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肿瘤……”
钱老盯着监测屏上那团扭曲蠕动的暗金色肉块，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
肉块直径超过十公里，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的口器、旋转的复眼、还有伸缩探出的触须。它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被无形大手捏来揉去的橡皮泥，但每变形一次，散发的规则波动就恐怖一分。
“这东西不是生物。”影子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是‘规则癌变体’。母巢把过量的静寂素强行压缩，再混入被污染的七星蛊残渣，捏出来的……自走炸弹。”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团肿瘤突然“睁”开了三百六十只复眼。
所有眼睛同时转向地球。
转向林燊燊。
【钥匙……】
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子里炸开，不是母巢那种冰冷的空洞，而是狂乱、嘶哑、充满病态饥渴的嚎叫。
【给……我……】
肿瘤表面裂开一道横贯整个躯体的巨口，口里没有牙齿，只有旋转的、深不见底的规则漩涡。
然后，它动了。
不是飞，是“蠕动”。
空间在它身下像布匹一样被折叠、压缩，前一秒还在几十万公里外的地月轨道中间，下一秒已经“挤”进地球大气层！
摩擦产生的等离子火焰在它表面烧出一个个大洞，但洞里立刻涌出更多肉芽，眨眼愈合。
“它根本不在乎物理损伤！”璇玑尖叫，“这东西的规则结构是‘自愈型’的！除非一次性蒸发整个质量，否则——”
话没说完，肿瘤已经压到离地不足十公里。
庞大的阴影笼罩半个农场，阳光被彻底遮蔽，世界陷入诡异的黄昏。
林燊燊抬头，水晶身体在肿瘤投下的阴影里泛着微弱的金绿色光。
他右眼秩序符文疯狂旋转，左眼混沌星璇逆向转动——两个规则引擎同时推到极限，在体内引发恐怖的规则潮汐。
“想吞我？”
他咧嘴，水晶牙齿在昏暗中闪着冷光。
“那就……”
“看谁牙口好。”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冲天而起！
不是飞，是“弹射”——水晶身体像炮弹一样撕裂空气，身后拖出长长的金绿色尾焰，笔直撞向肿瘤那张开的巨口！
“老大！”耿炎嘶吼。
但已经拦不住了。
林燊燊一头扎进肿瘤嘴里的规则漩涡。
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充满死寂规则的黑暗。
一进来，林燊燊就感觉全身的水晶结构开始“结霜”。
不是低温的霜，是规则层面的“静滞化”——他的动作变慢，思维迟滞，连体内的熔炉运转都开始卡顿。
肿瘤内部，没有器官，没有血管，只有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灰黑色规则丝线。
丝线像活物一样缠上来，勒进水晶身体，试图把他“缝”进肿瘤的内壁，变成这个畸形造物的一部分。
“想得美。”
林燊燊右眼炸开金光！
秩序符文脱离眼眶，在黑暗中化作一枚燃烧的印章，狠狠盖在缠来的丝线上！
滋啦——！
丝线被“烫”得剧烈抽搐，松开，枯萎。
但更多的丝线涌来。
同时，肿瘤内部开始“收缩”。
不是物理收缩，是规则层面的“坍缩”——所有丝线向内挤压，空间被压缩到极限，试图把林燊燊活活“挤”成规则残渣。
压力瞬间暴涨到恐怖的程度。
水晶身体表面，“咔”的一声，裂开第一道缝。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炉心……”林燊燊咬牙，“开闸！”
命令通过意识连接传到熔炉井。
井底的炉心，七颗行星精华同时逆向旋转，释放出积蓄的全部热能！
金绿色的规则火焰顺着林燊燊与熔炉的连接通道，倒灌进肿瘤内部！
轰——！！！
火焰在狭小空间里引爆。
肿瘤像充气过度的气球，猛地膨胀了一圈。
表面裂开无数道口子，金绿色的火舌从裂缝里喷出，把天空烧出一片片扭曲的光斑。
“有效果！”地面上，钱老盯着监测数据，“肿瘤内部压力在暴跌！林燊燊在它肚子里放火——”
