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王庭的夜风,吹不起大蔺京城的一丝涟漪。
但沈决布下的那颗棋子,却比最快的战马更早一步,跨越了千里风沙,在榆关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两个月风尘仆仆,那支从京城出发的庞大车队,终于像一条疲惫的龙,停在了城门之外。
钱书的官靴踩在地上,溅起一圈浮土。
他眯眼看了看被风沙磨秃了皮的城墙,又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那张万年不变的石头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就是榆关?”
车帘掀开,太子蔺煜跳下马车,少年人挺直的脊背像一杆标枪。
他下巴微扬,带着一丝审视的傲气,打量着这座比奏折里描述的还要破败的边城。
王崇、王婧和顾盼兮跟在他身后,三个孩子被风吹得眯起眼,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又苍凉的世界。
入夜,榆关最大的酒楼被清场。
钱书做东,宴请周边几个部族的首领。
酒菜是京城大厨的手艺,精致得不像话,但桌上的气氛,却比外面的北风还冷。
那些部族首领一个个心不在焉,端起酒杯抿一口就放下,眼神总往窗外瞟,仿佛外面有什么更要紧的事。
钱书不说话,只端着酒杯,那双仿佛能算出人骨头几两重的眼睛,慢悠悠地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嗝......”
一个满脸油光,喝得醉醺醺的部族小首领,猛地打了个酒嗝,他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酒水溅了出来。
“钱大人,太子殿下!”他大着舌头,嚷嚷起来,“你们带来的丝绸是好,瓷器也金贵!可我们草原上的汉子,要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干嘛?”
蔺煜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另一个首领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炫耀:“就是!咱们现在有更好的东西换!”
他说着,竟真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干饼,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那股子油腻的香味瞬间飘散开。
“看见没?‘速食饼’!开水一泡,就是一碗肉汤面,顶饿,省事!”那首领得意洋洋地掰下一块,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用一只羊,就能换回来这么一大包!谁还花大价钱买你们中原那些娇贵的米面?”
“啪!”
蔺煜手里的象牙筷被他生生拍在桌上,断成两截。
“放肆!”少年天子的怒火像点燃的炸药,“一块烂饼,也敢与天朝的精粮相提并论?!”
桌上的部族首领们被他吓了一跳,但脸上却都挂着看好戏的讥诮。
“殿下息怒。”
钱书伸手,拦住即将暴走的蔺煜。他转向那个还在嚼饼的首领,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拿来,我看看。”
那块饼被递过来。
钱书掰开,一股浓烈的油耗味混着刺鼻的香料味扑面而来。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用最粗糙的麸皮面粉,混着大量的劣质油炸出来的东西。
“钱大人!”蔺煜猛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公然与朝廷作对!依我看,立刻封了所有卖饼的摊子,把人抓起来砍了!”
“殿下,”钱书把那块饼放在桌上,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您知道现在榆关有多少牧民在吃这个饼吗?”
他伸出三根手指。
“至少三成。而且都是最穷的那些。我们禁了它,就是断了这些人的活路。到时候,他们恨的不是卖饼的人,而是我们。”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用这破玩意儿,把父皇的大计搅黄?”蔺煜气得双拳紧握。
钱书不说话了。
他能算清国库的每一笔账,却算不清这种釜底抽薪的人心账。
强压,会激起民变。放任,互市监从开张第一天起,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整个屋子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王崇站了出来。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块饼,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又捻起一点碎屑在指尖搓磨。
“钱大人,”他抬起头,那张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可否让我和妹妹,去镇上走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报,也送到了京城,蔺宸的御案上。
蔺宸展开信纸,逐字逐句地看。当“速食饼”三个字出现时,他捏着密信的指节微微泛白。
坤宁宫里,正在给蔺娇娇喂杏仁酪的沈曼曼,脑子里瞬间拉响了红色警报。
【我靠!方便面!沈决这个狗东西动作也太快了!这是直接把康师傅和统一的生意搬到古代来了啊!】
