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联军仓促北撤的动静如此之大,自然不可能瞒过长安城上的守军。
连日来一直紧绷着神经、在城头密切监视敌军动向的唐军哨兵,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当看到远处连绵的营寨中升起不正常的烟尘,看到突厥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脱离战场,向北涌去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敌军……敌军在撤退?!”
“快!快去禀报大元帅!”
消息很快传到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府。
此刻,李世民正在榻上休息。
他连日作战,身上多处受伤,面色虚弱苍白,那是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造成的。
传令兵在门外跪地,大声喊道:“禀秦王殿下!城外敌军有异动!”
他听到后,缓缓睁眼,起身道:“来人!快替本王更衣!”
在接到哨兵急报后,他顾不得一身的疲惫,立刻披甲,出了府邸,纵马直奔城头。
他疾步走上城楼,扶着冰冷的垛口,眺望远方。
只见视线所及,原本如同乌云般笼罩在长安周围的联军营地,此刻已乱成一团,烟尘蔽日,无数黑点正如同潮水般向北退去。
那场面,绝非佯动,而是真正的、仓皇的撤退!
“发生了什么?” 李世民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面对两面夹攻,连日苦战,他麾下的唐军伤亡惨重,物资也日渐匮乏,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秘密安排了突围的路线。
此刻西梁、突厥联军的突然撤退,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长孙无忌、杜如晦等心腹谋士也匆匆赶到城头,望着远处的景象,脸上皆是一片惊疑不定。
“殿下,看这架势,不似有诈。”
杜如晦仔细观察后,沉声道:“突厥人走得极为匆忙,连攻城器械都丢弃了。西梁军更是乱成一团……定然是后方出了惊天变故,让他们不得不立刻回师!”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接口道:“克明所言极是。能迫使处罗如此仓皇撤退,连即将到手的长安都放弃……这变故,恐怕非同小可!莫非……”
他看向了李世民,两人眼中都闪过了一个相同的猜测——洛阳方向,那位隋朝皇帝出手了!
李世民也觉得定然有大事发生,于是他立刻下令道:“派人下去捉几个舌头过来!”
“是!”城门一开即合,一队斥候快速冲出,四散开来。
他们冒着风险靠近了联军废弃的营地,抓回了几个掉队的西梁伤兵。
经过一番审讯,一个模糊但足以让人震撼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朔方易主,隋军奇袭,突厥王庭可能遭遇了攻击!
“朔方……隋军……王庭……”
李世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眼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
有绝处逢生的庆幸,有对局势剧变的震惊,更有对那位宿敌杨勇如此果决狠辣手段的深深忌惮!
“传我军令!”
李世民猛地转身,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久违的锋芒:“命侯君集、李道宗,各率所部机动轻骑,出城衔尾追击!不求歼敌,只需不断袭扰,迟滞其撤退速度,扩大其混乱!尽可能多地收复失地,救回被掳百姓!”
“其余各部,抓紧时间休整,救治伤员,清点物资,加固城防!同时,严密监视西面薛举动向,防止其趁火打劫!”
“另外,派人去宫中向父皇禀报这一消息!”
“遵令!”
他的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很快,长安城门洞开,憋屈了数月之久的唐军骑兵,如同出笼的猛虎,呼啸着冲向那已然混乱不堪的联军后方,展开了有限而凶狠的反击。
站在城头上,看着远处那一片狼藉的联军营地,以及己方骑兵扬起的烟尘,李世民的心中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这场危机的解除,并非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更多的是源于东面那个强大邻居的干预。
李世民轻甩了下头,松了口气:“大唐总算是度过了目前最大的危机!接下来便要专心致志地对付薛举!”
…………
当突厥王庭被袭、皇帝杨勇决意御驾亲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通过最新一期的《隋报》和官府邸报,迅速传遍洛阳的大街小巷。
这座帝国的中枢,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沸腾与激昂之中!
时值午后,阳光正好。
朱雀大街上,车马行人如织,但许多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围拢在那些售卖《隋报》的报童或者张贴告示的衙役周围。
“号外!号外!裴行俨将军千里奔袭,攻克突厥王庭,俘获处罗阏氏!”
“陛下圣裁,御驾亲征,誓与突厥决一死战!”
报童们稚嫩却响亮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花。
一个刚放下货担的脚夫,挤在人群里,听着旁边识字的老先生大声念着报纸上的内容,黝黑的脸上先是茫然。
随即他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啥?咱大隋的军队,把突厥可汗的老窝给端了?!老天爷!这可是……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胜啊!”
他身旁一个穿着体面绸布褂子的商人,捋着颌下的短须,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红光,连连点头:“了不得!了不得!陛下真是用兵如神!裴将军、李将军也是虎将!这下可算是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你是不知道,突厥人在关中造了多少孽啊!”
“可不是嘛!” 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妇人,听着周围的议论,眼中闪烁着泪花。
她用带着口音的官话说道:“那些天杀的突厥畜生!如今可算是遭了报应了!陛下这是替天行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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