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凛冽的寒风如同一万口无形的钢刀,疯狂地切割着天地间的一切。
陈默的身影,在这片被称作“夏泣之原”的极北雪境中,渺小得如同一点墨渍。
他已在此地跋涉七日,暴风雪封锁了所有路径,随身携带的最后一块干粮,也在昨日化为了腹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此刻,他被困在一处背风的山洞里,寒意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饶是他内功已臻化境,也感到真气运转晦涩,气血几近凝固。
“今日签到,获得‘耐寒丹’一枚。”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冰冷而机械。
陈默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枚丹药,只能让他多撑一天。
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中,一天的时间,毫无意义。
求生本能驱使着他,用几近冻僵的双手,奋力掘开洞口厚厚的积雪。
他想寻找一些被深埋的草根,或者冬眠的野兽。
“咚!”
一声闷响,他的指尖触及一处坚硬的物体。
不是岩石,那触感带着一丝陶土特有的温润。
陈默心神一凛,真气微吐,掌下积雪瞬间炸开,露出一只深埋在冻土中的陶罐。
他心中惊疑不定,继续挖掘,第二只、第三只……片刻之后,他的面前,竟赫然出现了一片由数十只陶罐组成的“罐阵”!
这些陶罐密封得极为严实,罐口用蜡和兽皮层层包裹。
陈默小心翼翼地撬开其中一只,一股混合着泥土与植物的特殊芬芳扑鼻而来。
罐内,并非食物,而是满满一罐保存完好的混合种子。
罐底,静静躺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简牍。
他颤抖着手展开,只见上面用早已失传的古隶,刻着一行决绝而悲壮的字迹:
“若见此物,请续种。——癸卯年守荒队遗嘱。”
癸卯年?
陈-默瞳孔骤然一缩,那正是他穿越而来,初入宰相府的第十年!
守荒队?
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打开另一只陶罐。
当罐内那熟悉的“三宝”映入眼帘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荆芥、鼠曲、野豌豆!
这正是他十多年前,在边关炊事营,为了应对极寒气候,亲手筛选、封装,传授给那些老兵的“抗寒三宝”!
他从未想过,他当年随手播下的一粒种子,竟在无人知晓的岁月里,被一群不知名的人,以生命为代价,一代代守护,甚至跨越千里,逆向传回了这片生命的禁区!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在他之前,已有无数“守荒者”,用血肉之躯,践行着那个看似简单的信念。
他颤抖着,将随身携带的、用油纸包得最严实的最后一包种子——那是他从系统签到中获得的最优良的“九穗禾”原种,郑重地放入一个新挖的土坑中。
封土之前,他对着那片罐阵,深深一拜,低声呢喃,仿佛在对那些逝去的英灵,也对自己说道:
“我不是源头,也不是终点,我只是……中间那一环。”
做完这一切,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渐歇,一缕金色的朝阳刺破云层,温柔地洒在雪地上。
就在陈默埋下种子的那个土坑上,一株嫩绿的芽,竟顶着严寒,顽强地破开寸许厚的积雪,迎着晨光,舒展开稚嫩的叶片。
京城,新落成的“稷下学宫”外,人山人海。
作为大周如今最有权势的女人,宰相苏清漪一袭素衣,亲自主持落成典礼。
然而,最令人诧异的是,学宫门前,竟没有牌匾,只有一面光滑如镜的巨大空白石墙。
在万众瞩目下,苏清漪清冷的声音传遍全场:“稷下学宫,不设师长,不刻名讳,只收故事。凡有益于民、有救于世之法,无论贵贱,皆可亲手刻于此墙之上,与天下人共享。”
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个满身泥土的老农,他用颤抖的手,在石墙的最下方,一笔一划地刻下了“罐窖引露法”五个字及其简要做法。
仿佛一个信号,第二天,一个行脚商刻上了“艾茴避虫诀”;第三天,一个曾是钦天监小吏的落魄文人,竟根据节气变化,推演出了一张“破壳醒芽时辰表”,精准到令人发指!
苏清漪每日都会亲自用软布拂拭墙面,从不增删一字,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夜,月华如水。
她独自巡视石墙,忽然,她清冷的凤眸中泛起一丝惊异。
只见月光之下,那面被无数刻痕布满的石壁,竟隐隐泛出微光。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字迹与图纹,在月光的串联下,竟勾勒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天地共生图》!
