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山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陈默还抓着他的手腕,能感觉到他皮肤下面在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肉里爬。
阿渔把苏弦扶到墙边,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骨琴。琴还在抖,裂缝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
“它不是冲我们来的。”阿渔小声说,“是冲自己来的。”
陈默没松手。他盯着苗山的脸,看到他嘴角抽动,牙齿咬得咯咯响。
“走……快走……”苗山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陈默马上翻过他的手臂看——紫斑缩到了手腕内侧,颜色变深了,不再扩散。他摸了摸鼻子,还有呼吸。
“昏过去了。”他说。
阿渔抬头看向外面的树林。风还在吹,带着腐烂草叶和铁锈的味道。祭坛那边没有动静,但她耳朵后面的鳞片微微发亮,那是龙族血脉在提醒危险。
“不能在这儿待着。”她说,“离祭坛太近,他们会发现异常。”
陈默点头。他把苗山扛上肩,用铁链锁住他的手,又撕下布条塞进他嘴里。做完这些,他站起身,左手按住剑匣,右手扶好背上的苏弦。
阿渔捡起骨琴,轻轻放在陈默胸前,琴面朝外,裂缝对着前方的林子。
三个人一个接一个走出密道,进了南疆的密林。
地上很滑,落叶厚厚一层,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碎裂声。陈默走在最前面,先用骨火烧地,烧出一个小坑再踩上去。他知道这种林子里常有机关。
阿渔跟在右边,一只手一直搭在陈默肩上,感受空气的变化。苏弦趴在背后,呼吸很弱,但骨琴时不时震动一下,像是在传递消息。
走了不到一百步,左边的藤蔓忽然动了一下。
阿渔猛地拉住陈默的衣服:“别动!”
话音刚落,一根绿色的藤条从树上垂下来,擦着她的脸扫过。藤尖裂开,喷出灰雾。
陈默抬手打出一道骨火,把藤条烧成两截。断口流出黑水,落地冒白烟。
“是活的东西。”阿渔低声说,“这片林子被养了很久,连植物都能杀人。”
陈默没说话。他改走树边,粗糙的树皮挡住了他们的气息。骨琴安静了一阵。
穿过一片矮灌木时,阿渔突然闷哼一声。
一只发光的小虫扑到她脖子上,翅膀扎进皮肤开始吸血。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从枯叶里飞出来,围着她转。
陈默回头看见她脖子上有三个红点,血刚流出来就被虫子吸走。他一把把她拉开,抽出短刀划破手掌,把血抹在左眼下面。
火焰瞬间炸开,但他控制住了情绪,心像石头一样硬。
锁情领域——成了。
蛊虫本来嗡嗡叫,可当陈默睁开左眼时,它们全都停住了。
他抬手,火焰顺着胳膊烧到肩膀,猛然爆开。五步内的蛊虫全僵住,掉在地上。
阿渔靠着树喘气,拔掉肩上的虫子,伤口已经开始发黑。
“毒不轻。”她说,“得赶紧解毒。”
陈默摇头:“现在不能停。”他把苏弦往上托了托,确认骨琴还在胸前,看着她问,“你能走吗?”
阿渔扶着树站起来:“能。”
他们继续往前,走得更慢了。陈默每走十步就停下一次,用骨火烧地开路。阿渔走在中间,一只手一直按着脖子,防止毒血扩散。
苏弦的骨琴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短促的抖,而是持续稳定的震动。陈默低头看,发现琴缝里的光从红色变成了淡蓝色。
“它变了。”阿渔说。
“是因为你。”陈默看着她,“你用了龙血压毒,琴有反应。”
阿渔摇头:“不对。它是感应到了别的东西。”
她弯腰把手贴在地上。泥土是湿的,但她清楚感觉到地下有规律的震动,像是某种阵法在运行。
“我们在一条线上。”她说,“这条线连着林子里所有机关,每一步都在触发警报。”
陈默低头看脚下的地。刚才烧出的焦痕正在慢慢消失,像被地吞掉了一样。
“那就避开中间。”他说。
他转向左边,贴着一棵大树走。树干裂缝里渗出树脂一样的液体,他伸手一碰,指尖立刻发麻。
“这树有灵性。”他说,“能藏住我们的气息。”
两人贴着树干慢慢移动。骨琴渐渐安静下来。过了大概半炷香时间,前面出现一片空地。
地上铺满灰白色的石头,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一口枯井,水面漆黑看不到底。井边插着几根骨旗,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号。
“那是入口。”阿渔说。
“不是。”陈默摇头。
他捡起一片叶子扔向空中。风是从右往左吹的,但树叶中途拐弯,飘向枯井。
“风不对。”他说,“真正的路不在那儿。”
阿渔闭眼听了一会儿,耳朵后的鳞片完全张开。片刻后,她指向东北方向:“那边。”
陈默看过去,那边是一片死树林,树歪斜着,枝干像鬼手一样扭曲。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水声。”她说,“地下水的声音来自那个方向。巫族靠水布阵,真正的通道一定沿着水流。”
陈默没多问。他调整方向,带着阿渔朝东北走。路过枯井时特意绕远三十步,不敢靠近。
越往前走,空气越沉。地上出现细小的裂缝,里面泛着微弱的红光。陈默用骨火去试,火焰一碰到裂缝就灭了。
“下面是活的。”他说。
阿渔点头:“可能是蛊巢,或者是阵眼。”
他们放慢脚步。忽然,苏弦的骨琴又响了。
只有一个音,很短但很尖,让陈默全身肌肉一下子绷紧。
他立刻蹲下,把苏弦平放在树根旁。阿渔也停下,手按住刀柄。
前面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地面鼓起来一块,好像有东西在土里爬。紧接着,一道痕迹从他们刚才走过的地方延伸过来,停在一道裂缝边上。
“我们被盯上了。”陈默低声说。
阿渔看他:“怎么办?”
