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贵妃正对镜理妆,听闻皇帝驾到,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堆起妩媚的笑容。
“陛下今日下朝怎这般早?可是想念臣妾了?”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司马曜冰冷的目光和压抑着怒气的质问。
“贵妃!朕问你,那太原王弘之子王蓝田,究竟是何等样人?他与上虞祝氏的婚事,究竟有何内情?”
苏贵妃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笑容僵住。
她自然知晓其中关节,她也乐得给自家势力添砖加瓦。
但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朝堂之上,更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直接地质问她。
“陛下……此事,臣妾……臣妾也只是听闻王公子对那祝家小姐一片深情。”
“故而……故而才在陛下面前提了几句,成全美意……至于其他,臣妾实不知情啊……”
她慌忙跪倒在地,泫然欲泣,试图撇清关系。
“不知情?”司马曜冷笑一声,将几份抄录的陶渊明文章和朝臣的弹劾奏章扔在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现在满朝文武,天下士人,都在议论朕偏听偏信,拆人姻缘,纵容你儿子横行霸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美意’?!”
苏贵妃看着那些文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皇帝最看重的便是颜面和名声,如今因她和王家之故。
让皇帝背上昏聩的嫌疑,这简直是触了逆鳞!
“陛下恕罪!臣妾……臣妾知错了!”
她伏地哭泣,心中已将办事不利的王弘父子骂了千百遍。
司马曜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怒气未消,却又带着一丝烦躁。
他拂袖转身,望着窗外宫廷肃杀的冬景,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决断!你……好自为之!”
庐山的风,裹挟着陶渊明那篇檄文般的锐利,不仅刮过了朝堂,也悄然吹入了杭州太守府。
马文才正立于书房的军事舆图前,手指刚划过西安的位置。
他动作微微一顿,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那讶异便化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温热震颤的了然。
陶渊明归隐已久,性情孤高,若非极其特殊的原因和触动,绝不会轻易为世俗之事挥毫。
而能说动他,能精准地利用这清议力量,将王家乃至五皇子置于如此尴尬境地的……
突然,一个无比清晰地人影浮现在他脑海——祝英台。
是她。一定是她,或许不是她亲自为之,但从中一定有她的手笔!
这个认知,如同寒冬里骤然涌入的一股暖流,瞬间淌遍他的四肢百骸。
前世,用尽强硬手段,却将她越推越远,最终酿成苦果。
而这一世,他不再是孤军奋战,那个心心念念的她。
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与他遥相呼应。
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死局中,为他,也为他们自己,撬开了一道希望的缝隙!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
他终于不再是独自跋涉于黑暗的独行者。
那个他立誓要守护的人,正以她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与他并肩而立,携手同行。
这股汹涌在心间的暖意与激荡,让他素来冷静深邃的眼底,也泛起了细微的波澜。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重新落回舆图,变得更加锐利和坚定。
既然她已吹响了进攻的号角,点燃了舆论的烽火,那么,他这边,也该送上最致命的一击了。
“观砚。”他沉声唤道。
一直侍立在侧、如同影子般的贴身侍从观砚立刻上前一步:“公子。”
马文才走到书案后,取出一个密封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漆木匣。
这里面,是他这一年来,不动声色收集到的。
关于王弘贪墨军饷、赈灾款项,勾结地方豪强、草菅人命,以及暗中为五皇子输送利益的诸多确凿罪证。
有些证据,甚至牵扯到一些尚未爆发的隐患。
他原本打算在更关键的时刻动用,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
“你亲自带上此物,快马加鞭,送往建康,交到御史中丞谢琰大人手中。”
马文才将木匣递给观砚,语气凝重,“告知谢大人,此乃杭州马家,为陛下分忧,为朝堂清污,微尽绵力。”
谢琰出身陈郡谢氏,素以刚正不阿、不涉党争着称,是少数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又不必太过顾忌王家和五皇子的重臣。
将这些证据交给他,既能确保直达天听,又能最大限度地撇清马家“构陷”的嫌疑,显得光明正大。
观砚双手接过木匣,入手只觉沉重无比,深知关系重大,肃然应道:“是!属下必不辱命!”
吩咐完这最关键的一步,马文才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移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急切的冲动。
他想要见她!立刻,马上!
他想亲眼看看,那个在风暴中心,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主动掀起更大风浪的女子?
这种冲动,超越了一切理智的筹谋和等待。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隐于幕后、步步为营的棋手,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迫切想要见到心爱之人的男子。
“备马!”他扬声对外吩咐,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文才换上了一身便于骑射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墨狐皮大氅,更衬得他面容冷峻,身姿挺拔。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甚至未及与父亲马德望细说,只留下一句“我去上虞一趟”。
便一夹马腹,长嘶一声,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冲出了太守府,踏碎了杭州城的宁静,向上虞方向疾驰而去。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马文才的脸颊,玄色大氅在身后被风扯得笔直,猎猎作响。
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烧,驱使着他不断催动坐骑,再快一些,更快一些。
寒风扑面,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中那股灼热的情感。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强烈——去见她。
他脑海中思绪纷飞,时而浮现前世她决绝的身影,时而浮现今生她掀开盖头时那震惊却不屈的眼神。
此刻,他只想穿越这百余里的距离,去到她的身边,亲口对她说一句……
可说什么呢?说他都知道了?说他很欣慰?
还是……表达他那深藏了两世,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情意?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去。
仿佛去晚了,那缕照亮他重生之路的微光,便会再次消散。
马蹄扬起,载着它心急如焚的主人,奔向那场充满渴望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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