你说,‘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那张天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充满了“丧气”和“抱怨”的表情。
他看向身旁的白泽,希望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共鸣,或者哪怕是一句敷衍的回答也好。
“让咱们去抓那个跟空蝉做对的神秘人?”
他“呸”地一声吐掉了嘴里那已经被嚼烂的烟屁股,烟屁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蜃童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懑,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开始疯狂吐槽。
“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去送死吗?!”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
“空蝉那个老秃驴,虽然我一直看他不爽,觉得他一天到晚假惺惺的,装什么得道高僧,恶心得很。
但有一说一,”
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强调着自己的观点,“他的实力在我们这几个里头绝对是能排进前三的!”
“他那手‘人间伽蓝’玩得是炉火纯青。再加上‘主’赐予他的‘混沦之鳞’护体,按理说,就算打不过,想跑也没人拦得住!”
蜃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对空蝉实力的认可,尽管他嘴上毫不留情地贬低着对方的人品。
在他看来,空蝉的死,绝非偶然,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那个“玄”的实力绝不容小觑。
“结果呢?死得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剩下!”
他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深深的忌惮。空蝉的惨败,无疑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现在让我们两个去?”
他指了指自己这副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身板”,
又指了指旁边那个还在专心致志跟自己脚指头较劲的憨厚壮汉。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绝望,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两人的悲惨结局。
“就凭我们俩?”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他越说越来气,感觉自己接了个天底下最倒霉的差事。
这任务,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主”在拿他们当炮灰,去试探那个神秘人的深浅。
旁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泽,在抠完了左脚的脚指头,又开始向右脚进军之后,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抠脚后的满足,眼神却显得有些茫然。
他看着蜃童,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深以为然的表情,然后瓮声瓮气地用一口充满了大碴子味的地道山东话说道:
“俺……俺也脚着是!”
白泽的声音粗犷而直接,带着北方人特有的豪爽。
他的回答虽然简单,却恰好击中了蜃童心中的痛点,让蜃童所有的抱怨和愤怒,瞬间凝固。
“……”
蜃童那张天真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白泽,足足过了三秒钟,才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这口音又是跟谁学的?”
这个问题,彻底打断了蜃童原本的思路,也让他暂时忘记了任务的烦恼。
白泽的口音,实在太过地道,地道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山东生活过几十年。
“哦,”白泽憨厚地挠了挠头,似乎对自己这口新学的“外语”很是得意,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孩子气的笑容,显得有些自豪。
“前两天在济南府的大明湖畔,听那些说书的先生说的。
俺脚着忒有意思,就学了学。”
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学习一种新的方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让蜃童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
蜃童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疼。
他严重怀疑,“主”在创造白泽这个分身的时候,是不是把本该分给“智商”和“情商”的材料全都加到“肌肉”和“模仿能力”上去了。
这家伙的模仿能力确实惊人,但这种惊人,有时候也让人感到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别‘俺’了。”
他有些头疼地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听着脑仁疼。说正事呢!”
“哦。”白泽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他那未完成的“事业”。
他的注意力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脚趾上,仿佛那才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这事儿不好办啊。”蜃童又重新陷入了那种“职场打工人”的烦躁之中。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主”的命令是绝对的,不能违抗。
这是他们这些“分身”刻在骨子里的法则。
他们两个冒然冲上去,下场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无疑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
旁边的白泽那张憨厚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
他抬起头像只大狗一样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他的鼻子耸动着,似乎在捕捉着某种微弱的气味。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蜃童,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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