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将明黄色的帐幔染上一层濒死的昏黄。
龙榻上,那个曾经执掌天下,也主宰了宜修一生悲欢的男人,此刻静静地躺着,胸膛再无起伏。
皇后,不,此刻应该称呼宜修为圣母皇太后了,她就站在榻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戴上了一张精心雕琢的玉石面具。
良久,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有些僵硬,轻轻触上了自己手腕上那枚温润通透的翡翠玉镯,冰凉的触感,却瞬间灼痛了她的记忆。
还记得当年,她初入王府,那时皇上还不是皇上,只是皇上众多皇子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贝勒。
他执起她的手,亲自将这枚玉镯套上她的手腕,声音是少年人独有的清朗与郑重:“小宜,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宜修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未能成行的苦涩到极致的笑。
愿如此环?
朝夕相见?
呵!
后来呢?
后来资质平平的四贝勒成了皇位热门候选人雍亲王!
后来这深宫重重,相见不如不见!
她还记得,刚进府,她们也是有过一段甜蜜时光的!
她怀弘晖的时候,那时候,他搂着她,喜悦是真的,承诺也是真的,他说:“小宜,待我们的长子出生,本王立刻为你请封嫡福晋!我们的儿子,会是王府最尊贵的嫡长子!”
嫡福晋……嫡长子……
她的弘晖,她的孩子,她还记得她当时有多高兴,哪怕知道侧福晋扶正希望不大,可听到王爷的许诺她还是高兴的不行。
她想,王爷心中是有她的!
可后来呢?
宜修的指尖猛地蜷缩,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里。
后来,姐姐进府了。
那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过是在府中跳了一曲惊鸿舞就勾得王爷非她不娶!
他看姐姐的眼神,带着她从未看到过的痴迷与狂热。
那一刻,什么嫡福晋的承诺,什么“朝夕相见”的玉环,在那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那时候可还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啊!
可王爷硬是跪在圣祖爷面前,不顾一切,只为求娶早有婚约的姐姐为嫡福晋。
那一刻,宜修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腕上的玉镯硌得她骨头生疼。
那一刻,她才知道,所谓承诺,轻飘飘的,什么都不是。
所有人都爱姐姐!阿玛是!姑母是!现在连王爷也是她的了!
再后来……弘晖没了。
那个会软软叫她“额娘”的孩子,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冷。
她记得那晚下着大雨,雨水敲打着屋檐,像是为她死去的孩子奏响的哀乐,也像是对她天真爱情的嘲讽。
那一夜,她哭干了眼泪,嘶哑了喉咙,而彼时的王爷却在正房与嫡福晋庆贺有孕之喜,后来,他也只是匆匆来看过一眼,说了几句节哀,便又离开了。
他甚至还不顾自己刚失了孩子就让自己去照顾有孕的姐姐!
就是从那时起吧,她心里的某些东西,也跟着弘晖一起死了。
温暖的心,慢慢冷硬,最后凝结成了深宫里最坚不可摧的寒冰。
为了活下去,为了那点不甘心,她的手,开始沾上鲜血。
一个,两个……那些可能威胁到她地位,或者仅仅是碍了她眼的女人,以及她们可能生下的会妨碍到她做唯一的太后的孩子……她都毫不留情地清除了。
每一次动手,她都会摩挲一下这枚玉镯,像是在提醒自己,也曾被珍视过,也像是在质问那个男人,为何要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直到……姑母,那个当了太后之后就什么事都不管,却又洞悉一切的老太太,给了她那个装着“生子丹”的锦盒,对她说:“哀家只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世,相比于男人,孩子才是掌握权力更好的途径……”
她犹豫过,挣扎过。
但想起皇帝对甄嬛那张酷似姐姐的脸越发迷恋,想起华妃仗着前朝屡次给她难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太后的“暖情酒”,皇帝的“情不自禁”,她顺水推舟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怀上了弘宴。
生下弘宴后,一切都不同了。
她看着怀中这个与她血脉相连完全属于她的孩子,忽然觉得,那些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你死我活的争斗,是多么的可笑和……廉价。
皇帝的恩宠如同镜花水月,今日能给你,明日就能收回。
但权力,握在手中的实实在在的权力,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才能让她真正挺直腰杆,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曾经,她在意皇上的爱,所以失去了弘晖,如今,她要握紧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她的弘宴。
她不再费心去对付那些得宠的妃嫔,甚至,她开始主动为皇帝搜罗各式各样的“纯元替身”。
看着他沉溺在那些虚幻的影子中,她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喜欢纯元,那她就给他无数个纯元,让他沉溺,让他无暇他顾。
而她,则悄然将手伸向了前朝,拉拢大臣,安插亲信,将六宫事务打理得滴水不漏,也在朝堂上渐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宜修缓缓直起身,看着榻上已然龙驭宾天的皇帝,脸上那悲戚哀痛的表情一点点褪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掠过,带着陈年旧事的尘埃气息。
爱与恨,痴与怨,算计与挣扎……几十年的光阴,都过去了,最终她才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她看着皇帝那张苍白僵硬的死人脸,发现皇帝也没什么不同,死了也就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尸体,什么帝王威严、王霸之气,死了也都没有了!
罢了。
都过去了。
宜修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波澜,所有的复杂情愫,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平静。
只是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冰凉的泪珠,迅速落入地上,溅起一道水花。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向殿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喊道:“皇上——殡天了!”
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回荡,然后远远地传了出去。
殿外,跪着的大臣、嫔妃、太监宫女们,终于爆发出震天的哭声。
而宜修,只是静静地跪在最前面,背影挺直,如同风雪中永不弯曲的青松。
她手腕上的玉镯,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一个时代的爱恨情仇,随着她这一声宣告,彻底落幕。
而一个属于她,宜修,圣母皇太后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她将要掌控的,不再是区区后宫,而是这万里江山,和龙椅上那个与她血脉同源的幼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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