话音未落，肿瘤突然停止膨胀。
然后，开始“消化”。
不是消化林燊燊。
是消化他灌进来的规则火焰。
肿瘤内壁上，无数细小的口器张开，像吸管一样疯狂吮吸火焰里的规则能量。
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喝干”。
肿瘤不但没被烧伤，反而……变强了。
表面的裂缝迅速愈合，体型又膨胀了一圈，散发的规则波动更加恐怖。
“它在吸收熔炉能量！”璇玑声音发抖，“这东西是专门设计来克制林燊燊的！母巢知道他有熔炉能力，所以造了个能‘吃火’的肿瘤！”
肿瘤内部。
林燊燊看着周围疯狂吮吸火焰的肉壁，水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
凝重的表情。
“原来如此。”
他喃喃。
“不是来吞我的。”
“是来……”
“撑死我的。”
他明白了。
母巢根本不在乎这个肿瘤能不能杀死他。
母巢要的，是逼他不断往肿瘤里输送能量，让肿瘤吸收、成长、直到——
“直到它吸收的能量超过临界点。”钱老在地面上也反应过来，脸色惨白，“然后……自爆。”
规则肿瘤自爆，威力有多大？
钱老快速计算。
“如果林燊燊现在抽身离开，肿瘤会因为能量不足而萎缩、消散。”他语速快得像机枪，“但如果他继续输送能量，让肿瘤吸收到临界点……爆炸威力足以抹掉整个亚洲的规则结构。”
“抹掉规则结构是什么意思？”雷震问。
“意思是……”钱老顿了顿，声音干涩，“那片土地会变成‘规则真空’。没有重力，没有电磁力，没有强核力弱核力……所有物质会瞬间崩解成基本粒子，然后蒸发。”
死寂。
“那老大现在——”耿炎急道。
“他现在就是个充电宝。”影子接话，兜帽下的眼睛盯着天空，“肿瘤咬住他不放，他输送能量，肿瘤长大；他停止输送，肿瘤就收缩、但会把他‘勒’得更紧，逼他继续输送……死循环。”
肿瘤内部。
林燊燊确实感觉到了。
周围的肉壁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收紧。
水晶身体表面的裂缝越来越多，再勒下去，不用等肿瘤自爆，他自己就先碎了。
“得想个办法……”他左眼混沌星璇逆向旋转到极限，“把能量……导出去。”
导到哪里？
肿瘤是封闭空间，能量只能进，不能出。
除非……
“除非在肿瘤上开个洞。”苏晴的声音突然通过意识连接传来，“我用秩序之矛帮你凿开一条缝，你把能量从缝里喷出去，喷到——”
“喷到哪儿？”林燊燊问。
“喷到天上那些金属植物里。”苏晴说，“那些植物是你的规则造物，能吸收能量，而且数量够多，能分散爆炸威力。”
计划可行。
但风险巨大。
“肿瘤现在贴着我。”林燊燊说，“你在外面凿洞，万一凿偏了，或者肿瘤突然变形——”
“那就让它变。”苏晴咬牙，“你只管准备能量，凿洞的事交给我。”
没有时间争论。
林燊燊右眼秩序符文炸开最后的光芒，体内熔炉全功率运转，把所有能调动的规则能量全部压缩、凝聚，在胸口凝结成一枚金绿色的……
“能量核”。
“准备好了。”他说。
肿瘤外。
苏晴悬停在肿瘤表面百米处，双手握着一杆完全由秩序之力凝结的、长度超过三十米的巨型光矛。
矛尖对准肿瘤上一处相对“平整”的区域——那里刚才喷过火，肉壁还没完全愈合。
“三、二、一——”
她深吸一口气，全身秩序之力灌入矛身！
光矛亮度暴涨到堪比太阳！
“凿！”
光矛脱手，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尖啸，狠狠扎进肿瘤肉壁！
噗嗤——！！！
矛尖没入五米、十米、二十米——
然后，卡住了。
肿瘤的肉壁比想象中更厚、更韧。
“不够深！”苏晴嘶吼，“再捅！”
她双手虚握，操控光矛继续往里钻。
但肿瘤反应过来了。
被刺中的区域，肉壁疯狂蠕动，像肌肉收缩一样死死夹住光矛，同时周围长出无数触须，缠向苏晴！
“雷震！”苏晴头也不回地喊。
地面，雷震端起一挺改装过的芦钢重机枪，枪口对准天空，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
特制的规则干扰弹如暴雨倾泻，打在触须上，炸出一团团灰黑色的烟雾。
触须被暂时阻滞。
苏晴抓住机会，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给我——开！”
光矛炸开！
不是物理爆炸，是秩序之力的“规则爆破”。
肿瘤肉壁上，被硬生生炸出一个直径三米、深不见底的窟窿！
