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晨曦如同最淡的水墨,刚刚染上窗纸。
合欢殿内早已灯火通明,空气里浮动着熏香与衣料的崭新气味。
苏晚晚坐在梳妆台前,双眼紧闭,任由青画和沈嬷嬷在她身上摆弄,整个人像一尊即将被送上神坛的木偶。
她身上这件翟衣,正红为底,用金线与五彩丝线绣着翟鸟与祥云,层层叠叠,繁复至极。衣料厚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头上那顶凤冠更是沉得骇人,缀满了珍珠、宝石,还有展翅欲飞的金凤,每动一下,都感觉脖子快要断了。
“娘娘,您再忍耐一下,就快好了。”青画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最后一支点翠步摇,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紧张与郑重。
今日是开春以来最重要的典仪,亲耕礼与亲蚕礼。皇帝亲耕,以示重农;皇后亲蚕,以示重桑。这是向天下昭告,新朝伊始,君王与民同耕,后妃与民同织。
苏晚晚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下的困倦,远比那所谓的国体颜面,来得真实得多。
“好了。”沈嬷嬷退后一步,细细打量着镜中的人,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镜中的女子,面若桃花,唇不点而朱。那一身厚重繁复的华服,非但没有将她压垮,反而衬得她愈发肤白胜雪,眉眼间那份平日里的慵懒,被这身盛装一冲,化作了浑然天成的端庄与贵气。
母仪天下,这四个字,在这一刻,有了最直观的模样。
“我感觉自己像个要被搬来搬去的金漆神像。”苏晚晚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小声嘟囔,沈嬷嬷和青画都忍着笑不接话。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一道玄色身影踏着晨光而来。萧衍同样换上了一身十二章纹的冕服,头戴平天冠,十二旒的白玉珠串垂下,遮住了他大半神情,却遮不住那通身迫人的帝王威仪。
他挥退众人,径直走到苏晚晚身后,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怎么了?”他看着镜中那张写满了“我不高兴”的小脸,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晚晚透过镜子,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点小脾气再也藏不住,“重,累,想睡觉。”她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萧衍低沉的笑声,在安静的殿内响起,他伸出手隔着宽大的袖袍,轻轻扶住她的肩膀,“阿姐今日很美。”他看着镜中的她,由衷赞叹。
“你的意思是平时不美吗?”苏晚晚撇撇嘴。
“美,今日尤其美貌。”萧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等典仪结束,朕让人把衍庆宫旁边那片竹林,圈出来给你。”
苏晚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衍庆宫那片竹林是宫里最大、最幽静的一片,夏日凉爽,冬日清幽。她早就眼馋了,想在那搭个吊床,躺着看书睡觉,“说话算话?”她问。
“君无戏言。”萧衍的声音里笑意更深。
“那……再加一顿东来顺的羊肉锅子,要他们家大厨亲自送进宫的那种。”苏晚晚得寸进尺。
“好。”萧衍毫不犹豫地答应。
苏晚晚心满意足了,觉得脖子上的凤冠,似乎都轻了几分。有钱有闲,有地盘有美食,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吉时已到,宏大的钟鼓声自宫城之外传来,悠扬而庄重。萧衍牵起苏晚晚的手,“走吧,朕的皇后。”
龙辇凤驾,仪仗庄严,浩浩荡荡地驶向位于皇城之南的先农坛。
先农坛早已戒备森严,新提拔上来的文武百官,身着崭新的朝服,按品级分列两侧,神情肃穆。
韩世忠站在百官之首,他看着那缓缓驶近的御驾,心中感慨万千,就在数月之前,这座朝堂还被旧日世家的阴影所笼罩,人人自危。
而如今风气为之一清,陛下雷霆手段,清洗了朝中蛀虫,又破格提拔寒门士子,推行新政,今日这场亲耕礼,便是新朝气象的最好证明。
龙辇停稳,魏忠高唱一声:“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百官齐齐跪拜,山呼万岁。
萧衍扶着苏晚晚走下凤驾,两人并肩走上高高的祭坛,苏晚晚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宽大的翟衣广袖随着她的动作,划出雍容华贵的弧度。
祭祀仪式繁琐而漫长,苏晚晚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将每一个流程都做得滴水不漏。
终于到了亲耕环节,萧衍脱下最外层的冕服,只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龙袍。
魏忠与另一名内侍,恭恭敬敬地抬上一副通体由黄杨木制成,镶嵌着黄金的耕犁。
萧衍走到那片早已被翻整好的籍田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握住犁把,腰身一沉,那张俊美冷峻的脸上,满是认真与专注,他推着犁,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走。
金色的犁头划开湿润的黑土,翻出崭新的泥浪,阳光落在他微微躬身的背影上,给他周身那股凛然的帝王之气,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光芒。
韩世忠等一众新臣,看着这一幕,眼眶竟有些发热。他们看到他们的君王,正亲手为这个百废待兴的王朝,犁开一条通往盛世的崭新道路。
待萧衍耕完三推三返,宗亲与大臣们也依次上前,执犁耕作,完成了整场仪式。
接下来便是皇后的亲蚕礼,仪仗转至先蚕坛。苏晚晚同样褪去了厚重的翟衣,换上了一身相对轻便的礼服。
她提着一只小小的竹篮,走到那几株被宫人精心照料的桑树前,她的任务是采摘三片桑叶。
苏晚晚伸出手,指尖白皙纤长,与那翠绿的桑叶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极美的画面。
她摘下桑叶放入篮中,而后缓步走入蚕室,将桑叶亲手喂给那些白白胖胖的蚕。
整个过程,她脸上始终带着温和而悲悯的微笑,动作优雅得如同排练过千百遍。
命妇席上,韩世忠的夫人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暗自钦佩。她曾听闻,这位皇后娘娘出身不高,却不想竟有如此气度。那份从容与端庄,是许多自诩高贵的世家贵女,都学不来的。
典仪结束,已是午后,回宫的御驾上,方才还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进车厢便立刻卸下了所有伪装。
她踢掉脚上的绣鞋,将沉重的凤冠随手往旁边一放,整个人都瘫进了萧衍的怀里,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猫。
“累死了……”她有气无力地哼唧,“我的腰,我的脖子,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萧衍失笑,伸手替她揉捏着僵硬的后颈,力道适中,“阿姐辛苦了。”
苏晚晚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嘟囔道:“竹林和锅子,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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