其山川之走向,水脉之流动,竟与当年在宰相府密室中,陈默于沙盘上为她推演的那幅《潜龙图》,分毫不差!
她伸出玉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壁,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源自无数人的智慧与力量。
一声轻叹,消散在夜风中:“原来,你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了这天地间。”
南疆,山南学堂。
柳如烟病卧床榻,高烧不退。
昏沉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影阁那场冲天大火之夜。
她正要将最后一卷记录着陈默所有秘法的密档投入火中,耳边却忽然响起了稚嫩的童声。
“破壳芽,灰里埋,老树底下水自来……”
歌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拥有穿透梦境的力量。
她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那些学生们围在院中,正兴高采烈地将从各地收集来的不同版本的救荒歌谣,汇编成册。
一个最机灵的女孩高举着一卷写满了字的竹简,兴奋地喊道:“先生,我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无名书·活地篇》!”
柳如烟看着那卷竹简,看着孩子们脸上洋溢的光彩,虚弱地笑了。
她从枕下,摸出那一页被她私藏多年,早已被体温浸润的残纸。
上面是她亲手誊写的陈默所有授法,背面,是她当年含泪写下的一行小字:“他不要名,我要记。”
此刻,她再无半分犹豫,将那页承载了她所有执念的残纸,轻轻投入了炉火。
火光映亮了她苍白却释然的脸庞,她轻声自语:“现在,我也放下了。”
大周北境,一处因地震而满目疮痍的山谷。
程雪一身尘土,正指挥着幸存的村民自救。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指挥成了多余。
无需号令,村民们便自发分工,有人按照记忆中的“默道”,挖掘导流沟,防止山洪;有人架起陶罐,收集雨水;更有几位妇人,从贴身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应急三草种”,撒在避难所旁的空地上。
她震惊地拉住一个青年,问这套应对之法是何时普及至此的。
那青年理所当然地答道:“大人,这还用教?从小就会啊!我娘说了,这是‘保命的本事’,比认字还重要!”
夜深人过,程雪在临时营地的篝火旁,写下了她此行的最后一篇笔记:“教育的最高境界,是让人忘了你在教。所谓文明,并非诞生于圣贤的书斋,不过是无数普通人,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中,把别人教给他们的活法,再教给下一个快要活不下去的人。”
写完,她仰望星空,心中一片澄明。
极西边关,帅府。
百战老将李昭阳躺在病榻上,已至弥留之际。子孙环绕,泣不成声。
他最疼爱的小孙子哽咽着问:“爷爷,您一生见过那么多英雄豪杰,最敬佩的人是谁?”
李昭阳浑浊的目光,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清亮无比。
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个……不肯说自己会打仗的……厨子……”
众人不解。
“他教我们……怎么让根……往深处走……”
话音刚落,窗外骤起春风,吹动了院中那柄早已锈蚀、作为装饰的铜犁铧。
犁铧发出一声悠远而轻微的铮鸣,仿佛在回应着某个横跨了时空的永恒誓言。
中原,忘川圩旧址。
又是一年春耕,韩九正在翻土。
突然,“铛”的一声,他的铁锄撞上一个硬物。
他好奇地挖开,竟是一只密封完好的陶罐。
启封之后,罐内没有金银,只有一卷被蜡封的竹简。
墨迹虽已斑驳,但字迹依旧清晰:
“余本赘婿,身负奇术,曰‘每日签到’。初以为天授,今方彻悟:所谓系统,不过是前人未尽之志,借吾之手,于此世间播下种子。今日归还于土,愿后来者,皆成签到之人。”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片早已干枯的荆芥叶。
韩九手捧竹简,在田埂上怔立了良久。
最终,他没有将竹简带走,而是将其重新封入罐中,小心翼翼地埋回了原处。
他只是在地面上,立了一块小小的石头,用指甲在上面划了两个字:
“继续。”
远处山坡上,孩童清脆的摇铃声和呼喊声随风传来:“破壳啦!埋罐啦!”
春风浩荡,绿意如潮,漫过千山万壑。
这一刻,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进行着一场盛大而无声的签到。
陈默自极北雪原缓缓南行,他体内的系统,在那株嫩芽破雪而出之时,便已彻底沉寂。
他不再需要它,或者说,他自己,连同这天下万千生灵,都已成为了系统本身。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目光却已穿透层层叠叠的山峦,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那里,有一片被战火与怨念浸透,十年寸草不生的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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