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茶楼酒肆瞬间爆满。
在城南悦来茶馆里面，说书先生早已将最新的战报编成了段子。
只见他将醒木一拍，口沫横飞：“话说那裴行俨将军，真乃天神下凡！率领我大隋铁骑，人衔枚，马裹蹄，如同神兵天降，直扑那突厥王庭郁督军山！但见隋字龙旗所向，突厥蛮子望风披靡！那处罗可汗的阏氏，号称草原明珠，也被我大军俘获，不日即将押解来京！此乃我大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武功！”
台下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叫好声、鼓掌声不绝于耳。
一个年轻的士子，激动地对同伴说道：“王兄！看到了吗？这才是天朝气象！陛下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直追上古圣王！突厥蛮夷，终将被我泱泱大国折服！我辈读书人，正当此时，奋发有为，报效朝廷！”
他的同伴亦是满脸兴奋：“李兄所言极是！陛下不仅善战，更善治国。如今洛阳繁华，远胜前朝，新政惠民，百姓安居。此番若能一举击溃突厥，则北疆定，天下安，我大隋国祚，必将绵延万世！”
而在一些工匠聚集的工坊区，讨论则更为直接和热烈。
“听说了吗？陛下要御驾亲征了！”
一个光着膀子、正在锻打铁器的铁匠，抹了把汗，对旁边的工友吼道，声音洪亮。
“早就知道了！陛下这是要亲临前线，给咱们的将士鼓劲呢！”
另一个正在组装某种机械部件的老师傅，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皇帝的信任，“有陛下在，咱们的军队肯定能打赢！”
“那是！咱们的火枪大炮，可是陛下亲造的神兵！突厥人的马刀再快，能快过子弹？”
一个年轻些的学徒工，挥舞着拳头，脸上满是憧憬，“真想也跟着陛下，去北边杀几个突厥狗！”
工头模样的汉子走过来，拍了拍学徒的肩膀，笑骂道：“小子，好好干活！多造一支枪，多产一发弹，就是给陛下，给前线将士最大的支持！”
“头儿说得对！” 众人齐声应和，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一种与有荣焉的参与感和保卫家园的责任感，在这些普通的工匠心中油然而生。
他们或许无法亲临战场，但他们打造的武器，将成为皇帝和将士们手中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当然，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隐藏在角落。
在一处较为僻静的私人会馆内，几位原属江淮地区归顺官员出身的士绅，正在低声交换着看法。
“陛下此举，固然提振士气，但御驾亲征，风险实在太大……”
一个穿着青色直裰的中年文士，轻轻摇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若有不测，后果……”
他身旁一个富商模样的老者，却持不同看法，低声道：“张先生过虑了。观陛下自登基以来，行事每每看似冒险，实则步步为营，谋定后动。此番敢亲征，定然有必胜把握。更何况，突厥王庭被袭，处罗已成丧家之犬，士气低落，我军携大胜之威，胜算极大。此战若胜，则陛下威望将如日中天，这天下……怕是再无悬念了。”
那文士沉默片刻，最终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吧……只是苦了北地的百姓，又要经历一番战火了。”
“长痛不如短痛。”
一个衣衫考究的富商，摸了摸拇指上翠绿的翡翠扳指，淡淡道：“唯有彻底击溃突厥，方能换来北疆长久太平。这对咱们将来的生意，也有好处。”
…………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陇山起伏的轮廓吞噬殆尽。
西秦军大营依山势而建。
篝火在夜风中明灭不定，如同蛰伏巨兽猩红的眼睛，映照着巡逻士兵手中兵刃偶尔闪过的寒光。
空气中弥漫着马匹的腥臊、皮革鞣制后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大战前特有的、混合着兴奋与紧张的压抑氛围。
中军大帐内，牛油火炬插在四周，将帐内照得一片通明，却也带来了阵阵呛人的烟火气。巨大的牛皮地图粗糙地铺在中央，上面标注着长安周边及以西的势力范围。
西秦霸王薛举，如同一尊铁塔般矗立在地图前。
他年近五旬，身材异常魁梧，面容粗犷凶悍，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眉骨斜划至嘴角，在跳跃的火光下更显戾气。
他未着全甲，只穿了一件半旧的皮裘，领口敞开，露出毛茸茸、肌肉虬结的胸膛，一双环眼此刻精光四射，死死盯着地图上那座被重重标记的城池——长安。
他的儿子，西秦太子薛仁杲，则像一头焦躁的年轻豹子，在帐内来回踱步。
他继承了父亲的勇武，虎背熊腰，眼神凶狠，腰间那柄造型奇特的马槊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仿佛随时要饮血而出。
“父王！还等什么？！”
薛仁杲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难以抑制的亢奋与杀意。
他大声说道：“探马回报千真万确！突厥人和梁师都那帮废物已经连夜拔营北窜了！如今长安以西，尽是我西秦疆土，长安已是一座孤城！李渊老儿在长安城里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天，兵马折损大半，粮草估计也快见底了！父王！这正是天赐良机啊！拿下长安，宰了李渊父子，这关中，就是咱们薛家的天下！”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拳头，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地图上：“当年李渊老儿趁咱们与西凉军纠缠，偷袭粮道，害得咱们功亏一篑！这奇耻大辱，今日不报，更待何时？！”
帐内分列两侧的西秦众将，大多是与薛举一同起兵于陇西的悍勇之辈，身上带着浓郁的草莽与边陲彪悍气息。
他们被薛仁杲的话语煽动，一个个眼冒精光，呼吸粗重。
“太子殿下说得对！霸王！机不可失啊！”
“李唐如今就是没了牙的老虎，正是宰杀的好时候！”
“拿下长安，金银财宝，漂亮娘们，要多少有多少！”
“对！一鼓作气，攻破长安，活捉李渊！”
“请霸王下令！”
鼓噪声、请战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对财富、权力和复仇的渴望。
这些将领常年盘踞陇西，与李唐积怨已深，如今见夙敌虚弱，又有巨大利益在前，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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