【低价倾销,抢占下沉市场,用最便宜的垃圾食品快速占领用户心智!这套路,领先这个时代一千年!】
蔺宸靠回椅背,眼底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盘与自己无关的棋局。
【完了完了,我的崽子们刚出新手村,就直接撞上版本最终boSS了!】
【钱见愁那个算盘珠子,脑子里只有加减乘除,肯定想不出怎么对付这种商业战!】
【蔺煜那个小炮仗,可千万别冲动啊!】
沈曼曼手里的勺子把一碗杏仁酪搅成了浆糊,急得在心里直跺脚。
【这不是打仗,这是商战!是品牌战!是用户心智争夺战!用强权去禁,只会输得更惨!怎么办怎么办......】
蔺宸听着她脑子里那一串串新奇又精准的词汇,再对照密信里钱书的困境,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想看看,他选中的那几只小狼,面对这种全新的困境,会如何亮出自己的爪牙。
榆关的集市,人声鼎沸。
王崇带着王婧和顾盼兮,三个孩子换上最普通的布衣,像三条小鱼汇入人潮。
王崇专往人多嘈杂的角落钻。
他很快发现,几乎每隔十几步,就有一个卖“速食饼”的摊位。
摊子简陋,一口大油锅,一堆焦黄的面饼,生意却好得惊人。
牧民们牵着羊排队,用活羊换面饼,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满足。
王崇盯着一个摊位看了半个时辰。
他发现,所有摊位收了羊,立刻有专人过来,把羊赶往城外同一个方向。
而他们找补给牧民的,不是铜钱,而是半个巴掌大的小面饼。
用商品本身,取代了货币。
他心里一沉。这背后,是一个组织严密、财力雄厚的大商队在统一操控。
另一边,王婧的目标更明确。
她穿过人群,看到一个牧民家的孩子,大概五六岁,正蹲在墙角,抱着一个破碗,呼噜呼噜地吃着泡开的面饼。
那孩子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没什么精神。
王婧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的麦芽糖,蹲下身。
“小弟弟,姐姐跟你换一点汤喝,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轻。
那孩子抬起头,看着那块糖,犹豫了一下,把碗往前推了推。
王婧小心地从碗里舀了一点汤汁,倒进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
她没有尝,只是凑到鼻尖,仔细地闻。
那股混杂着油耗味和怪异香料的味道冲进鼻腔,王婧的胃里一阵翻搅,她强忍着恶心,脸色白了下去。
她站起身,又从摊位上买了一块干面饼。
回到临时驻地,钱书和蔺煜还在书房里对峙。
王崇推门而入,将自己的观察结果直接说了出来:“这不是零散小贩,是一张网。一张已经铺满榆关,甚至可能蔓延到其他边镇的商业网。他们的目的,就是用这种廉价食品,彻底取代我们。”
钱书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一种被超出计算之外的阴沉。
蔺煜不服气:“那又如何?找到他们的老巢,一把火烧了!”
“然后呢?”王崇反问,“烧了老巢,牧民们手里的饼吃完了怎么办?他们只会更怀念能让他们用一只羊就吃饱肚子的‘速食饼’。”
就在这时,王婧拿着瓷瓶和干饼走了进来。
她一言不发,走到桌前,将干面饼“啪”一声掰开,露出里面油腻的黄色截面。
然后,她拔开瓷瓶的塞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王婧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医者的冷静和决绝。她看着钱书和蔺煜,一字一句,吐出她的结论。
“这饼,是毒。”
“做饼用的油,是反复煎炸过的地沟油。面里为了提香,加了一种叫‘地枯草’的野料。”
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
“短期吃,只会让人觉得油腻。可一旦吃久了,废油和地枯草的毒性会慢慢在肝脏里堆积,让人没力气,没精神,就像我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孩子一样。”
“最后,不用等敌人来打,我们的人,自己就先垮了。”
话音落下,整个书房死一般寂静。
蔺煜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他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才站稳。
钱书那只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僵住。
王婧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那个“速食饼”光鲜的外皮,露出了里面最恶毒、最阴狠的用心。
这根本不是商战。
这是不见血的屠杀!
“我......”蔺煜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脑子里只有那个脸色蜡黄的孩子,和那句“人自己就先垮了”。
就在这片死寂中,王崇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钱大人,殿下,”他看着桌上那块断开的毒饼,眼睛里闪着骇人的光。
“烧掉老巢没用,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把老巢,哭着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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