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排练室的门,走廊灯光已经暗了大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没掏出来看。脚步没停,穿过空荡的楼道,坐电梯下到一楼,直接走向园区后门的接驳车点。
天还没亮透,风比昨晚更硬。湖边搭建的舞台轮廓在灰蓝色天光下显现出来,像一块悬在水面上的黑色石板。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调试灯光,几束光柱斜切过空气,扫在地面的防滑垫上。
我走近主舞台侧面,音响组的人正在检查线路。我蹲下身,帮忙把一卷缠绕的音频线解开。手指还有些僵,但不再发麻。昨天练到太晚,肩背酸得厉害,可我不想停下来。
“姜老师,您来这么早?”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抬头看见我,赶紧起身。
“不早了。”我把线递过去,“调音台准备好了吗?我想先试一遍。”
他点点头,带我绕到控制区。耳机递过来时,我注意到上面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我的名字和歌曲编号。这细节让我心里一松。
戴上耳机,前奏响起。我站上舞台中央,脚底传来木板轻微的震感。第一句唱完,我立刻抬手示意暂停。
“回声太大。”我说,“主扩音箱的角度再压低五度试试。”
技术员调整参数的时候,我走到台边,俯身听了几秒。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湿气,也带来了声音扩散的问题。刚才那遍演唱,副歌部分明显被风撕开了口子,尾音飘得不成形。
“能不能把侧返音箱往前推一点?”我指着靠近观众区的两个立柜,“让声音先打在前面的地面上反弹?”
他们商量几句,动手挪动设备。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们操作。小时候送快递,爬六楼搬货都不觉得累,现在只是站着听音效,腿却有点发沉。
第二次试唱开始。这次主歌顺利过了,可到了桥段,气息突然接不上。高音推出去的瞬间,胸口像被什么卡住,声音劈了。我停下,摘下耳机,弯腰喘了几口气。
“是不是太累了?”技术员问。
“没事。”我摆摆手,“再来一次。”
我退回舞台角落,坐下闭眼。脑子里浮现出关毅以前教过的呼吸法。三秒吸,三秒停,三秒放。一遍,两遍,三遍。心跳慢慢稳下来。
睁开眼,我翻开随身带的乐谱本。昨天写下的“为我自己而唱”还在页脚,字迹有点晕开。我用笔重新描了一遍,然后在旁边画了个标记——桥段第二句换气点要提前半拍。
第三次试唱,我拆开整首歌,一段段过。主歌压着情绪走,动作幅度收小;副歌前的停顿拉长,等节奏完全落定再进。每完成一段,我就点头示意继续。直到最后一句结束,全场安静了几秒。
“这次稳了。”技术员说,“监听反馈也干净。”
我走下舞台,去后台换演出服。衣服是林悦选的,深蓝色短款夹克配阔腿裤,利落又不失锋芒。穿好后我看了一眼镜子,头发扎得紧,脸洗过,没什么妆,但眼神是亮的。
回到舞台时,风更大了。我刚站定,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关毅穿着黑色风衣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
“流程单刚改完。”他把袋子递给我,“开场顺序调了,你提前十分钟上。”
我接过,快速翻了一遍。“没问题。”
他没说话,而是走到台边,仰头看了看顶棚的灯光布置,又低头检查了麦克风支架的高度。
“你刚才试了几次?”他问。
“三次。”
“感觉怎么样?”
“风影响节奏,但现在已经找到平衡点了。”
他点头,忽然说:“桥段那里,还是收着。”
我心里一紧。
“不是技巧问题。”他盯着我,“是你不想让人听见太多。”
我没反驳。
“你已经走到这儿了。”他说,“没必要再藏。”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流程单,指节微微发白。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些,“怕唱得太真,会失控;怕表达太多,会被误解。可你要记住,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靠控制出来的。”
我抬起头。
“再唱一遍桥段。”他说,“这次,别管节奏,别管走位。就想一件事——如果你现在不说,以后还有机会吗?”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身走上舞台。
没有伴奏,没有耳机。我握紧麦克风,闭了眼。
风刮过耳际,吹乱了额前的碎发。我深吸一口气,从第一句开始。
声音起初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可当我唱到“那些没人相信的梦想”,喉咙突然发烫。第二遍重复时,我不再压抑,把所有力气都压进胸腔,猛地推出高音。
那一声出去,连我自己都怔住了。
它没有散,也没有断,而是直直地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树干上,反弹回来。
我睁开眼,看见关毅站在台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神情平静。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这次,是你的声音了。”
我走下台阶,脚落地时有些发软,但心是满的。
“设备确认了吗?”他问。
“刚核对完,音箱角度、返听位置、备用电池都在清单上。”
“流程呢?”
“主持人串词看过,上下台路线记熟了,应急方案也背了。”
他点点头,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最终版时间轴,你再看一眼。”
我接过,逐项检查。签名栏空着,我掏出笔,写下名字,日期,时间。
交还给他时,他没接,而是说:“待会儿还有一次集体彩排,你不用参加。”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准备好了。”他看着我,“剩下的,只是等待。”
我握紧了手中的流程单。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舞台是你的了。”说完,朝后台监控区走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空荡的观众席。太阳终于破云而出,一道光斜照在舞台中央,正好落在我脚前。
我走上去,站定,深吸一口气。
风还在吹,可我已经不再担心它会带走我的生音。
右手伸进口袋,摸到存储卡还在。冰凉的边缘硌着指尖,但我握得很牢。
远处传来工作人员喊人集合的声音,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抬起手,挥了一下。
脚步迈出去的瞬间,鞋跟敲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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