窟窿边缘，金绿色的能量核，正从深处涌出！
“就是现在！”苏晴嘶吼。
肿瘤内部。
林燊燊双手托着那枚已经膨胀到极限的能量核，对着窟窿的方向——
推出。
能量核脱手，顺着窟窿，飞向天空。
飞向那片覆盖北半球的金属植物森林。
肿瘤显然没料到这一手。
它疯狂蠕动，肉壁向窟窿位置挤压，试图堵住出口。
但太迟了。
能量核已经飞了出去。
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
能量核，引爆了。
不是爆炸，是“释放”。
金绿色的规则洪流，像决堤的江河，从能量核里喷涌而出，灌入最近的金属植物。
第一株金属花被灌满，亮到透明。
第二株、第三株……
洪流在森林里扩散，像水银泻地，所过之处，所有金属植物同时“苏醒”。
它们开始生长。
不是变大，是“进化”。
花瓣变得更复杂，叶片长出规则纹路，根须延伸进虚空，吸收着逸散的能量。
短短十秒，整片金属植物森林，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
“能量缓冲网”。
肿瘤内部，压力骤降。
林燊燊趁肉壁松懈的瞬间，水晶身体猛地一挣！
咔嚓——！
缠在身上的规则丝线，断裂大半。
他化作一道金绿流光，从还没完全闭合的窟窿里冲出，重新出现在天空。
身后，肿瘤因为能量被抽走，开始剧烈抽搐、萎缩。
从直径十几公里，缩到十公里、五公里、一公里……
最后，缩成一团直径不到百米的、不断蠕动的肉球。
肉球表面，三百六十只复眼全部转向林燊燊，眼神里充满怨毒。
【不够……】
它嘶哑地嚎叫。
【还要……更多……】
然后，肉球猛地向内坍缩！
不是萎缩，是主动压缩！
压缩到极限时——
轰！！！！！！！！！！
规则肿瘤，自爆了。
没有火光，没有冲击波。
只有一圈灰黑色的“规则湮灭环”，以爆炸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
环所过之处，空间“融化”了。
不是破碎，是像黄油遇热那样软化、流淌、然后……消失。
露出后面漆黑一片的“虚无”。
真正的、连规则都不存在的虚无。
“快躲！”钱老嘶吼。
但环扩散的速度太快了。
眨眼间就扫到离地不足三公里。
眼看就要吞没农场——
那片金属植物森林，突然动了。
所有植物同时“弯腰”，把根须从虚空里拔出，然后——
互相连接。
根须缠根须，叶片贴叶片，花蕊对花蕊。
三秒内，整个森林，凝结成了一面覆盖半个天空的、厚达百米的……
“金属植物盾牌”。
湮灭环撞上盾牌。
滋啦——！！！
令人牙酸的规则摩擦声响彻天地。
盾牌表面，无数金属植物瞬间枯萎、粉碎、蒸发。
但后面的植物立刻补上。
一层接一层，前仆后继。
湮灭环的扩散，被硬生生挡住了。
十秒后，环的能量耗尽，消散。
天空重新恢复平静。
只是多了个直径二十公里的、漆黑一片的“虚无窟窿”。
窟窿边缘，还在缓慢地自我修复，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而那片金属植物森林……
损失超过七成。
剩下的三成，也大多残缺不全，像被暴风雨蹂躏过的花园。
林燊燊悬在半空，水晶身体表面的裂纹已经多到数不清。
他右眼黯淡，左眼混沌星璇转速也慢了下来。
但还站着。
还活着。
他抬头，看向太阳系边缘。
看向那颗暗金色的巨茧。
巨茧表面，那只纯黑色的眼睛，再次睁开。
这一次，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嘲弄。
只有……
纯粹的、冰冷的……
“认可”。
【你通过了测试。】
意念传来，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
【有资格……成为‘归寂者’的……养料。】
话音落下的瞬间，巨茧表面，裂开一道贯穿整个茧体的裂缝。
裂缝里，涌出的不再是肿瘤，不再是清道夫。
而是一道……
“人影”。
一道由纯粹暗金色规则构成、身高与林燊燊相仿、面容模糊但隐约有五官轮廓的……
“人”。
它踏出裂缝，站在虚空，低头俯视地球。
俯视林燊燊。
然后，抬手。
食指，对准地球。
对准地核深处那颗……
“盖亚之心”。
【万物……归寂。】
它轻声说。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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