“继续走。”他说,“停下就是死。”
他重新背起苏弦,把骨琴压在胸口挡住。阿渔紧跟在后面,两人加快脚步,穿过死树林。
地面越来越软,踩下去会陷半寸。陈默发现脚印留不住,很快就被泥土盖住。他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土,是专门炼过的蛊壤,用来追踪活人脚印。
“不能再留痕迹。”他说。
他撕下衣服裹住鞋底,阿渔也照做。两人踮脚走,尽量少接触地面。
又走了一段,苗山忽然动了。
陈默感觉背上轻了一下,回头一看,苗山睁开了眼睛。瞳孔很小,像是被强光刺伤。
“别……信我。”他声音沙哑地说了两个字。
话没说完,他右手猛地挣扎,虽然被铁链锁着,手腕却扭成了奇怪的角度。
陈默立刻按住他肩膀用力压下。
“我知道你不是完全的敌人。”他说,“但现在你比陷阱还危险。”
苗山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眼睛慢慢闭上,再次昏过去。
陈默没松手,等了几秒确定他真的没意识了,才慢慢站起来。
前面树林尽头,有一点微光。
不是火光也不是月光,是一团漂浮的蓝白色光点,像有人提灯在前面引路。光点排成一行,隐约勾出一条小路。
“有人。”阿渔说。
“不是人。”陈默摇头。
他刚才用骨火试过风向,火焰明显向东偏,但那些光点却是逆风走的,路线整齐。
“是引路蛊。”他说,“假的。”
阿渔皱眉:“那我们怎么走?”
“跟着水声。”陈默说,“你还能听见吗?”
阿渔闭眼一会儿:“能。左边再往前,有个地下河口。”
陈默点头。他不管那条发光的小路,转向左边,走进一片泥沼。
泥浆没到小腿,冰冷黏糊。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拔腿。骨琴贴在胸前,一直没有再震动。
快走出泥地时,阿渔忽然停下。
“等等。”她说。
她低头看脚踝——一圈红线正从泥里爬上皮肤,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了。
陈默立刻伸手去拉,红线一碰就断,断口钻出一只米粒大的虫,迅速爬进她裤管。
他一把扯开裤腿,见虫已经爬到大腿内侧,正往血管里钻。
“不能让它进心脉。”他说。
他划破手指,把血抹在虫身上。黑火顺着血烧起来,虫挣扎两下,化成了灰。
阿渔倒吸一口气:“太快了。”
“这片地全是蛊。”陈默说,“每一步都得小心。”
他背起苏弦,让阿渔走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水声前进。
地面渐渐升高,泥沼变干。前面出现一块大石头,石头后面有个窄洞,黑漆漆的,通向地下。
“水声是从里面传来的。”阿渔说。
陈默站在洞口,用骨火照亮——墙上刻着字,是古老的文字。
他不认识意思,但能看出这些字经常被人摸,边缘很光滑。
“有人走过。”他说。
阿渔点头:“可能是采药人,或是守卫的路。”
陈默没动。他低头看胸前的骨琴——琴面平静,裂缝里的光退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进去吗?”阿渔问。
陈默把苏弦往上托了托,确认铁链绑紧。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密林,又看向洞口。
“只能进。”他说。
他迈步走进洞里。
黑暗立刻吞没了三人。
最后一丝光消失前,阿渔看见墙上的字悄悄变了颜色,从灰白变成暗红。
她的手指刚碰到那块石头,一阵刺痛突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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