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斜在鞋柜上那只倒了的工装鞋上。我坐起身,没开灯,也没看手机。抽屉没打开,那张淘汰通知已经撕了,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连折痕都没留。我换上工装裤,袖口的线头还在,我用指甲掐断它,动作很稳。
快递车停在楼下,钥匙在兜里。我没接单,直接骑了上去。
风吹在脸上有点凉,但不刺。我沿着昨天绕开的那条路往回走,经过诚艺大厦的拐角时,没减速。车停在侧门入口,我站在那儿,等电梯下来。
前台还是那个穿灰西装的女员工,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知道关毅在。他的车停在固定车位,车牌尾号是三。我靠在墙边,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一张纸——是昨天他塞给我的名片,我没扔,也没放进胸口。它一直在这儿,干干净净,没被焐热过。
电梯门开,他走出来,西装没换,领带松了一点。他看见我,脚步停了。
“你来了。”他说。
我点头,往前一步,声音不高,但够清楚:“关先生,我想好了。我不适合进娱乐圈,谢谢您的邀请,但我不能签约。”
他没动,也没皱眉。就看着我,眼神很静。
“你昨晚没睡?”他问。
我喉咙一紧,没答。他怎么会知道?可他确是知道。我眼底下有沉的黑,脸也瘦了一圈,这些我自己在洗手间镜子前都看得见。但他不是在猜,是确认。
“我……还没准备好。”我说。
这句话轻,但我说得很重。它不是借口,是我唯一能说出口的实话。我不是怕舞台,也不是怕评委。我是怕站上去之后,发现那声音真的只是后台哼歌,是桥洞下的回音,是某个人一时动容的错觉。我是怕,我撑不起他眼里的那种“不该埋没”。
关毅没说话。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伸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新名片。烫金边,印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和昨天那张一模一样。
他没递给我,是放在我手里。
“我不逼你。”他说,“但如果你哪天准备好了,这张名片有效。”
我没推回去。也没像上次那样塞进衣领。我就捏着它,纸边有点硬,硌着掌心。
他没再说“我等你”。可他知道我会听懂。那不是施舍,也不是挽留,是一种留门的方式——门没关,钥匙在我手里。
“谢谢。”我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阳光照进来,大厅的地板反着光。我走得不快,但没停。走出旋转门时,风迎面吹过来,我把名片折了一下,塞进工装裤最外侧的小口袋。离心脏最远的位置。那里平时放笔,放零钱,从不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快递车还在原地。我跨上去,插钥匙,发动。引擎响了,我没立刻走。后视镜里,诚艺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着天光,像一块立着的冰。我盯着它看了三秒,然后拧动把手,驶入车流。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派单系统推了新任务:城西,两件加急件,三十分钟内送达。
我按掉提示,继续往前骑。
阳光越来越亮,街道开始吵。车流、喇叭、路边早餐摊的叫卖声混在一起。我穿过两个红灯,拐进一条窄路。风从耳边刮过去,我突然想起昨晚在窗前哼的那句歌。副歌第二句,转音那里,我咬得特别准。不是运气,是肌肉记得。
可我现在不想听它。
我摸了摸裤兜,名片还在。我没再拿出来看。
送第一件快递到写字楼大厅时,前台问我是不是快递员姜美丽。我说是。她递出签收单,又说:“刚才有个男的打电话来,说你送完这单,让他回个电话。”
我没问是谁。
签完字,我走到楼梯间,掏出手机。未接来电一栏,有个陌生号码,打过两次。我没回拨。
下楼时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打回去,他会说什么?会不会说“你再考虑考虑”?会不会说“你昨天的眼神,不是不想去,是不敢”?
我不敢想他会说中。
骑到第二个客户楼下,我停了车。地址是居民区六楼,没电梯。我拎着包裹上楼,脚步很稳。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签完字顺手塞给我一瓶水。我道谢,转身往下走。
楼梯拐角,手机又震了。
还是那个号码。
我站在三级台阶上,停下。水瓶捏在手里,塑料壳发出轻微的响声。我盯着屏幕,直到它黑下去。
然后我把它翻过来,面朝下。
走到楼下,我重新跨上车。阳光照在车把上,有点烫手。我发动车子,往下一个派单点骑去。
半路经过一家音像店,门口喇叭正放一首老歌。女声高音上来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动了一下,像是要跟着出声。我咬住下唇,把那股气压了回去。
车速没减。
我继续往前骑。
风吹过来,工装裤口袋里的名片贴着大腿,有一点存在感,但不重。我左手握着车把,右手偶尔碰一下口袋,确认它还在。
不是为了回头。
是为了知道,我拒绝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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