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的感染者已经冲到了台阶中段,腐烂的爪子几乎要够到二楼的楼板,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台阶上,与暗红的血液汇成黏腻的溪流。
陈默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枪膛发出空响的瞬间,最前面那只感染者已经扑到了眼前。
他扔掉空枪,拔出身上的军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的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血花。
死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腐烂的气息钻进鼻腔,陈默只觉得胸腔里像是有团沉寂的火焰被骤然点燃。
——那是潜藏在他体内、被刻意压制了太久的东西,在绝境的威胁下,正顺着血液苏醒、翻涌,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原始躁动。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喉间凝聚,冲破声带的瞬间,一声混杂着孤勇与本能的怒吼震彻哨塔:“死!!”
军刀插入一名感染者头颅,嘶吼沙哑却极具穿透力,仿佛是人类绝境中的反扑,内里却裹着一丝无人能辨的低频震颤,像地底深处的轰鸣,悄然扩散开来。
远处的领主异常体突然停下了挥舞的触手,庞大的身躯骤然绷紧,深紫色的血液顺着体表褶皱急促流淌。
它原本沉稳的威慑嘶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焦躁与茫然的低吼。
每一次喘息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麻。
它模糊地感知到那道嘶吼里藏着某种熟悉的气息——像是同类,却又格外陌生。
更让它心悸的是,那气息背后裹着一股极致的危险,尖锐、凛冽,让它本能地感到忌惮,却又说不清道不明那威胁的来源。
既不是族群顶端的压制,也不是同类相残的敌意,更像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死亡规避信号。
触手烦躁地拍打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原本井然的指挥节奏彻底乱了,它死死锁定哨塔方向,深紫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困惑与警惕,竟暂时停下了对尸群的驱使。
楼梯口的感染者瞬间乱了套。
最前面那只已经伸出腐烂的爪子,离二楼楼板只剩半尺,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往后倒,撞得后面的尸群堆叠在一起。
它们嘶吼着、推搡着,却没人再敢往前迈一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原生的恐惧,瑟缩着往后退,像是面对天敌般本能规避。
“这他妈什么情况?”强哥举着工兵铲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血污混着错愕,“喊一嗓子就吓住了?”
他下意识瞥向陈默,刚才那声嘶吼力道惊人,可再悍勇的人类,也不该让丧尸怕成这样,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惧,绝非气势能震慑。
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刚才与角质层变异体搏斗时留下的淤青泛着黑紫,可此刻的震惊远盖过了疼痛。
李铭刚捡起地上的断钢筋,耳膜还残留着一丝莫名的沉坠感,像是有什么低频声音刚消散。
他一脸茫然地在陈默和尸群之间来回扫视:“太怪了……它们不是退缩,是在发抖。”
他看向陈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陈默一向冷静得近乎冷漠,刚才那声嘶吼里,似乎藏着某种超出人类的狠厉——那是一种能让怪物本能畏惧的威慑,绝非普通人类能拥有。
老何扶着脸色苍白的阿晴往后退,眉头拧成疙瘩,嘴上喊着“别愣着!趁它们乱!”,视线却没离开过陈默的背影。
阿晴的手臂伤口还在流血,浸透了半边衣袖,走路时身形微微摇晃,老何不得不紧紧扶住她的腰。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陈默的嘶吼听着和平时没两样,可刚才那一瞬间,他胸口莫名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转瞬又消失了,这绝不是巧合,更不是所谓的“运气”。
张峰架着自己的队员往后挪,队员的小腿伤口被刚才的混乱牵扯,疼得他额头冒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可他看向陈默的眼神,却比刚才面对变异体时还要警惕。
他本就是半路加入、一路来总觉得陈默的冷静太过反常,对危险的预判也精准得诡异,此刻更是死死盯着陈默的背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对张峰说:“队长,不对劲。”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人类不可能让这些鬼东西怕成这样,他有问题,绝对有大问题。”
张峰心里也犯嘀咕,刚才那声嘶吼确实透着诡异,尸群的反应更是超出常理,可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拍了拍队员的肩膀,示意他先忍忍,眼神却也多了几分复杂。
——队员的警惕不是没道理,陈默身上,确实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最初相遇,到多次在险境中逃离,再到此刻的诡异威慑,每一件事都透着反常。
赵姐护着小男孩往后退,手指下意识收紧,将孩子牢牢护在怀里。
她刚避开一块掉落的碎石,却突然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猛地一颤,还带着细微的抽搐。
她低头,正对上小男孩的眼睛——那双眼原本平静无波,仿佛对尸山血海早已麻木,此刻却瞳孔骤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恐惧,甚至带着一丝赤裸裸的忌惮。
小男孩的视线死死黏在陈默的背影上,嘴唇抿得发白,身体微微发抖,似乎不是因为害怕逼近的尸群,而是因为刚才那声嘶吼。
他下意识往赵姐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指节泛白,像是在躲避什么极其危险的存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撤!往哨塔后侧走!”陈默猛地回头,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瞬间敛去,恢复成平时的沉稳,只是喉间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干涩与躁动。
他刚才刻意压制了体内苏醒的东西,震颤只够威慑尸群,却不足以暴露自己,可他清楚,领主的忌惮只是暂时的,一旦它摸清虚实,等待众人的只会是更疯狂的反扑。
“走!”张峰立刻回过神,架着队员往二楼后侧的通风口挪,那里是之前勘察哨塔时发现的应急通道,狭窄却能通往外界。
队员却没动,目光依旧锁在陈默身上,压低声音对张峰说:“队长,我们不能跟他走太近,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这是个陷阱,引我们进死路怎么办?”
语气里的警惕几乎要溢出来,刚才的诡异场景,让他对陈默的怀疑更甚,甚至开始担忧陈默会不会是怪物的一员。
强哥和李铭一边往后退,一边用断钢筋、桌椅挡住楼梯口,将沉重的木桌推翻在台阶上,钢筋斜插在缝隙里,构筑起一道临时障碍,延缓尸群反应的时间。
强哥忍不住又瞥了陈默一眼,手里的工兵铲还在往下滴着变异体的黑血:“陈默,你刚才那嗓子……是有什么门道?还是你早就知道这些鬼东西怕这个?”
他的语气里带着好奇,更多的却是试探。
陈默脚步没停,声音平稳无波:“临死前的狠劲罢了,运气好,刚好撞在它们的忌讳上。”
他伸手推开通风口的铁栅,铁锈剥落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潮湿的泥土气息顺着缝隙涌进来。
张峰的队员没说话,却下意识往张峰身边靠了靠,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
那是他一直藏着的备用武器,刀刃锋利,是他在末日里保命的最后依仗,此刻握得更紧了。
他不信什么运气,刚才那场景,分明是陈默身上有某种让丧尸忌惮的东西,而这东西,绝不可能属于人类。
阿晴靠在老何身上,勉强站稳,刚才离陈默最近的她,隐约听到了一声极轻的、不属于人类声带能发出的震颤,像是某种低频共鸣,只是被嘶吼声盖过,转瞬即逝。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膜,看陈默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戒备。
众人顺着通风口钻进狭窄的地道,铁栅被李铭反手关上,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嘶吼。
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辨认方向,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每个人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脚步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直到钻进地道百余米,确认尸群没追来,张峰才扶着墙壁喘了口气,从背包里摸出半截荧光棒,轻轻一掰,微弱的绿光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队员立刻拉了拉张峰的胳膊,示意他到旁边,两人走到地道一侧的阴影里,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队员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又带着焦虑:“队长,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不是运气!陈默绝对有问题!别忘了我们之前的任务,半路遇见,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现在还能让丧尸怕他,他说不定和这些鬼东西是一伙的,只是伪装成人类混在我们中间!”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我们得防着他,我们死了就死了,但是一旦他离开了隔离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张峰皱着眉,看向不远处正在用荧光棒检查地道路况的陈默,绿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依旧是那副沉稳冷静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寻常。
他又回头看了眼队员,压低声音回应:“我知道你怀疑他,我也觉得不对劲。但现在我们人少,还都带伤,你腿伤严重,阿晴也撑不了多久,没有他,我们未必能走到高墙。”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认同队员的判断,刚才的场景太过诡异,由不得他不警惕,“先忍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慢慢查他的底细,这段时间,多留个心眼。”
队员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视线再次投向陈默的背影,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像是在盯着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手依旧紧紧握着腰间的短刀,没有松开。
黑暗中,陈默似乎察觉到了身后那道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微微侧头,额角未干的血痕里,藏着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暗紫色,随即迅速隐去,恢复成普通的血色。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用荧光棒指了指前方:“前面岔路不多,不能分开走,跟着我,别掉队。”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而被赵姐护在怀里的小男孩,借着荧光棒的微光,依旧紧紧盯着陈默的背影,眼底的恐惧未消,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极淡的、诡异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赵姐低头整理孩子的衣领时,恰好瞥见那抹弧度,心里莫名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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